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又不仅自嘲苦笑,陈敛,比他有勇气。
他堂堂亲王,竟是连争都不敢争。
*
姜娆只觉得凑巧,今日京中闺秀来得如此之多,她竟和朝阳公主分在了同一组,不禁要感慨这不合时宜的缘分。
见朝阳一直盯着自己这边,状似探寻,念及对方又是公主身份,姜娆只得先开口打招呼。
“姜娆见过公主。”
对方不咸不淡应了她一声,却没立刻叫她起身,姜娆只好继续屈膝行着礼。
此时两人附近并未有他人,其他同组闺眷都在各自做着赛前热身准备,朝阳也因此没了平日里人前的一套客气,对姜娆的不喜同样表现在了明面。
见姜娆受着罪,朝阳面上闪过一丝压过她一头的得意,随后又凑身过来,俯身有些不满地盯着她的嘴唇,“听说你伤了脸,本公主原本打算来看你的笑话。”
姜娆自是知晓她在故意刁难,面上始终波澜不惊,“谢公主关怀,臣女只是伤了唇,小伤而已并无什么大碍。”
“你还好意思说,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如此的!”
此话让姜娆闻声浑身一凛,不由地眉心微蹙,方才连太子与宸王都不曾怀疑她的伤势起因,现在难道被一向任性刁蛮的朝阳公主寻觅到了什么端倪不成?
她紧张之余,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一旁正端着架子的朝阳见状,立刻扬声斥责道,“你在那搔首弄姿地咬什么唇,红艳成现在这样,谁知道你是不小心伤着的,还是刻意为之,故意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是想招引着男子多瞧你两眼不成?”
姜娆知晓公主此言含着羞辱之意,可她根本不想与之做无意义的争论计较,见朝阳并未窥探到她唇上伤痕的隐秘,心安同时只想尽快远离她。
“姜娆,你站住!我说到你心里去了是不是!”
朝阳不肯作罢,快追两步,一下便拉住了姜娆的手腕,扬声的动静也瞬间吸引住了周围人的目光。
姜娆被她阻了脚步,转身冷冷地扫过去一眼,见朝阳正气急败坏地怒视着她,是在不满她的敷衍态度。
姜娆错开身,挣开她的困束,淡淡开口,“你觉得我这伤能招引人是嘛?”
话说一半,姜娆突然扬起手中皮质马鞭,蓄力欲挥,语气依旧凉凉,“若公主中意此效果,姜娆愿意亲自为殿下效劳,看这一鞭下去是否那样凑巧,将唇瓣打烂,击唇峰见血,红得如公主期待之中的娇艳?”
“你……你竟敢……”朝阳见她挥鞭动作,以为她当真敢动手打自己,吓得声音颤颤地步步回退。
待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又确定姜娆只是吓她不敢动作之时,立即挺直腰板,为方才的失态挽尊。
“你以为谁人都像你们姜家的女儿一样狐媚嘛,我才不要同你一般!”
姜娆不禁皱眉,“我姜家女儿如何,殿下和我说话,怎还带连坐?”
“呵。那姜媚儿不就是你堂姐嘛,方才穿得花枝招展使劲往沈追哥哥身上凑,你没来以前,我亲眼看着她又贴上太子哥哥,笑得那叫一个媚态横生,我说你也不紧张,她姿色不差,小心把你的太子哥哥勾走了。”
这一通话说完,朝阳自觉自己立于了上风,心想着,就算姜娆再出风头又如何,只这被人挖墙脚一条,就够她丢人丢到东骅了。
她正幸灾乐祸,打算看一出自家姐妹争夫的笑话,不成想姜娆神色淡然,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给她。
“姜娆!你难道不信我所说?”
朝阳急于证明自己眼见属实,那姜媚儿所行的的确确是心思不纯,方才便是故意崴了脚撞在太子哥哥身前,眼神那叫一个含羞勾人。
她还没继续说呢,太子哥哥也丝毫不避,竟抱着人家半响才撒开了手。
“我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朝阳气不过她这无所谓的清高模样,哼了一声,“我看你被挖了墙角,找不到地方哭吧!”
说完,摔摔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娆矗立原地,逐渐冷下脸来。
朝阳的话没刺激到她分毫,却是叫她忆起些不愉快的前尘往事。
她为何那般不喜堂姐姜媚儿?
