白先生道:“原来是徐郎君,不知徐郎君家人所中何毒?”
徐幼薇听他问到正事,便道:“是奇鲮香,不知白先生可有解毒之法?”
白先生笑道:“原来是天下第一奇毒,徐郎君莫不是宫中之人?”
徐幼薇一惊,不知自己如何曝露了,眼底的诧异掩都掩不住:“白先生是如何得知?”
白先生道:“东宫寻找医者告示贴满了临都,我进城时恰好见过,徐郎君衣着华贵,气质不凡,腰间佩绶是宫中制式,家中之人所中之毒又与告示上相同,我便斗胆一猜。”
徐幼薇暗自吃惊,祁邶夜如此大张旗鼓动用私印寻找医者,不怕陛下生气么?但想起他对凤宛云的在乎,想必是不会在意这些。
她打起精神,希冀的望着他:“白先生可能解此毒?”
白先生微微一笑:“若是旁人定解不了,但这毒是我所制,天下间除了我想必也没人能解。”
他语气虽然平和,眉宇间的自傲却显露得明明白白。
徐有薇先是一愣,接着又是一惊,奇鲮香这天下第一奇毒,竟然是眼前之人所制,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怪不得书中说白先生能解奇鲮香之毒,原来竟是如此。
她面露喜色:“那便拜托白先生了。”
白先生却道:“我可以帮徐郎君解这个毒,但徐郎君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徐幼薇并不意外,从头到尾都太过顺利了,无论是被请进这间屋子,还是白先生主动寻问救人之事,他瞧着便不如书里写的那般面慈心软,如此爽快,定然有所求了。
“不知白先生要我做何事?可否说来听听?”
白先生笑道:“现在还不能说,三日之后,徐郎君再来我这小院,届时我自会相告。”
徐有薇迟疑:“我若办不到又该如何?”
白先生道:“徐郎君放心,我所提之事,定然是你能办到的。”
徐幼薇想到自己悬着的半条命,终是狠下心来:“好,我答应你。”又道:“不知白先生何时随我进宫救人?”
白先生微微一笑,显然对徐幼薇的决定很满意,只沉吟一瞬,爽快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吧。”
既达到了目地,徐幼薇也告辞离开,她可没忘还要去参加钟寻的生辰宴。
白先生目送着徐幼薇的身影消失在门边,送人回来的剑尘疑惑皱眉:“师父,为何突然答应帮这位姑娘?”
他一眼便看出对方是个女子,无论从身姿还是举止,没有哪家郎君屁股能扭这么圆的。
白先生微笑道:“没想到等了这般久,还是等到了适合的人,老天果然没负我。”
剑尘一惊,不可置信道:“师父,你说她是……”
白先生笑着点点头,剑尘冷淡的面容露出几分笑意:“恭喜师父,那还要搬离此处么?”
白先生随意摆了摆手,“不必了,收拾好的东西放回原处,这院子住了这些年我颇为不舍,若不是……又怎会离开。”
剑尘应道:“是,那答应好的买家……”
白先生随口道:“你去将银子退了,只说我们这院子不卖了,若他不愿意,多给些银钱便是……对了,买院子的是个什么人?”
剑尘道:“好像是个有些名气的医者。”
白先生淡淡道:“你料理便是。”
剑尘应声而去。
……
徐幼薇坐着马车回了城里,她悄悄溜回朝云阁之时,明霞都快哭了,见着她絮叨不已:
“我的好乡君,你终于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来,奴便要一头撞死在这儿了。”
徐幼薇边让明霞帮她换上赴宴的衣裳,边笑道:“哪里有你说的这般严峻,我这不是回来了。”
明霞蹲下身子给她系衣带,听闻此言,冷笑一声:“乡君还知道回来,明明说好只去一炷香,如今莫说一炷香,便是十炷香也该燃得只剩下香灰了,乡君若再不回来,奴便只能去宫里向皇后娘娘请罪。”
徐幼薇连忙安抚她:“好明霞,我下次决计不这样了。”
明霞也只是依着陪伴乡君长大情分埋怨几句,心里却十分知晓分寸,见徐幼薇这般说,便也收了气色,道:“奴也是担心乡君安危,若乡君有个好歹,奴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徐幼薇又说了些好话,两人这才揭过此事。
换好衣裙,明霞又为她梳了发髻,待装扮完毕,徐幼薇方领着明霞开门出去。
四个侍卫一如既往的守在门外,瞧着应不知徐幼薇出去过。
她暗自松了口气,又道:“我给钟小公爷定做的生辰礼还在城东的铺子里,你们谁去取来?”
