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能摇尾巴就好了!
让他更直观地看到她的开心激动!
“等我生了火,烤地瓜给你吃,好不好?”
“吱吱吱!”
慕绫烟上蹿下跳,表达自己的欢欣。
却在他弯腰捡柴火的时候发现对方背后又多了两处新伤。
她抹了下眼角的泪水,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少年拾好柴火,满是泥巴冻疮的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
火折子外面很皱,一看就知道很少被人拿出来用。
这些东西用一次少一次。
反正也冻不死人,少年很少拿出来点燃柴火取暖。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在他脚边打转的灰扑扑的小东西。
这个小家伙看起来蠢蠢的,钻地洞都不会。
如果不生火,他怕它和他一样,活不过这个冬天。
温暖的篝火映照着少年的脸,一双黑瞳闪烁着小簇火焰。
他把地瓜刨出来,剥开皮,捏下几块放在手心。
“猫儿,快尝尝……”
慕绫烟被少年捞进掌心。
他脏脏的手心放着冒着热气儿的地瓜,她一点也不嫌弃。
低头吃的津津有味。
少年垂眸,温柔地摸着她的后背。
“猫儿慢些吃,小心烫着……”
第74章
他什么都留不住
因为是寒冬,天气极冷。
很多人都蜷缩在家里,街道上都没几个人。
更别说有人会来他们栖身的破庙。
那几个乞丐也没来找麻烦,也许他们找到了更好的过冬去处。
少年鹤玄同变成小老鼠的慕绫烟,就这么相安无事的在破庙里生活。
每日鹤玄都会出去很久,临近太阳落山时会带回来一两个地瓜。
甚至情况好的时候,能拎一两只山禽回来。
而且两个地瓜他就可以吃三四天。
慕绫烟爪子垫在脑壳下面,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鹤玄在破庙里面打坐。
他无数次尝试引气入体,可惜都没能成功。
她知道,不到十七岁他是不会成功的,一直都是废人一个。
当初她写这本书的时候,鹤玄的设定就是男频普遍的修仙设定。
从废柴一路披荆斩棘成长为强者。
只感觉心里闷闷的,不知道该怪谁好,书中世界竟然是真实的。
“唉……”
少年叹了口气,苍白俊秀的下颌微微扬起,乌黑的眼瞳划过失落。
“明明出身在修仙世家,为什么我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果然像他说的,我就是个废物。”
不是不是!你不是废物,都怪我,是我把你写成这样的。
“吱吱吱!”
慕绫烟疯狂摇着脑袋,动静吸引了少年的目光。
他唇角勾起轻浅的弧度,温柔地问:“猫儿可是饿了?叫的这么厉害。”
慕绫烟收回爪子,一拱一拱跑到他身边。
蹭地一下顺着他膝盖爬上去。
少年捧起小老鼠,捏了捏她的耳朵。
“以前在云中的时候,我曾养过一只猫。”
少年抚摸着她的后背,然后拿出晌午就闷在火堆的地瓜,掰碎了喂给慕绫烟。
“是只黑足猫,很可爱,像你一样通人性又乖巧。”
慕绫烟正在小口的吃饭,听到这里有点不满。
她一个拥有神识的小老鼠,在他心里和那只普通猫的智商一样。
多少有些过分。
少年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顿了顿,接着道 :
“后来母亲为了追求她所谓的真爱,离开鹤家,去寻谢盛。”
“我就这样被抛弃。”
“父亲也娶了新的夫人,云中卫家,不算小的一个世家吧。”
少年的声音逐渐落寞。
“父亲不喜我,他看到我就想到为了男人私逃的母亲,即便是一眼他都不想多瞧。再加上卫氏恶毒,知我无法引气入体,不知道从哪里找到和尚,说我是五弊三缺的命格,只有把我送走鹤家才太平。”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猛地咳了几声,止住咳嗽接着道 :
“我的黑足猫就是那时候被卫氏害死的。”
“我被送走的那天,早上一睁开眼,猫儿的尸体就挂在房梁,它的眼睛直直瞪着我,四肢僵硬。”
