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母子在厨房煮了面条，简简单单用完晚餐，太阳也终于下了山。而洪海棠也终于离开了关弘文的府邸，来到早就预定好的竹雅间。
洪海棠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手放在门上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对丫鬟小厮道：“你们就在门外等我。”
终于推开门，绕过屏风，终于看到了那人。
云帆挠挠头，“大嫂，我们等了你好久，一开始以为会让您久等，没想到来了却没见到您，大嫂，你吃饭了吗？我们还没吃呢，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云帆喋喋不休地说道。
“好，你下去点菜。等菜做好再一起送进来，出去吧！”洪海棠冷静的开口。
“好咧。”云帆听话的下去。
云帆离开了好一会儿，屋子里静悄悄地，他们谁也没开口说话。
洪海棠走过去桌案旁，将炭火点燃，把茶水煮上。又过了一会儿，水沸了，洪海棠泡了一壶茶。她道：“喝茶。”终于打破了沉静。
“好久不见，程千方。”洪海棠看着他说道。
“为什么不说话？没话可说吗？还是哑巴了？”洪海棠黑着脸沉着声说道。
“对不起。”程千方低着头。“对不起，海棠。”
“对不起什么？”洪海棠热了眼眶。“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死了？”
“你知道吗？只要你活着，我就会一直等你。”
程千方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要你别等了…… ……”
“所以，你就告诉我你死了吗，是吗？”洪海棠终于抑制不住地流下眼泪。
“嗯。”他声音不大不小的回道。
“程千方，你怎么那么懦弱呀！你为什么不直接说，我难道还会死皮赖脸的缠住你么，你说什么借口，非要说你死了，你这样让我以为你真的死了，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随你一块儿死了。可到头来却发现你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懦夫！！！”洪海棠歇斯底里的骂道。
程千方脸上有点难堪，呵，他确实是一个懦夫！“对不起，海棠。”
“程千方，我在你心里算什么？”洪海棠伤心地问道。
程千方没有回答。她继续说道：“我比不上你雄虎寨的兄弟，我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不够重，他们一直跟随你，你把他们放在首位很正常，我也理解；我让你跟我去西域，你的大义让你留在元涯镇，你为你的兄弟谋划，却漏了你和我，你有重视过我们的关系吗？你在大牢，我说我会救你，你说活着就在一起，让我等你，我在等你，而你又是为了什么把自己搞得浑身狼狈。在这之后，你又说你死了…… ……程千方，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你就敢当。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你心里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洪海棠没有等他回答接着道：“喜欢也该有始有终吧，开始的关系想要结束你就光明正大的说，不要撒谎。程千方，你还喜欢我吗？”洪海棠平静的问道，这次，她耐心的等着惜字如金的人回答。
“对不起呀，海棠。”
“你别说对不起了，这不是我要听的话。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今日我们做个了结。”洪海棠十分干脆地道。
程千方下定决心，语气平缓地说道：“海棠，我是喜欢你的，一直都是。但是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我腿断了，不想拖累你。”
洪海棠没等他讲完，“程千方，我不怕的。”她温柔地说道，“只要你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我可以照顾你的，相信我。”
“海棠，请你原谅我，我不想以这幅样子和你在一起，你值得更好的，你…… ……别等我了。”程千方艰难地说完，就要去滚自己的轮椅。
洪海棠起身拉住了他的轮椅，“为什么呢？我不明白。你断腿了又如何呢！我还不是一个清白的人呢，也难得你不嫌弃愿意要我，你现在怎么不要我了呢！”洪海棠流着泪说道。
