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叹气:“你虽然烧的不重,但最好还是在屋子里背风,我们帮你拿。”
她们一前一后离开,白叶脸上的笑容消失,冷漠的看向林婉。
不止一次了,她总是打断他的计划。
晚上九点,所有人吃饱喝足,度过至迷路丛林后最轻松的时光。
夜慢慢加深,弯月在云后时隐时现,三名女生轮流守着两名伤患。
凌晨一点半,苏映从秦江的房间出来,来到白叶的房间查看,渐渐的,困意袭上来,她掐着自己手臂来回走动以维持清醒,但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烟管从窗缝撤出,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白叶睁开双眼,折断骨头的手臂沉稳扶起苏映。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脸庞,贪恋痴迷,声音低沉,“原谅我,我不想这样的。”
“可是啊……”他露出奇异的,高兴又痛苦的神情,“为什么只有我在地狱里呢?”
他抱起昏睡的女人,推开房门,径直走向对面尘封的木屋,房门打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白叶嫌恶的搂紧女人往旁边闪躲,灰尘没有倾入苏映,但站着的那人却被扑了满脸。
白叶压抑着轻咳着,越过堂屋,来到一个刻着涂鸦的卧室。
他动作轻柔的把女人放在床上,执起她的头发,落下轻轻一吻,温柔的笑,温柔的说,“欢迎回家,我在地狱等你。”
.
苏映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的她只有三岁。
三岁的小女孩能懂什么呢?
她什么也不懂,只会迈着小短腿到处抓蛐蛐,捕蝴蝶,涂鸦。
村子里的小朋友可真多啊,每家都有好几个女孩子,她们成群结队在这片仿佛被世界遗弃的村庄玩耍。
苏映附在三岁的小苏映身上,以她的视角关注世界,她看见女孩子们东跑西跑的玩耍,男孩子很少出现。
她看见女孩子们东奔西跑,经过池塘,爬过高墙,越过房屋,来到那条护村河。
一群小豆丁在六七岁的大豆丁带领下抓着石子快乐的往水里砸,食人鱼因为她们的到来而狂欢。
苏映提心吊胆,担心她们出意外,幸运的是并没有人出意外。
苏映想,这个村庄里的人既然在河里养食人鱼,为什么不竖起高墙,他们难道不担心小孩子失足滑落吗?
傍晚,村子里飘荡食物的香味,三岁的小苏映愉快的回家,家里的门被反锁,里面传来凄惨的叫声,她趴在门缝上,看到被爸爸殴打的妈妈。
“妈妈!妈妈!爸爸,不要打妈妈!”小女孩伤心的哭泣。
房门打开,妈妈静静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只小幅度的颤抖。
爸爸换上笑脸:“丝丝回来了啊?今天玩的开心吗?”
他转头换一副表情,冷漠的看妈妈:“快去做饭,丝丝饿了!”
丝丝不懂大人之间的故事,她只知道妈妈不开心,她趁爸爸离开的时候偷偷溜进厨房。
“妈妈妈妈,你不要伤心了,丝丝明天央求爸爸,丝丝明天带妈妈去玩。”
妈妈目光难测的盯着小女孩,看了一眼窗外和门外,很小声很小声的说。
“不要靠近护村河知道吗?村里不在乎女孩子们生死,只要有女人,就会有更多的女孩出生,你活着,就会被标识,你死亡,就会有新生的女孩被标识,村里最不缺的是女孩。”
小女孩不懂妈妈在说些什么,茫然看着她。
妈妈抚摸她的脑袋,嘱咐道,“你只要记住不要靠近护村河,不要让自己处于任何危险之中,这样你至少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活到十三岁,丝丝,我说的这些话不准告诉爸爸和任何人,即使是你最好的朋友也不行,知道吗?”
小女孩拍胸脯保证:“嗯!”
第13章 坦白
这是告诫,也是妈妈借着这个机会吐露自己的苦闷和恐惧。
白天的一切都成为过去式,场景转换,宁静的夜晚将近,小女孩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妈妈唱着轻柔的歌哄她睡觉。
第一次,苏映没有被噩梦惊醒,她睡了无比平静的一觉。
阳光穿过破烂的窗户投射进来,刺痛她的眼睛,苏映从沉睡中醒来,凝视步满蜘蛛网的木制屋顶,呆愣了几秒。
木制?
这些天的经历走马观花在脑海走过,她猛然惊坐起,掀开覆在身上温暖的重量。
那是一件毛皮。
苏映原地转圈环视四周,这是一间铺满时间印记,陈设简单的卧室。
记忆停留在她照看白叶的途中,为什么她会在这里睡觉?