“有几滴血掉在我脸上。”
少年说到这里,就没了声音。
慕绫烟心头一痛,也吃不下了。
卫氏也太可恨,视鹤玄卫眼中钉肉中刺不说,连一只猫都不放过。
她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放在鹤玄的手指上轻轻拍了拍。
少年似有所觉,抬眸看到这只小老鼠竟然如此有灵性。
他把慕绫烟捧起来,点了下她的鼻尖 :“我没事……”
“我失去了我的猫,现在又有了你这只「猫儿」。”
慕绫烟点头如捣蒜,逗的少年轻笑出声。
她呆呆地看着他消瘦俊秀的脸颊,和漾着暖意的黑眸。
他们平静的生活了近一个月。
让慕绫烟都逐渐忘记,鹤玄的童年有多悲惨。
这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冬夜。
和她刚入梦境时一样,残酷刺骨的寒风不近人情地刮着。
破烂的纸窗被撞得摇摇欲坠。
慕绫烟往少年怀里钻了钻,汲取他一点体温,才不至于瑟瑟发抖。
她以为,这一夜同之前的几个夜晚一样,听着风声入睡直到天明。
醒来以后还能看到鹤玄明亮的眼睛。
万万没想到……
这不过是悲剧的开始……
后半夜突然被铿锵的刀剑相撞声吵醒。
睡梦中的慕绫烟狠狠抖了一下。
与此同时,少年伸手把她推进后面的草垛藏了起来。
慕绫烟探出脑袋,就看到破庙里面走进一名拿剑的修真者。
那人威压很强,胸口别了一个徽章。
徽章上面写了一个「卫」字。
“公子,让我好找。”
“没成想公子没有一点修为,能在我眼皮底下溜走。”
“可真是有本事,也真是吃得了苦。”
是啊,任谁能想到,云中鹤家的嫡长子会扮成乞丐。
少年警惕的退后一步,漠然道 :“我都这样了还能被找到,还是凌护卫技高一筹。”
被叫做凌护卫的修真者冷笑道 :“公子也太低估卫氏一族的追踪术。”
那人神情冷酷,眼睛里杀意尽显。
说完这句话长剑直刺鹤玄。
鹤玄用尽浑身力气朝旁边躲了过去。
但他到底是炼气期都不到的肉体凡胎,如何躲得过修真者的一击?
只见大半攻势被躲开,但是右腿外侧被削下一块肉。
鲜血滴滴答答,止不住地往下淌。
少年满头冷汗,咬紧牙,即便疼到抽搐,仍旧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寻求逃跑的机会。
黑衣人瞧见他的动作,嗤笑一声。
“公子,有一件喜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夫人她忽然改变主意了,不让我杀你灭口。”
鹤玄疑惑地看向对方,卫紫琼会有那么好心?
他不信……
下一秒,慕绫烟睁大双眼,脑子一片空白。
“啊!!”
少年一声惨叫,那人收回的剑尖滴着血。
对方狭长的眼睛眯起,“夫人说了,贱人的儿子就得生不如死的活着。”
“最好像狗一样,和街上的每个人摇尾乞怜,求他们给你一口饭吃。”
“哈哈哈!!”
慕绫烟被气到失语,她恨不得手撕了这个杂碎!
……
鹤玄的脚筋被挑了……
但这不是毁灭少年最后的希望。
少年捂着鲜血淋漓的右脚,倔强地拖着残了的右腿站起来。
他心里头甚至松了一口气。
既然卫紫琼想玩他。
也就意味着他暂时不会死。
只要不死,但凡有一口气在,他都要活下来,才能报仇。
那人提剑准备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邪笑道 :“哦?有活物。”
少年被乱发遮住的双眼震颤!
对方长剑刺来之时,他毫不犹豫地伸出胳膊挡在慕绫烟面前。
长剑穿透他的小臂,刺穿慕绫烟小腹。
慕绫烟失去意识的前几秒,听到的是少年痛不欲生的哀嚎。
以及恶人得逞后的快意讥讽。
第75章
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
明明慕绫烟进梦境的只有一缕神识。
但她却觉得痛彻心扉。
那种深不见底的疼痛就像是每块肉被生生剜下来一样。
她在混沌黑暗的空间不知飘荡了多久。
每时每刻都在想之后的鹤玄会怎样。
被挑了脚筋,就连唯一的伙伴都被恶人捅死。
他还活着么?
