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迦眼瞳赤红，发疯似的大笑起来。
转眼再看向鬼火中的少女时眼神缱绻，“阿宁，你瞧！你因他而死，可人家都不记得你呢！我就说了此人天生冷血，就应该让他死啊，你说你管他做什么呢？”
大殿中鬼火幽幽，火舌吞吐。
因为鬼王震怒，两列鬼火中肖似鹤玄的神魂被激烈的灼烧，少年痛苦的低泣。
鹤玄面色苍白，瞳孔闪过迷惘，沉默片刻问摩迦，“我应该记得吗？”
这位新上任的鬼王，他认识吗？
为什么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摩迦白金色的袈裟无风自动，墨色的鬼气翻涌如浩海，张牙舞爪地朝鹤玄席卷而去。
他猖狂大笑后，说：“看来鹤玄仙君修炼已久，竟已忘了凡间之事，不如贫僧帮你回忆回忆。”
言罢，从大殿入口飞进无数只黑色鬼蝶。
鬼蝶每每扇动一下翅膀，便洒出许多黑色的蝶粉。
蝶粉自带鬼气裹挟而至，还携带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鹤玄反应很快，闪身将慕绫烟护在身后。
无孔不入的香味钻进他鼻息。
慕绫烟本想动用魔气，却没想到这蝶粉竟然这么厉害，二人几乎是在同时中招。
伴随着耳边摩迦如魔鬼般的低语，“慕施主，去看看！你师尊是多冷血无情的一个人吧……”
一阵天旋地转……
慕绫烟再次能睁眼的时候，她踉跄了一下。
伸手想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入目的是两只灰扑扑的爪子。
……
什么情况？
系统沉默半晌道：宿主，你好像变成了一只老鼠。
“干嫩娘！去特么的！”
穿书至今没有说过一句脏话的慕绫烟终究是忍不住口吐芬芳了。
她问系统：“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系统沉思：“应该是疯批鬼王将你拉入鹤玄的过去吧，但是因为你是在此阶段不曾出现过的人，所以只能附身在周遭的活物上。”
慕绫烟试图说话，发出的却是「吱——吱吱吱」的声音。
“呃……”她绷不住了。
想骂人都做不到，岂可修！
就在她低头观察自己新身体的时候，不远处响起辱骂的怒吼。
“他妈的，敢占老子地盘！给我狠狠地打！”
慕绫烟本来试图扭动身体，听到这么激烈的争吵顿在原地。
她迈着小短腿躲进草垛里。
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才看清是几个捧着破碗，衣着破烂的乞丐在殴打一个少年。
那些乞丐一脚把少年踹进破庙。
被揍的少年在地上打了个滚，大冬天身上只套了一件单衣，粗布衣服上全是黑色的血痂。
想必是经常被人打衣服才会是硬的。
只有鲜血干了没洗，又添新伤流出的血才会有这样发硬发黑的血痂。
“抢老子讨饭的地盘就算了，还他妈敢抢老子馒头！你怎么不去死？”
说着又是发狠的一脚。
少年闷哼一声，倔强的解释，“馒、头，是、给我的……”
“草！还他妈敢顶嘴！”
打头的叫花子小小年纪嚣张的很，走过去又是对着少年一顿拳打脚踢。
直到少年浑身淤青，躺在地上动不了，他才停手。
后面的几个乞丐觉得没意思，“老大这就整完了？”
打头的叫花子细长的眼睛闪过一丝恶毒。
他从脏兮兮的怀里掏出一个黑不溜秋的馒头，撒了泡尿在馒头上面。
然后扔到少年头边。
“给老子吃啊！爬到地上捡起来把馒头吃了，我们就饶了你！”
另外一个乞丐叫嚣道：“不吃的话，从哥哥们裤裆下钻过去也行啊！”
几个叫花子哈哈笑着，觉得这么欺辱这个弱者很有意思。
摔倒在地的少年瘦骨嶙峋，头发凌乱脏污。
被嘲弄期间，一直低着头没吱声。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在饭馆抢剩饭不是挺牛逼？刚才顶嘴不是很牛逼吗你？”