洪海棠蹲在他身前，看着他说道：“程千方，我很伤心。你别不要我，好不好？这么些年，因为你我才支撑到现在，不然我早就死了。”
看着她如此柔弱，程千方使劲握拳，控制着不去安慰她。他将轮椅往后滚，故作平静地说道，“我该回去了。”
“程千方，你真的要结束这段关系吗？如果从这间房子出去，以后我们就不能回头了。”洪海棠蹲在地上冷冷地说道。
轮椅滚动的声音咕噜噜作响。
洪海棠站起来，道：“云帆下去点菜了，你吃完再走吧！我们的关系，如你所愿。我先回去了。也谢谢你今天愿意过来说开，谢谢你以前对我的照顾，如果以后有需要用得到我的地方，可以让小河找我。”
洪海棠出了门，而程千方坐在门内望着门口的方向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云帆带着吃食回来摆桌子上，他将轮椅推回桌边，“大哥，我们吃饭吧。”云帆难得精明一回，闷闷的陪着他吃饭，他不开口他也不敢乱说话。
洪海棠出了门，进了马车之后，嘴巴咬着手臂闷哭，不敢发出声音让外面的人听到。“马车找个位置停下会儿，晚点儿回去。”洪海棠在车内说道。
马车停的时候，可以听到外面人声攒动，热热闹闹的夜市响彻这个美食街。洪海棠赏了块银子给他们，“去逛逛，一炷香后回来。”
他们没人敢去，虽然对外面的热闹心动不已，但是如果眼前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姐丢了的话，他们的命也不用留下了。
“去吧，别留这儿烦我，离我远点。”洪海棠烦闷地说道。
四个人离的远远的，但是目光却还是停留在她身上。洪海棠招呼来一个丫鬟，“你去买点好吃的回来，什么好吃就买什么。”
丫鬟听命去买，一会儿就带回来很多吃的，洪海棠随意挑了一样，“剩下的你们几个人吃了，不许剩。”
丫鬟惊讶的捧着东西跟其他人说了，其他人一样不解。
接下来洪海棠又付了三两银子，租了辆小舟，虽然略微贵了些，但是里面有吃有喝的，有人弹个小曲儿，十分惬意。一个小厮跟着上了小舟，立在船尾。洪海棠对歌女道：“什么曲子悲伤弹什么。”
洪海棠在床箱中听着曲子流泪。绕湖一圈多的时候，洪海棠对舞女道，“弹些别的，曲境优美的。”
在一片舟火中，喧喧闹闹的曲声，杂乱淫靡的笑声中，洪海棠渐渐收起悲伤的情绪。回到岸上，她对四人说：“今日我们去了哪里？”
四人没想到小姐会这么问，立刻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不能说。
“我们去了关学士家后就回府上了。”
洪海棠说道：“我们去了关学士府上，然后到香阁客栈吃了晚饭，又逛了美食街夜市才回的府上。我不想听到有别的传言！”
“是，小姐。”四人齐声说道。
第 50 章
回府的时候有些晚了，但是大门还是掌着灯等着归来的人。
进到府上，洪太傅和洪景也还没睡。“爹爹，大哥。”
“棠儿，回来了。”两人看到她便站起来，眼睛黏在她身上。
“是的，爹爹，大哥。今天在外面有些尽兴，回来晚了。爹爹，大哥，以后不用等我。”洪海棠解释道。
“爹爹担心你，以后早点回来。”洪太傅担心小心翼翼的说道。
“好的，爹爹。”洪海棠乖巧应下。
“妹妹，娘还在等你请安，估计看不到你也睡不下。”洪景道。
“好，我明白了，我这就去看看娘。”
洪海棠来到老夫人的院落，果然看到灯光通明，照亮着整个绮霞苑。洪老夫人坐在厅堂主位上，神情担扰的望着大门。在看到丫鬟引着洪海棠进院子时，神情才放松下来。
洪老夫人微微一笑，“棠儿，回来啦。”
“是的，娘。您怎么还没睡？我听闻大哥叫我过来看看你，便过来了。娘瞧瞧我，我也大把年纪了，别担忧，以后我要是还没回来，您就早点睡。”洪海棠坐在老夫人旁边，若无其事的说道。
“不管你多大，娘都会为你担忧。棠儿，以后不要这么晚回来了。”娘害怕见到你只是一场梦。
“好的，娘。”洪海棠并不知她的未尽之言，起身为她铺了下床，“娘，你早点睡。”
“嗯，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的，娘。对了，娘，明日我想睡晚些，别叫人来唤我吃早饭了。”洪海棠提前给老夫人打了个底，免得明日睡个懒觉还要被一群人叨扰。
老夫人欲言又止，但还是顺着她说道：“行。但经常这样不好。”
“知道了，娘。”
洪海棠的院落在绮霞苑附近，没走多久便回到了。她掏出外面买回来的几瓶桂花酒。在窗台旁边默默的喝着，窗外是一棵桃树，树下一方桌椅。院子外边还有几个值夜奴仆，昏昏欲睡。洪海棠穿着白色中衣从房里出去，绕着桃花树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没有忍住的蹲在树下啜泣。在这样的夜色中，夹着风声倒是有几分哀怨空灵的感觉，像是夹杂着哭声的阴风阵阵。惹得院外几个人瑟瑟发抖，互相围绕在一起，增加点安全感。