苏映看不透白叶,她不知道白叶想做什么,他为什么把她送到这里。
她很确定,她和他从未有过交集,但种种巧合,让苏映产生一种,白叶正在编织一张大网,而狩猎的目标是她的错觉。
苏映很疑惑,她很迷茫。
理智告诉苏映她该立刻离开这里,找到白叶开诚布公,但身体却仿佛失去控制的来到墙壁前。
墙壁上有许许多多的涂鸦,有花有草,还有动物。
从画的高度和稚嫩手法来看,它们是出自孩童之手。
脑海一阵抽痛,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但却迟迟无法突破那层纸。
苏映凝视涂鸦,抬手揉动太阳穴,眼球充血表情痛楚。
目光仿佛穿越了空间和时间,她看到一个小女孩双腿不稳的往前走,她来到墙壁前,抬起小手专注的涂鸦。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剩下黑碳摩擦墙壁留下的轻微沙沙声。
苏映看的入神,内心有一种冲动,她想看看女孩的脸。
但她刚绕到女孩侧面,门口传来温柔的呼唤。
“丝丝,吃饭。”
小女孩被一双手臂抱了起来。
苏映想看看说话的是谁,但眼前只有一片雾,那双手从雾里伸出,将女孩抱进雾里。
雾消失,苏映面前仍旧是老旧的木制墙壁。
“这里是丝丝和她妈妈的卧室。”苏映自言自语。
“梦境有可能是真的吗?如果梦境是真的,那么外面那群老奶奶都在说谎,但,梦境有可能是真的吗?”
抛去迷惑和陌生的熟悉感,苏映离开卧室,来到堂屋。
堂屋的摆设同样老旧简单,但苏映却陡然生出一股寒意,迈不开步子。
这是昨夜梦中,小女孩的妈妈被暴打的地方。
小女孩透过门缝,看见妈妈被打满脸鲜血。
但是小女孩明白的东西实在太少,她能够帮妈妈做的只有求爸爸不要打妈妈。
苏映陡然升起怒起气,她狠狠踹向桌子和椅子,想要发泄这股无名火。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抱着脑袋惊恐的注视自己造成的一切。
“我被梦境影响了。”
苏映自言自语。
她抬腿试图逃离这诡异的地方,但却在门后时蓦然停住。
在丛林迷路的时候,她曾做过一个梦,梦境里,十二岁的小姑娘站在门后,前面立着一个年迈的老奶奶。
老奶奶说:“丝丝,再有三个月你就十三岁了,今天收拾收拾搬到村长那里去。”
丝丝:“十三岁我就能像其他姐姐那样迎来新的美好的人生吗?”
老奶奶:“是的,你会迎来美好人生,人人羡慕的人生。”
苏映还记得另外一个梦,丝丝钻狗洞来到一个石屋前,趴着门缝看到里面的蜷缩的身影。
丝丝说:“太奶奶骗人,我都看见了。”
苏映脊背渗出细密冷汗,逃也一般离开这间屋子。
太阳照拂在脸上,苏映才像从恐怖的阴影中走出,她注视着对面静悄悄的石屋,难以再维持理智。
她不想再猜了,她要摊牌,再这样下去,她会被逼疯!
石屋堂屋里的炭火完全熄灭,满室清冷,她先是来到秦江和两个女人的房间探查他们的鼻息,他们都活的好好的。
可是在这种陌生的原始丛林,人又怎么可能第一夜就睡的如此绵长安稳呢?
苏映推开白叶的房间,房屋里的窗开着,阳光温暖的覆盖在床上睡眠的男人身上,仿佛给他渡上一层温和的圣光。
苏映立在床边,冷淡道,“你是醒着的,别装了。”
白叶缓缓睁开眼眸,安静的转过头看着她。
他是那样平静,即使被苏映质问,也不乱分寸,温和的朝着她笑。
就好像他已经等待她多时,这一切都在他的把控中。
苏映开门见山:“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白叶笑:“能做什么呢?我好心的帮助他们睡眠呀?”
苏映不想和他在无意义的文字游戏上纠缠:“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叶,你在针对我,从决定旅游开始,你的目标就是我,对吗?”
白叶眉眼弯弯,阳光在他秀气的脸庞打下光晕,温和美好。
他说:“你真聪明,是的呀~”
他有兴趣提问:“我本来以为你会因为这个真相愤怒和惊恐,但看样子你早就怀疑我了,能说说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呢?”
苏映也发出提问:“是什么原因,让你决定不伪装了?”
