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场愉悦的安抚标记,叙白整个人的理智被疼痛与厮杀的本能撕得粉碎,直到他的腺体上被打入了对方信息素的进入标记,才隐约有一点点酥麻的欢愉感从血管里蔓延出来。
半个小时过去,叙白如经历一场最为激烈的战争般,唇色尽失、面色雪白如纸,宽大的白大褂尽被汗水打湿,连身躯也不自觉地打颤。
他气若游丝,失血过多的身体让他的意识快要陷入黑暗。
“别走。”叙白听到了衣物窸窣的声音,那个站起来的少女似乎要离开,没由来的惶恐瞬间将他包围,叙白不自觉就伸出了手,费力地拽住了晏安的手。
“五代,可以离开了!我们可以离开了!”血杯激动的声音响起来,独属于晏安自身的清冽信息素气息似乎在减退,房间内似乎快仅剩叙白的气息。
晏安的脚步顿了顿,余光瞥向了他,叙白浅色的刘海可怜地贴着尽是汗的白额,连身体都打颤着要团成一团,如同一只在暴雨中失了庇护的幼猫,可怜绝望得只能用一丁点的力度拽住走过他身旁的路人。
晏安一时间沉默了,她想起了自己露出了本体,蜷缩在破烂箱子里时,被这个少年救助的场景。
“我暂时先留下来吧。”已经恢复了五代血脉能力的晏安,破天荒的,为了一个麻烦改变了进度行程。
“三天,顶多三天,过了三天,这个平行空间就会主动排斥我们的存在,如果你还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晏安的脑海里死寂了好一阵,才传出了血杯的声音。
现在的血杯已经有能力和晏安解除契约,一个人回去了,但是由于这段时间它通过晏安获益良多,于是在沉默了好一阵才咬牙答应了晏安。
“我现在不走。”在听到了血杯的退让之后,晏安覆上了叙白的手,那个快要缩成一团的少年忽然一颤,抬眼,对上了晏安的视线,抓着她衣摆的手,忽然收紧,随即又毫无征兆地垂落。
“所以,你之后还是要走的对么。”他苍白一笑,似乎洞悉了晏安后面未尽的言语。
晏安看着叙白,然后缓慢地点头。
安静的房间顿时变得压抑了起来,叙白几乎克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晏安没有说话,安静地给他递了一张纸巾,却还未递到他面前就被叙白一把挥开,这个从来都没有对晏安发过火的少年,声嘶力竭地红了眼眶,泪水漫延:“那你为什么要来改变我。”
他泛红的眼眶里,失控得不见其他颜色,被挥开了的晏安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腼腆少年的尖锐情绪,她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出现了几分不解。
可能正是因为这一分不解,成了压垮叙白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他只知道自己对这个人说了一句他想要一个人安静,然后就抱着检测仪器,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后面的人没有追来,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觉得他那样的性格会吃亏,所以引导着他改变,这样不对么?”等到人消失在校医室了,晏安不太理解地询问血杯。
一直欢脱的血杯,在这时候竟然可疑地沉默了,连它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晏安的分化进程已经稳定了,没有任何办法扭改她是alpha的情况。]
叙白在花坛的旁边,坐了好一会,直到哭得脑袋发胀,他才浑浑噩噩地想起了,自己忘掉的一件事。
因为哭了太久的缘故,叙白按着老年机的键盘都看不清,只能凭着记忆打字,直到发送完了消息,他才仰起头,失焦地看着高高悬挂了烈阳的天空。
可是他一点都感觉不到温度。
“叮铃——”老年机响起了一阵铃声,响了很久,才将浑噩的叙白吵醒,他的身躯先是一颤,失去了焦距的眼里流露了点光芒,随后又一点点熄灭,叙白不敢看来电人是谁,凭着记忆按动了接听键。
“什么意思,什么叫晏安成了alpha。”传出的是一个颤抖着的冷声,即使对方刻意掩盖,依旧无法克制地泄露了情绪。
叙白最后的一点自欺欺人湮灭了,他听出来这是一个青年的声音,不是晏安,浑噩之后,用力地擦干模糊的视线,直到眼角都被指腹搓得发疼的时候,叙白才将视线落在了老年机的屏幕上。
通讯来电人:傅殊。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进入收尾状态,番外会挑几个发糖
第54章 不如厌恶·☆
因为叙白曾是晏安治疗医生的缘故, 傅殊即使再反感,也只能和林知絮互存了联系方式。
他这段时间因为追查那个组织的缘故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顺着林知絮被拐带的那个案件, 傅殊揪出了这个人口贩卖集团, 并成功地捣毁了“月亮”组织的其中一个秘密据点。
太长时间的不休停,以至于傅殊在这个案件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便仰头靠在躺椅上, 困顿地眯起了眼, 直到一个特殊的提示音响起,浅眠的傅殊随即睁开了疲倦的视线, 他伸手, 够过了一旁放着的光脑,随即就看到了那醒目的一行字, 瞬间倦意全无。
“指——指挥官?!”