洪海棠蹲得累了，回去藏起了没喝完的酒便蒙头大睡。
第二日，天亮了。洪海棠睡到中午方起床，准备去老夫人院子用午膳。
瞧着镜子里边自己红肿的双眼，洪海棠拿了颗鸡蛋揉了揉，又画上浓妆，遮盖住脸上的愁容。
午膳还是很丰盛，她、老夫人、洪老爷、洪景以及洪景媳妇和几个嫡出孩子都在，比起第一天回来吃的那顿饭的阵仗，今日倒是家里面嫡系之间简单用饭。
几个小辈给她请安，眼里对她充满了好奇。这些孩子跟弘文差不多大，洪海棠便也跟他们聊了几句。
老夫人注意到洪海棠今日用得少，问道：“棠儿，今天的饭菜是不是不合你胃口？”
“娘，没有，只是今天没什么胃口，想吃点儿清淡的。”
洪老夫人仔细瞧了瞧她神色，看似不作假，“孩子，有什么想吃的告诉厨房，让厨房给你做。”
“好的，娘。我想多吃点水果，待会儿您让人送些到屋子里头吧！”洪海棠对一脸期盼的老夫人提出了点要求。
老夫人愉悦地说道：“好。”
洪景夫人也接过话，笑道：“我那边也有些今早娘家那边送过来新鲜樱桃，我给你拿些。”
“好，那就多谢大嫂了。”
饭后，男人出去忙公务，女的便留在老夫人屋子里。小孩子们喜欢闹腾的也离开了，大嫂和洪老夫人聊着天。接着老夫人说到要给洪海棠置办些衣服首饰等物件儿，大嫂应道：“那我带棠儿一块儿过去挑选。”
老夫人兴致勃勃地说道：“好，我也一块儿过去。”
老夫人到了这把年纪已经很少出门了，如今陪着小姑子去逛街，可见对小姑子有多喜爱。
洪海棠笑道：“娘，大嫂，不必着急。海棠这些东西都有。”
老夫人和她大嫂一起出声道：“不行，一定要多操办几件。”
洪海棠看她们那么坚持，便道：“那也别太急，我昨天没休息好，不想出去。过几日再说吧。”
老夫人慈爱的说她：“今日都睡这么久了，还说没休息好。”
洪海棠对老夫人撒娇道：“是啊，昨天逛累了嘛。”
“你呀，那就过几日再出去。”老夫人宠爱地说道，看到撒娇的海棠，仿佛自己的乖女儿终于回来了。
这些日子，洪海棠都在绮霞苑陪着老夫人用饭。今日午餐过后，洪老夫人说什么也要她出去置办些东西，她只好无奈地跟着大嫂出去。但是老夫人却无论她怎么说都要跟着去，只好由着了。
那么她们第一站就去了远近闻名的方棠百货，洪海棠为了避免让伙计们认出来，只好搭了块方纱遮住半张脸。
她大嫂忍俊不禁，怎么说姑子孩子都生了，竟像个小姑娘似的把脸遮住，而且京城的姑娘们也没有这般拘谨，出门逛街还遮个脸的。但是，她不好说什么。
洪老夫人觉得女儿做什么都是对的，若是孙子辈的孩子如此扭扭捏捏，反而会被她说教。但是，一到自己的女儿，便什么都是听女儿的。
洪海棠进店之后上了二楼，非常熟悉的找到贵重物品陈列处，先给老夫人试了串楠木佛珠，又给大嫂选了个成色上佳的翡翠镯子。到了选自己的时候，试也不试，指着看中的花簪、耳环、项链、花钿、香水等等让人包起来。最后拿着会员牌子结了账。
她大嫂还没反应过来，就让小姑子自己结了账。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一个握有掌家大权的人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她艰难的说道：“小姑，这付钱让嫂子来就可以了。”
而这边一块儿挑选首饰的夫人和大家小姐们才知道，这个出手阔绰的女子是洪太傅的女儿，甚至洪老夫人亲自陪伴，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女儿。
洪海棠笑道，“无事，大嫂都是一家人，不必计较。”
洪老夫人说道：“本就是咱们府上要给你置办物件儿，怎么可以你自己付钱呢！回头嫣儿你把这些东西的银票给海棠。”
“娘～”
她大嫂将洪海棠的话语打断，道：“好的，娘。”
洪海棠也是无奈，接着马车去了第二站，小巧成衣店。
小巧成衣店是洪海棠自己亲力亲为的一家小店，店里只做成衣，样式小巧玲珑，精致凸显身材，用料都是上好的料子。店面挂着的成衣引人注目，但价格昂贵，普通人家买不了。每个季度出的新款，引得许多大家闺秀和世家子弟追捧。能穿得起小巧成衣店新品的人非富即贵，而能在小巧成衣店里面定制衣服的人家那一定是钱权具备的大户，而洪家便是具备这样的能力。
洪老夫人也不挑选店面的成衣，直接唤了绣娘来给洪海棠测量，接着说了定制衣服的几个要求，约定了取货的时间就要离开。“娘，我不喜欢明黄色的料子，改为棕黄色吧。”洪海棠认为，年轻的女孩子美丽张扬适合明亮的颜色，像她这种年纪大的，更喜欢沉淀下来的颜色，不张扬但是却很有含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