有一个瘦高的侍卫站出来道:“我去给乡君取来。”
徐幼薇点头应允,又看了看天色,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启程去了英国公府。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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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花厅
英国公府坐落在临都东街,这一块是达官显贵建府之地。
徐幼薇到时,庑廊下已挂满一排排花灯。
朱红的大门敞开,人来人往
十分热闹喧嚣。
钟寻是英国公与长宁长公主独子,深受陛下与太后宠爱。
每年生辰都是要大办,今年自然也不列外。
一早,便有了陛下与太后的赏赐下来,这份尊宠自是无人能及。
快到酉时,
赴宴的人都陆续到了
大家聚在花厅里说着闲话。
永康公主祁慕雪在众家贵女簇拥下坐到花厅上位,她身畔两位姑娘,一位是忠勤伯爵府的小姐宋湘莲,一位是礼部尚书之女陈婉仪,两人家族都属三皇子一派,对祁暮雪这位三皇子同胞妹妹素来亲近。
陈婉仪笑着问:“听宫里的人说公主染了风寒,病体可安康了些?”
祁慕雪不耐烦的撇撇嘴:“不过是些小病,母妃非不让本宫出门,可憋死本宫了。”
忠勤伯爵府这等清闲勋贵之家,自比不得手握实权的尚书令,在祁慕雪身前,宋湘莲说话的底气素来比陈婉仪弱一些。
她不免带上几分讨好:“贵妃娘娘素来疼爱公主,自是以公主贵体为先,只可惜公主没见着前几日花宴上的笑话。”
祁慕雪自是听闻过这事,但回禀之人定然没有在场之人知晓得清楚,便笑道:“你既在花宴上,便仔仔细细再与我说一说。”
“那位不是素来自恃才高么?凤家庶女《春江花月夜》一出,公主没看见她脸色,似是打翻了染料,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难堪得紧。”说着,宋湘莲捏着巾帕捂住嘴,咯咯的笑了两声。
祁暮雪想到当时的情景,幸灾乐祸笑道:“她那病歪歪的身子,竟然没有气得当场晕过去?”
宋湘莲道:“可不是么,听说回宫便病了,想是气得狠了。”
“这位姐姐说的可是玉霄乡君?”
一个圆脸的姑娘凑了过来,眨着眼睛问。
陈婉仪与宋湘莲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不好,永康公主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提玉霄乡君这个封号,她们暗暗瞪了一眼圆脸姑娘,也不知哪家小姐,说话这般不知分寸。
祁慕雪果然黑了脸,她冷笑一声,不屑道:“她算什么乡君,不过是偏远之地来的破落户,当年要不是……哼,哪里能得乡君封号。”
想起自己被打得皮开肉裂的二十板子,她就恨得牙痒痒。不过是个破落户,又没有真的溺死,莲皇后还非要惩罚她,她可是金枝玉叶!
宋湘莲忙道:“公主说的是,若非沾着皇后娘娘的光,这临都哪有她立足之地?这次被凤宛云夺了风头,丢这么大的脸,看她还敢不敢出门。”
圆脸姑娘见自己无心之语,竟惹了永康公主生气,吓得不知所措。
祁暮雪却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凤宛云不是住进了东宫么,我到看看她该如何自处。”
提起凤宛云,周围的名媛贵女们不免都生出几分嫉妒酸意。
太子并未大婚,她这般得太子宠爱,若成了太子妃,届时,太子荣登大宝,便是母仪天下的荣光。便是做不成太子妃,只当一个侧妃,小小庶女也是一步登天。
有看不惯的贵女讥讽道:“这般没名没份的住进东宫,便是才华横溢又如何,如此不知廉耻,还妄想一步登天不成?”
几个贵女便你一句,我一句诋毁起风宛云。
她们倒是忘了凤宛云入住东宫是以给太子讲经释籍的名义,真不是无名无份。
“诸位这般不修口德,又何来的贵女风范?”