长时间的追查和拉锯战,导致这些士兵也极为疲惫,其中一个恰好要闭上眼睛的士兵,只感觉一阵冷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模糊的黑影一闪,长期锻炼出来的警惕心瞬间让这个士兵睁开了眼,直到看到了是自家指挥官背影时, 他才瞠目出声。
指挥官的身影看起来很着急,这个士兵再揉了揉眼睛的时候,傅殊已经消失了,迅疾得差点让这名士兵以为自己见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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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安从校医室里走出来,然后回了教室,由于明天就是校运动会的原因, 今天的课老师们大多改为了自习,学生可以自主去体育场训练, 或者自己呆在教室自习。
晏安之前是陪着林知絮去了体育场训练的,但是现在一个人回来了,待在教室没有离开的虞盼盼正好抬起了头,她闻到了一股信息素阻隔剂的味道,掩饰着很陌生的alpha信息素气息。
虞盼盼往那个气息散发来源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了走回自己位置的晏安,她呆住了,手中的笔被吓得惊掉在地,然后她迅速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跑到了晏安那儿。
苦咖味和桃子汽水味,唯独没有晏安自己的信息素气息,虞盼盼被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却见晏安很平静地对她眨了一下眼睛,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于是,被吓得连话都不会说的虞盼盼,平复了好久才压住自己不去问不该问的问题,磕磕绊绊地将话题转到了林知絮身上:“他——他被记大过了,是不是因为这个事。”
虞盼盼指了指林知絮的位置,非常小声地问了一句,言语里带了点怒气。
这件事还没有公开,是她在办公室里帮老师整理参赛名单时听到的。
“应该是吧。”晏安扯开了一点自己的后衣领,有点呛人的消毒药水气息,便顺着晏安掰开后衣领的动作散发了出来,虞盼盼看到了晏安腺体上被严严实实地贴上了医用敷贴,一点皮肉都没有露出来,医用敷贴上甚至还透出点猩红色。
“活该被记大过。”虞盼盼看到了晏安腺体处被包扎得严严实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到晏安刚才平静的表情时,瞬间心疼地骂了林知絮一句。
闻到晏安身上有其他alpha的气息就强行标记人,晏安不肯让他标记,他还对晏安的腺体下手,哪有这么过分的事!