原因要追溯到前世,当年她遵循婚姻约定嫁给太子穆凌,也曾怀着些许少女对夫君的期待,向往一段姻缘圆满。
可不想自己的亲堂姐,居然在她刚刚大婚不过一个月之间,使着花招爬上了太子的床,还故意引着她发现,就此摊牌。
那日眼中迷乱之象,依旧清晰在目,两人肉躯在榻上缠绵交错不休,那靡乱画面叫她当即吐了一地。
也瞬间明白,原来堂姐从前几乎日日来东宫探望自己,竟是明目张胆来会太子暗行苟且。
后来的事……太子连连认错道歉,姜媚儿光着身子,哭诉叫委屈,求姜娆允许太子收她作小,日日服侍也甘愿,只求姜娆松口成全。
那是她第一次,开始对世俗伦理感到不解与困惑。
所以今世,姜媚儿还当太子是宝贝吗?
既如此,她当然要好好成全这对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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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小丑竟是我自己】
-完-
第23章
◎一时兴趣◎
等了大致半柱香的时间,前两组终于赛完,很快便轮上姜娆所在的第三组。
开始前,沈追又照例来到马道中心,嘱托各位女眷注意相关事宜,赛时一定以自身安全为主,良性竞技。
待沈追长篇大论地交代完毕,朝阳公主赶紧上前一步,满脸羞赧笑意地殷切回应道,“沈追哥哥你放心吧,朝阳的马术本就是你教的,我定要努力争下头筹,如此也算不辱没师门。”
沈追回:“若能拔得头筹自然是好,但切记保证身体无恙。”
“沈追哥哥,这话你私底下便交代过我很多次了。”
“此乃微臣职责所在。”
姜娆眸光微暼,瞧着朝阳简直毫不避讳着众人,说着又靠近沈大人一步,语气中自然而然透着一股子亲密劲。
反观沈大人这边倒是为难得紧,进也不是,退了不是,僵在原地略显局促,却也只能任公主言语消遣。
本就是与她无关的闲事,姜娆看了两眼热闹便也打算作罢。
正欲将视线收回,不想这时朝阳偏也看向了她,两人目光一下撞在一起。
接着,果真瞧见朝阳愈发卖力撒娇,几乎快要贴上沈追的胳膊,歪着头羞答答地说了几句悄悄话。
那动作仿佛是在宣告主权。
姜娆蹙了下眉,内心实在困惑,朝阳公主心仪沈追她是知晓二三,可为何偏在她面前一副炫耀姿态?
自她来到这马场,甚至连一句单独私语都没和沈大人说过,两人全程更是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朝阳这都能胡乱联想?
“三小姐,听闻你方才练习时受了伤,可无碍了吗?”
姜娆闻声反应了一下,这才发现沈追不知何时落下公主,竟走到她面前来。
听他询问伤情,姜娆这才想明白,沈追本就是马赛的负责人,他又做事一向周全,自是关注一些赛前意外。
她回道,“已无大碍,劳烦大人关怀。”
“无碍便好。”
说罢,沈追站她面前,并未立即转身离开。
姜娆心里叹息,心想,沈大人虽尽职尽责了,怎奈此刻她身上已快被朝阳咬牙切齿,盯穿成一个窟窿了。
*
开赛前,马道两侧几乎围满了人。
观赛人数竟比起前两组加起来还要更多些。
公主身旁一婢子,趁机忙拍起朝阳的马屁,“公主你瞧,这些京城公子哥们人影幢幢地聚在这,不就是为了待会能目睹公主游刃马背之英姿嘛,放眼整个僅朝,谁比得过公主从小骑御的高超水平。”
朝阳闻出这是奉承之言,倒不妨碍她听得称心。
她的马术水平不知要高上姜娆多少层,今日在风头上定能狠狠压她一头,若非如此计量,她何苦背后运作,提前辛苦换到姜娆这一组。
右侧二道上的姜娆,此时同样坐于马背之上,她倒没有那么强的必胜决心,只是为了体验一把。
毕竟,她这临时才学,前前后后还辛苦了两个师父。
想到这,她抬眸向周围不准痕迹地探寻了一番,最终还是失望地收回视线。
心里又暗暗将陈敛彻头彻尾骂了一遍。
这人还真是说到做到,居然真的不管她了。
姜娆既气恼,又委屈。
想想之前的不欢而散,更是愈发觉得自己没错。
不来便不来吧,现场这么多人观赛,难不成单单缺他一个不可了嘛!
收回思绪,赛道已清场完毕。
气氛微凝。
紧接,一声号响,观者屏气。
只见众人挥鞭起势,数马前蹄踏落,朝阳公主几乎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落下一道极为张扬的驾马声,扬长奔御,率先占下先机优势,
姜娆看着朝阳远去的背影,目光微微凝聚,奋力向前努力追赶。
“驾!”