打头的叫花子恶狠狠踹上少年肚子。
少年随着他的动作，趔趄躺平后又坐起来。
因为方才的踉跄，乱发分开几缕，露出少年的脸。
躲在草垛的慕绫烟这才发现。
这个被人欺凌的少年竟然就是鹤玄！
这让她怎么能忍？
气死了……
她气势汹汹地冲出去，结果却忘了自己现在就是个老鼠。
一只老鼠有什么用？
没等跑到鹤玄的面前，她就被枯草绊倒，咕噜咕噜滚到鹤玄不远处。
她抱着被摔的头晕眼花的脑袋发出呜咽的气声。
那几个嚣张的叫花子嘲笑道。
“哈哈哈！快看，就连阴沟里的老鼠都和他扎堆了！”
“瞧他这个样子，连这只老鼠都不如！”
“莫不是连老鼠都看他可怜吧！”
慕绫烟脑瓜子摔的嗡嗡的，她偷偷瞄向身旁的少年鹤玄。
只见对方隐在乱发后的一张脸白的吓人。
额头灰尘和汗水混在一起，狼狈地顺着脸颊淌下，因为疼痛整个身体都蜷缩着。
“老大，他是不是把你的话当放屁啊！”
几个恶劣的叫花子看少年依旧闷不吭声，越发气的双眼发红。
这群乞丐已经疯了！
平时在街头要饭的时候，他们被贵人欺辱就算了，现在就连这个小叫花子都一副看不起他们的样子。
怎么忍得了？
打头的乞丐挥起右手，“给老子把这个小杂碎撕碎打死他！谁打得重今天讨到的烧鸡就给谁吃！”
身后五六个乞丐一听有烧鸡吃，一窝蜂的冲过去。
慕绫烟气的头皮发麻，两个眼睛瞪得溜圆。
这群小王八犊子，敢这么欺负人。
她恨不得和这些人拼命。
可惜她现在就是只老鼠，还是一直没什么用的老鼠。
坏人冲上来，慕绫烟只觉眼前黑压压一片，她「吱吱吱」地叫了几声。
身旁一声不响的少年动了。
少年提着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慕绫烟捞过去，护在怀里。
她只能听见狂风骤雨似的拳头砸在他的身上。
少年发出痛哼，双臂撑在腿上，咬着牙，怀里一直护着她。
慕绫烟仰着脑袋，看到乱发后少年的眼睛亮的出奇。
“操他爷爷的，这小子真他吗抗揍！”
“也不知道死没死，老大！”
“好像是没气儿了！”
“真特么没意思，走走走，带你们吃烧鸡去！”
直到那些叫花子打累了，才骂骂咧咧离开这个破庙。
那些人消失后，少年再也支撑不住。
直挺挺的，一头栽到地上。
“吱吱吱——”
慕绫烟从他的怀里跳出来，焦急地用爪子扒拉他的衣服。
“鹤玄你醒醒啊！鹤玄……”
可惜无论慕绫烟怎么努力，一抹不属于这里的神识，卑微到什么都做不了。
第73章
我唤你猫儿，好不好
慕绫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她一直待在少年怀里，企图用瘦小的身体给予她一点温暖。
破庙外风雪交加，凛冽的寒冬分外无情。
老天不会在乎是否有个少年满身重伤衣物单薄地躺在这里。
她心疼的用爪子轻轻拍着少年的手背。
呼啸的冬风无孔不入，直撞的破烂纸窗哐哐作响。
鹤玄的身体渐渐冷了下来。
慕绫烟鼻头一酸，用爪子揉了下鼻子，在他怀里蠕动。
“鹤玄，求你醒醒……”
“你不能再睡了……”
“再睡下去，你会冻死的……”
她知道鹤玄不会死于现在。
只是眼前的他无力而脆弱，气若游丝的躺在这里一动不动。
让她总害怕，他一不留神就死过去。
本就没有那么暖和的太阳渐渐落下山头。
伴随着夜晚的来临，破庙外下起鹅毛大雪。
夜风呼呼地吹着。
不远处几户人家烛火明亮，唯独他们这里沉寂凄惨。
慕绫烟爪子搭在少年干裂发白的薄唇，轻轻按了按。
少年还是一点反应没有。
她的心沉入谷底……
系统也有些不忍看，忽然觉得上位面的主神说的不对。
如果是它经历这些说不准早就黑化了。
虽然它只是个刚刚觉醒意识的光环系统。
寒夜渐浓，大片的雪花薄情寡性的顺着狂风吹进破庙。
慕绫烟伸手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小爪子，迈着小短腿跑到破庙里面。
因为个头太小，她一次性拿不了太多的枯草。