晏安并没有刻意去引导什么,与她关系极好的虞盼盼就已经脑补出了一场画面,气得虞盼盼在心里骂了林知絮好几遍。
晏安平静地捋好自己的后衣领,看着已经面露怒容的虞盼盼,知道林知絮的这件事已经有了定性了,她默了好一会,正想问虞盼盼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时,教室外走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林知絮回来了,他脸色苍白,脸上贴了几个ok绑带,也没有软化他眉眼里渗着的黑雾,就连周遭的气息也阴沉无比。
“晦气,我们走。”虞盼盼一看林知絮走了进来,高高的马尾一甩,拉着晏安就要离开。
她并没有刻意遮掩这个声音,于是好一些同学都看了过来,并因为虞盼盼的这个行为举止感到疑惑。
林知絮的手一攥紧,黑色的眼瞳里已经看不到一分的光芒,他看着晏安,那个面容平静,甚至乖巧听虞盼盼话的少女,令得林知絮被撕扯开的心脏呼啦啦地灌进了冷风,疼得厉害。
他的一只手紧紧抓着椅背,几乎快要没有力气站立,他觉得自己似乎受到了诸多目光的凌迟,曾经被“喜欢”而蒙蔽了的理智,在小声的议论声传扬出来的这时候,清醒了。
“晦气?我也觉得。”虞盼盼拉着晏安,宁可绕路都不愿意抄近程路过林知絮的旁边,她听到了这个人的反讽声,蓦然停住了脚步,周围有些惊骇的议论声更大了,似乎在震惊于林知絮的这个尖锐讽刺音。
品学兼优,骨子里虽然清高,但待人却温和的好学生面具,在这时候粉碎了。
晏安也有点惊讶,她没想到林知絮会这么沉不住气,虞盼盼只是说了么那么一句,他就在诸人面前彻底撕开了自己原有的伪装人设。
回眸的晏安,对上了林知絮那暗不见底的目光,她看到了这个人在笑,但是情绪却一点都不高扬。
“原来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把我玩成一个傻逼,很有意思,是不是。”
那种破罐破摔的尖锐对立,直冲晏安而来,仅仅两句话,信息含量太大,直接砸得周围的吃瓜同学瞳孔地震,脑子发懵,视线不断地在晏安和林知絮身上徘徊。
明明都是星际通用语言,怎么组合在一起,他们就听不懂了!
虞盼盼也是慢了半拍反应过来,立马怒了,上前一步就挡在了晏安跟前,阻挡住林知絮那吞噬了一切光亮的阴沉瞳色,先入为主的印象以及她调查出来的有关于林知絮对晏安进行攻讦的一些事,使得虞盼盼坚定地站在晏安这边,然而还没等她反击,林知絮就先一步转过了身,他手下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极为用力地被人推了进去。
林知絮不再理会旁人,甩下这两句话,就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我回去了,作业还在那里。”晏安对虞盼盼小声说了一句,虞盼盼还没开口,就听到了林知絮那儿传出的一声冷笑。
嘲讽晏安的装模作样,气得虞盼盼撸起袖子就要找林知絮理论。
“把作业拿上,坐我这儿来,等班主任回来了,我们和班主任申请换座位!”好在虞盼盼还算有理智,她不能把自己知道的这件事当做反击的方式往外说,这可能还会让林知絮抓住把柄,往晏安身上抹黑。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林知絮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还恶人先告状讽刺晏安耍他!
“嗯!”晏安晃了一下虞盼盼的手,努力地抚平她的情绪,非常听话的点了头,这种乖巧地行为使得林知絮又嗤笑了一声,虞盼盼自然更怒了。
“盼盼!有人找!”教室外传来了一个同学的声音,虞盼盼怒瞪了林知絮一眼,只能先离开。
虞盼盼离开之后,晏安才往自己的座位那儿走,她的作业和书本放在书包里,书包挂在靠墙侧的铁钩上:“往里坐一点,我要过去。”
晏安的座位是在靠窗的位置,林知絮坐在外侧,回到自己位置的时候自然免不了要让林知絮挪一下椅子。
“嘶啦——”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格外地刺耳,似乎在故意刺激晏安的神经,晏安看了林知絮一眼,但是见到他将椅子往里面挪后,并没有出声说什么。
没多久,晏安就找出了自己要拿的书,而本空出来的一个过道,也被林知絮重新堵上。
晏安:……
“挪一下位置。”她捧着书,推了一下林知絮的座椅,说道。
低着头的林知絮,没有搭理她,目光落在一道数学题上面,似乎很专注。
“林知絮。”晏安喊了他一声,握着笔的少年指尖一紧,划出的痕迹显得异常地深。
“听得见么,麻烦你挪一下位置。”晏安说完,那个很久都没有说话的少年嘴角扯出了点冷笑,那种尖锐的情绪又涌了上来,刺耳的摩擦声突响,本就不宽阔的过道霎而变得更加地窄。
“挪了,你可以过去了。”
本来就安静的教室,因为林知絮的这句话变得更安静了,那些还没有离开的同学现在才发现,林知絮和晏安之间好像存在着完全不可能调和的矛盾。
林知絮的身子斜侧这对着晏安,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脸上的讥讽破坏了悦目的五官,他似乎笃定晏安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深幽而冷的眸子里淌了一片自哂的冰冷,连最后的伪装也不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