耳边一阵灌风作响,握紧缰绳,再次挥鞭加速。
同组六人,你追我驰。
姜娆暂时排在第二,只是后面几人几乎只相差一个身位左右,而朝阳守着第一的位置,优势明显。
她自然知道两人的技术差距不小,朝阳自幼擅御,而她却丝毫未尝试过这些略偏武式的活动。
于是便也并不心急追赶,只想稳妥些尽力保住第二的位置。
这已经比她之前预想的结果好很多了,毕竟今年是她头一年参赛,甚至仅仅学了不到一个月。
期间,陈敛只教过她一次,过程还一言难尽,只顾和他马背上玩闹,实际却没学到什么御马要领。
之后,她便又拜了葛如烟作师父,被她强行灌输了一套横冲直撞的御马方法,过程虽惊险,但多练几次实践下来,却也发现其实用之处?
此说法,是她念及师徒多日情分,被迫总结得出的。
此时。
匿在人群角落里的宸王,看着那马背上正会神驰骋的倩影,不禁感叹,“原来这姜家小姐还真有点本事,骑得真有模有样的,原本我还以为她就是来图个新鲜的。”
陈敛一直瞧着那个方向,闻言有些意味地说了句,“她开始学的时候,连上马都娇气地非要别人抱着上去。”
说罢,突然意识到什么。
陈敛面色依旧从容,只是悄悄紧闭上了嘴。
可宸王却早就听真切了,当下只顾得上瞪大眼,半响才不确定地问了句,“都已经,抱过了啊。”
陈敛看避不过去,淡淡“嗯”了一声。
言毕,脸上立刻不自觉浮上一抹不自然,他当真无心脱口而出,又紧接嘱咐,“你知道轻重,别向外乱言毁她声誉。”
“敛兄这话说的不地道。”宸王似乎是感叹自己冤枉,倾身附在陈敛耳边,将声音压低说道,“人是你欺负的,怎成我坏人名誉了呢。”
陈敛本意反驳,可思虑之下,却发觉驳无可驳。
那是实话。
人的确被他所欺。
这么多年,穆昱终是在嘴上赢了陈敛一次,难免倍感舒心。
只是依旧忍不住好奇,也不端着亲王的脸面,直直打听起了八卦,“你们……也亲过了?”
陈敛沉默。
穆昱见他无言以作默认,惊得差点呼出声来,也瞬间想明白,陈敛为何突然这般不管不顾,决议要为一女子改多年志向,看来当真是被下了猛料。
两人难得见上,居然已经又亲又抱,到这等程度了吗?
沉默片刻,穆昱忍着心惊,紧接又试探的,同时又有些难以启齿地问道,“难不成……也破过身了?”
“殿下!”
为免让人察觉,陈敛只能尽力将声量压低,宸王和他私下自是无话不说,荤素都无顾及,可这私密之事,他本无妨,却不想姜娆被人随意议论。
见陈敛神色严肃,宸王也打消了继续探寻的念头。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
宸王稳直身子,语气略带歉意,“我这还不是知你多年不曾染欲,担心你一旦尝了其中妙处,便一发不可收啊。”
陈敛肃着脸,“我自有分寸。”
宸王长长“哦”了声,明显对此表示怀疑。
若真是顾及分寸,这天下哪个男子敢明言去抢太子的女人?
“方才不是还扬言,若被美色所误也无妨?我看你简直是被迷了心窍。”
“不是被美色所误。”
陈敛垂眼纠正,“是被她误。”
宸王并不能理解其中不同,也懒得咬文嚼字,探究其深意。
只一件事,他还没想明白。
“我是实实好奇得紧,这姜家三小姐究竟是何时对你动了心思?还有,可是她先来找你显露心意?”
穆昱一向多疑,面对陈敛更是直言不讳。
此事他虽说不上具体,但也觉得其中有些微妙蹊跷之处,试想她堂堂侯府千金,蒙天子赐婚的未来太子妃,就算真的心甘舍下前程富贵,难不成也顾不得家人,情愿冒着抗旨的风险也要去追寻爱情?
依他自小对姜娆的了解,她绝不会。
名门世家出身的小姐,都将家族命运看得极重,又怎会为一己私欲弃家人不顾。
可如今看来……
“我不曾问过。”陈敛微皱着眉,坦白道。
他当然知晓宸王所思,他自己也并非没有如此思量过。
可姜娆所若真对自己有所图谋,依他此刻现状,又有何所图?
情意当真,还是一时兴趣?
陈敛看不懂,辨不清,也不想继续揣测。
只要姜娆还愿意找他,他便顾不上思虑周全。
宸王也不在继续追问。
只是忍不住看向远处赛道,对姜娆又多看了两眼,这姑娘也实实有趣得紧,竟看不上这僅朝未来的储君,反而倾心于他这毫无官职傍身的清贫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