便只能两根三根的往少年身边运送。
俗话说得好，只要有恒心就可以水滴石穿、磨铁成针。
经过不懈努力。
慕绫烟用她的小身板运送的枯草，已经可以勉强盖着少年的小腿了。
她相信等到天亮一定可以堆到大腿！
就在她吭哧吭哧地用脑袋推着枯草前进的时候，少年的食指动了动。
没过多久，他缓缓睁开双眸。
就看到一个灰扑扑的小身影正在往他这边滚来。
慕绫烟不会用四条腿走路，老是倒腾不过来。
刚才又被绊倒，变成一团轱辘着滚过来。
以为自己会一直滚到破庙门槛，承受迎头一击。
没想到半路被一只手拦住。
这只手很黑也很脏，因为太瘦，指头过于纤细，手背上还有许多冻疮。
此时此刻，就是这样的一双手。
让慕绫烟嘴一扁，眼泪哗地一下飚出来。
他终于醒了！！
“咳、咳……”
少年虚弱的咳了两声。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骨瘦如柴的脊背靠在破庙的柱子上。
他费劲地喘了一口气。
眼睛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神采，更没有活着的希望。
让慕绫烟看到心里一颤。
少年的手缓缓抬起来，在慕绫烟的后颈缓缓抚摸。
但是因为他太瘦了，手上的骨头硌的她后背发疼。
“幸好你没死……”
“咳……”
少年咳了一声以后，许是岔了气，接连咳嗽不停。
一张脸白的吓人，薄唇除了嘴角的血痂没有任何颜色。
“吱吱吱——”
慕绫烟焦急地伸出爪子扒拉他的手。
感觉少年咳的肺都要出来的时候，他才终于停下来。
慕绫烟呼出一口气。
少年乌黑的眼瞳僵硬地动了动，看着她勾起唇角。
“竟是通几分人性……”
这便是在说慕绫烟了。
她伸出两只爪子紧紧抱住少年的指头，把脸凑过去蹭了蹭。
少年灰败的脸生出一些色彩，他手指僵硬的动了动。
嗓音低哑：“我唤你猫儿，好不好……”
虽然说，慕绫烟觉得一只老鼠被叫成猫咪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不过现在自然是伤员为重。
她卖萌地狂点头，脑袋凑过去放在鹤玄的掌心。
少年薄唇翕动，低声吐出几个字。
慕绫烟没听清。
他双手把她捧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艰辛地捞过来一堆枯草。
许是因为扯动了他的伤口，疼得他闷哼出声，额间被薄汗浸透。
他捂着腹部缓了一会儿，又把她抱起来。
将她放在枯草堆，轻声叮嘱：“我去找些吃的，猫儿乖乖待在这里，好么？”
慕绫烟伸出爪子，捂着脑袋点点头。
少年没想到这只小老鼠这么通人性，开心地掀起唇角笑了下。
明明满脸脏污，头发也乱糟糟的。
慕绫烟还是能清晰地看到他形状极好的眼睛，和挺翘的鼻梁。
少年鹤玄扶着破旧的柱子站起来，身形晃荡。
他险些站不稳的时候吓了慕绫烟一跳。
但是对方晃了几下，就咬着牙站稳了。
他很坚韧，就像是存活在墙角的枯草。
被人践踏而过，在第二年的春日又能迎风招展一样。
慕绫烟看着他缓缓走出去。
大抵是因为太渴了，少年走到门边捧起门框上的雪，塞进嘴里。
苍白干燥的薄唇不知是因为吸收了水分而红润，还是单纯就是被冰雪冻的通红。
吃完雪解渴的少年，回头看了一眼等他的小老鼠。
缓缓走进寒冬的夜色。
形销骨立的背影渐渐被黑暗吞没。
慕绫烟趴在少年给堆的小窝里，眼巴巴盯着破庙门口。
“鹤玄，你快回来吧……”慕绫烟一声又一声的低唤。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慕绫烟点着脑袋打瞌睡。
黑漆漆的破庙门口，少年踉跄走进来。
他怀里捧着两个地瓜，乌黑的眼瞳晶亮。
“猫儿，我找到吃食了……”
“吱、吱吱——”
慕绫烟猛地窜出去，开心地绕着他的裤脚转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