从花厅正门走进一个身着妃红缠枝牡丹对襟襦裙的女子,
她眉眼端庄,举止闲雅,通身气度落落大方。
一瞧便是世家精心教养出来的贵女。
祁慕雪见着来人,面色极不好看:“叶紫苏,这与你又有何关系?何须你来出头。”
叶紫苏上前同众贵女一一见了礼,微笑道:“公主殿下此言差矣,我与凤二姑娘和玉霄乡君皆是朋友,听闻诸位不公之言,少不得要为她们辩驳两句。”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诸位贵女瞬间住了嘴,有刚来临都的贵女小声询问:“这是谁?竟敢同公主呛声。”
知晓内情的贵女道:“叶紫苏,叶相的嫡女,便是永康公主也要让她三分。”
陈婉仪见祁慕雪情绪不对,忙出来打圆场:“今日可是钟小公爷生辰,还是不要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了,客人都上了门,这钟小公爷也不知哪里去了。”
有了陈婉仪这番话,气氛又活跃起来,贵女们心照不宣忘了刚才之事,说起临都时兴花样来。
而被陈婉仪提到的钟小公爷却立在府门前,不时朝远方眺望。
他裹着金丝孔雀蓝鹤氅,漂亮得不像话的五官微微板起,细致秀美的眉眼拧做一团,黑宝石般透亮的眼眸透着淡淡不耐,一错不落的瞧着进进出出的人,见始终没有自己想见的身影,恶狠狠道:“没良心的小东西,今日若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直见着徐幼薇身影,钟寻眼眸一亮,连忙迎上去,不悦道:“你为何现在才来,都快开宴了。”
徐幼薇有些心虚,便讨好的笑了笑:“这不是路上耽搁了么,许是今日日子好,大家都出了门。”
钟寻一眼识破她的小伎俩,但听了两句好话心中慰贴,便也不计较,只上前去牵她的手,一握进手中,便觉冰凉。
他眉头一拧,凝睇着她单薄的衣裙,忽然想起这几日是立春时节,白日虽有些日头,夜晚却要凉一些,她这般泥娃娃似的身体,受了凉,回去又要病一场。
钟寻便脱了自己的鹤氅给她披上,忍不住念叨:“你出来怎得不带件衣袍,若是病了,又要赖在我身上。”
徐幼薇被牵着手本觉没什么,钟寻对她素来不拘小节,什么提衣襟,扯袖子,抓手腕,都是家常便饭,如此规规矩矩牵手,她还觉得有几分受宠若惊。
但见他低下头极为认真给自己系鹤氅飘带,不免有些不自在。
不知不觉中,这个长得比姑娘还要漂亮的少年,竟然已经高出她足足一个头。他秀美眉眼极为专注,修长白皙的手指将飘带翻过,打结。
笼罩在他颀长身躯下,鼻尖萦绕他身上淡淡清香。
徐幼薇忍不住后退一步,雪白修长的脖颈到耳根处染上几分绯色,低声道:“我自己来。”
钟寻不悦:“躲什么,好了。”
这话说完,便又伸手去牵她,
徐幼薇将手放在身后,小声拒绝:“这么多人,瞧着不合适。”
钟寻嗤笑一声,不顾她的挣扎,一把牵住她的手,拉着便往里走。
口中却道:“我倒要看看谁敢觉得不合适。”
……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花厅,喧闹的花厅忽然一静。
有不明所以的贵女抬眼望去,
便见着一对金童玉女走来,
少年玉雪般的脸蛋极为漂亮,双眼如宝石般明亮润泽,但微微下撇的嘴角,微微抬起的下颌,显示着他极不好相处的性子。
他颀长的身躯裹着一件金丝玫红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根玉制腰带,周身气质如一树盛开的凤凰花,炽烈而又张扬。
少女单薄的身子裹着一件金丝孔雀蓝鹤氅,显得越发弱不胜衣,雪白的小脸微微苍白,眉眼疏淡如远山薄雾,周身气质恬静清雅。
一人炽烈入火,一人清淡如水。
这般相携而来,竟然没有半分不适,反而十分和谐。
花厅里寂静之后,便是热烈的议论声。
祁暮雪紧皱眉头,冷哼一声:“钟寻,你何时同她这般好了?”
几人都在皇宫里的蒙学待过,可算半个青梅竹马,祁慕雪便不像旁人般畏惧他。
钟寻眼尾扫过,眼底是淡淡的不耐,语气极不客气:“关你什么事!”
祁慕雪气结,脸刷一下黑了,声音也冷下来,“钟寻,你莫要不知好歹。”
她行事素来跋扈,又是个极得圣宠的公主,如何能忍?
钟寻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却被叶紫苏岔开,她走过来亲热的拉住徐幼薇的手,笑着道:“幼薇,你为何来得这般晚?我可是一直在寻你。”
陈婉仪也拉住祁慕雪道:“公主,你看看我这花样可好?”说着递上一块绣帕压低声音:“今日好歹也是小公爷生辰,公主若是惹恼了他,闹到圣人面前,定也是公主的不是。”
祁慕雪闻言,郁闷的闭上嘴。
这时,有下仆走到钟寻身边小声道:“小公爷,长公主让您去见她。”
钟寻眉梢一挑,这才放开徐幼薇纤细白皙的玉手,威胁道:“你乖乖在这等我,还有生辰礼,莫要忘了,我等会儿回来若见不着你,哼!”
他这一声哼太有钟寻风格,徐幼薇心里有几分惧意,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