她心里隐约有了答案,确认道,“梦境有可能是真的吗?”
白叶乖巧的回答:“如果梦境是和这里有关的话,那当然有可能是真的呀,你想让这些只是梦,还是真实呢?”
第14章 绝望
苏映把这个问题抛回去:“你想让这些只是梦,还是真实?”
白叶沉默,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太聪明了,”他掀开被子下床,逆着光站在苏映面前。
白叶笑容消失,他身陷阴影中,神性全失,如同恶魔,“是梦还是真实,取决于你,你想要怎样的未来都可以。”
苏映:“但我必须要成为你希望的样子,对吗。”
白叶不说话,是默认。
苏映:“白叶,你是谁,为什么要针对我,你想让我成为什么样子?”
白叶又笑了:“白叶就是白叶呀,这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呀,你忘记了吗?”
苏映:“……”
白叶:“不是我想让你成为什么样子,而是你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我想要的是你的主动,而不是被强迫,好啦,你用聪慧换到了这份提示,再多的信息不能有了,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明白该怎么做吧?”
白叶越过苏映:“我们该出门了,队友们差不多该醒了。”
苏映面色一厉,陡然抓起木椅朝白叶的后背砸去,却被白叶用手臂反手抓住。
苏映瞳孔骤缩:“你的手臂没事?”
白叶笑眯眯从她手里抽出椅子扔掉:“怎么会没事呢?当初为了救你折断,流了很多的血,还是你亲手包扎的,你忘记了吗?”
苏映困惑,不解,当初伤口是她处理的,昨天林婉处理的时候也没有提出异常,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
白叶甩甩双手:“你下手真重,可是为什么不对我脑袋下手呢?”他笑着凑近苏映,“你担心真的伤到我吗?真是善良啊,我很喜欢。”
苏映对他突然的表白只觉得毛骨悚然。
今天天气很好,老奶奶们拿着工具喜气洋洋的打扫村庄,说是反正也出不去丛林,不如都在村庄定居。
白叶坐在木椅子上晒太阳,应和着他们,“我觉得定居是不错的选择,安静祥和自给自足,还不会受到野兽袭击。”
苏映听的心惊肉跳,白叶这是想将他们全部困在村里。
旅行只是一场局,那时候的她和白叶还不熟悉,白叶明白林婉喜欢他,以旅游做饵钓林婉,又以林婉做饵钓她。
他的目的是钓她,其他被钓上来的鱼只是迷惑她这条鱼的障眼法。
苏映整合所有已知信息,得出一个荒谬的结论,她和白叶很早以前认识,拥有一段共同经历的深刻记忆。
这记忆可能就是她梦境里看到的东西。
苏映记忆起始在孤儿院,失去幼年所有记忆,正好可以将最近梦境场景的时间线填充进去。
苏映盯着石屋对面的房子呆愣,这么说,梦境里的孩子不是别人,是我自己?我从小生活在这个村庄,对面木屋是我的家?
理智和直觉都告诉她,这是事实,但苏映从情绪上感到抗拒,觉得这一定是白叶新设的一个局,为了就是迷惑她,就像昨天进村时老奶奶引导所有人她们是战后被弃一样,引导她进入一个自己深信不疑的谎言里。
苏映来到白叶身边,“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其他人是无辜的,你既然能带我们来这里,就一定知道回城市的路,你不能将他们分离出去吗?”
白叶沐浴在阳光下,浑身懒洋洋的,“出去后报警过来救你吗?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苏映在他的温柔里绝望:“如果你一开始的目标是我,为什么要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白叶眨眨眼:“我没想牵扯他们呀,所以在民宿的时候在饮料里下药,让你的室友沉睡,趁夜绑走你,可是谁让你挣扎发出动静,谁让刘洋追过来惊动所有人呢?所以,牵扯大家进局的是你呀。”
白叶:“我本来想在丛林里英雄救美和你培养感情,然后顺其自然来这里和你定居养老,但你非要找大家,和大家汇合,你瞧,完美的计划被你打乱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呢,笨一点不好吗?”
苏映面无表情:“在你一开始的计划里,不论我有没有恢复记忆,你都打算编织谎言,欺骗我在这里定居。”
白叶承认:“是的呀,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没有人会相信你。”
苏映不愿和他再说,转身回堂屋准备午饭。
年纪最大的老奶奶手里提着一条大鱼和母鸡走过来。
“小姑娘,村子里养的鱼和鸡抓过来给你们中午炖着吃,补补身体,如果还需要什么东西可以问我们要,我们村里什么东西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