她已经浑然忘记,鹤玄是主角,现在的他并不会死去。
一切悲苦难言的经历让她记忆幽深,实在很难跳进乐观的一面。
直到某一天。
眼前一片黑暗的她,忽然能看到东西了!
“老头子,咱门口晕倒了一个孩子!你快来搭把手!”
“好好好,来了来了,我这腿脚不利索!”
慕绫烟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处农家小院。
这个院子正是竹溪村她待过的院子,也是收养过鹤玄的那对农家夫妻!
院子里栽着一颗杏树,现下正是季春时节,院里的杏树绽开洁白的花朵。
随着微风洋洋洒洒落下几朵。
她低头一看,自己长了两只黄色的爪子。
扭了扭脖子,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小奶鸭。
“呃……”唉,不管了,鸭子总比老鼠好。
“哎呦,好可怜的孩子!你瞧瞧他瘦的,老头子快去盛碗米糊!”
“好好好!”
慕绫烟扫了一圈,发现自己在鸡窝里。
她挣扎着从篱笆的洞钻出去,就瞧见一位老妇人刚把一个脏兮兮的少年放到席子上面。
她心头莫名一紧,爪子迈的飞快。
少年眉眼长开不少,嘴唇干裂,瘦的脸颊凹陷回去。
这不是鹤玄还能是谁?
再看到鹤玄,慕绫烟没忍住哭了出来,她忽闪着小翅膀,在鹤玄脚下打转。
“小黄快回窝里去!”
妇人大手拍了下慕绫烟的屁股,又低头翻了下鹤玄的眼皮。
碎碎念:“幸好没事,许是太饿昏过去了。”
一扭脖子,不客气地对着屋子里面喊。
“老头子你快点!磨蹭什么呢?”
“来了来了!”
接着慕绫烟就看到一位老爷爷捧着缺了个角的瓷碗出来。
碗里盛着热腾腾的米糊。
两位老人细心地喂了少年米糊,没过多久少年就缓缓睁开了双眼。
如果说上次就见到少年的鹤玄,他的眼中尚有一丝温暖。
这次的鹤玄眼里只有冷漠。
他起身捂着嘴咳嗽,脸色惨白,谢过两位老人家转身就走。
慕绫烟看到,他的右腿瘸了。
少年一瘸一拐的走出院门,老人家心里不忍。
“孩子,你要不就住这里吧!我们无儿无女的,你留下来也能帮帮忙!”
少年停在门边,垂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是在想死去的小老鼠,或者说在想自己还能活多久。
他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坚决的离开。
慕绫烟忽闪着翅膀追出去。
少年感受到脚边的小东西,漆黑的眸子颤了颤。
她讨好的用翅膀扇着他的裤腿。
但是他并没有像抱小老鼠一样抱起她。
只是凉凉瞥了一眼,便瘸着腿走远了。
慕绫烟失望地眨了眨眼,她想追出去,却被老妇人逮回鸡窝。
约摸过了三五天。
老妇人晌午休息的时候,慕绫烟瞧见少年又来了。
他卷起裤腿,破烂的粗布衣服都被水打湿了。
手里拎着两条鱼。
默默地把鱼挂在门口就走了。
“嘎嘎嘎——”
慕绫烟急得不行,疯狂扑闪她的翅膀。
她想追上他!
奈何上次从鸡窝跑出去有前科,老妇人将鸡窝的篱笆堵的严严实实。
她丧气地站在土堆上,等着少年再次过来,等的望眼欲穿。
鹤玄没有再过来。
不幸的是,这对农家老夫妻生病了。
他们无儿无女,也没有钱,街坊邻居偶尔来看一下。
但是对于下不了床的老人家来说,这样的生活无比艰难。
老爷爷的病更严重,老妇人拄着木棍下地忙活着煮米糊。
鹤玄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
老夫妻卧床的一个月都是他照顾,不过却执意不肯睡屋里。
少年晚上就坐在院子里的杏树下面。
他每晚都会仰头看着天边,黑漆漆的眸子,不起一丝波澜。
慕绫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