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位嘛,谁不想要。”大姨夫毫不掩饰道:“不过前提也得是能坐得稳当,不然刚坐上去没几天就被御史台弹劾,未免也太丢脸了些。”
卓梦不知从哪儿冒出,欣喜地凑过来问:“我刚才听见了什么?爹你要升官了嘛?”
大姨夫笑着问:“你怎么这么开心?”
“升官说明你俸禄变多,你俸禄变多说明我零花钱也会变多——”卓梦满怀期待道。
“你想多了。”大姨夫点点卓梦额头:“我不会给你涨零花。”
卓梦哼哼唧唧地抱住大姨夫手臂撒娇:“爹你怎么能这么小气……”
“小翎——”大姨叫我:“如果你没事就来帮我剥豆子。”
我应声走过去,拎了个草凳,在大姨身旁坐下。
“你们要查的事情,已经越来越难了吧?”大姨把剥好的豆子放进碗中:“而且这些事比以前都危险,刑部有和你们想法不同的人。”
“应该是吧。”我不敢说太清楚,免得大姨担心,“不过我大沅律法在此,不会有人敢轻举妄动,你看,士庶相争这么多年了,不也没出事?”
“士庶相争……”大姨叹了口气道:“只不过是政见不同,政见不同本就不至于杀人,因为只要杀了人,那么杀人的那一方,就没资格再说自己是为国家百姓谋福。”
我道:“大姨说的是。”
“可是你们查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如果你们要查的,是某些人有心要隐瞒的,他们就一定会杀人。”大姨分析道:“战船下水那日,刺客只伤了人没有杀人,或许就说明这是一个警告——再查下去,会有人死。”
我默默剥着豆子没有答话。
“可你们终究还是会去的。”大姨无奈笑道:“你、你姐姐、你爹、你大姨夫,还有卓临,以后可能还要加上卓梦,你们都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固执,眼见世间有不平事,哪会放任不管呢?”
我心中一酸,也勉力笑了笑:“世间有不平事,不会放任不管的不仅只有我们,正因为如此,沅国才能有如今的安定。”
大姨点点头,没再说话。
廊下有人影迅速掠过,说明有人从府外进来,我抬头一望,发现竟是表哥。
大姨夫奇怪地问:“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没有,”表哥来到我们面前,定了定神,语气尽量平淡地道:“许智在大理寺狱中畏罪自尽了。”
大姨的手开始发抖,被她尽力克制着才稳定下来。
“已经有两个人自尽,”大姨夫严肃道:“看来有人急于要隐瞒些什么。”
表哥补充了一句:“而且幕后主使不在乎还要死多少人,一定要隐瞒住这件事——会是敌国吗?有人里通外国?”
“不好说……”大姨夫喃喃道。
远处闪过一道明亮的闪电,伴随着隆隆雷声,天上开始下起大雨,光线也随之黯淡下来。
就像如今我们所面临的困局一般。
许智畏罪自尽以后,家眷都不得驻留旭京,不过因为许智烧陈年卷宗的事没人知道用意为何,所以最多只能算滥用职权,家眷不至于受流放边疆的惩罚,可自行选择去的地方。
许小五走那日,水部要给他结算这几日的俸禄,我正好在场,他来跟我告别:“多谢姑娘这几年的照顾。”
我说:“我也没照顾你什么。”
许小五笑笑没有反驳。
他在许家被许含烟误会的那段日子,虽然会受到苛待,但好歹也能算士族公子,本来用不着做这些活计,但他还是来了。
我曾问过他为什么,他说:“我只是不想再让我娘当妾了。”
柳姨娘在许家看似最得许智宠爱,却终究不过是一件漂亮的玩物,许智高兴了就哄一哄,不高兴就扔到一边,至于柳姨娘的儿子,许智甚至懒得为其想一个正经的大名。
许小五在水部任职那天,就已经带着自己母亲搬出了许家,他曾想通过自己赚钱,把许家这么多年养他所用的花费还上,却还是没来得及,就要离开旭京。
我说:“你姐姐……就是许含烟,她知道当年不是你推的主母,只不过她好面子,可能不好意思跟你道歉。”
“我也用不着她道歉。”许小五笑了笑:“我那天跟上峰说想要去做检视战船的事,因为那样挣的钱多些,上峰因为我年纪小,一开始没同意,后来却同意了,是她帮忙说的情,我知道。”
我赶忙加了一句:“但刺客真不是她安排的,我们还没查出来,等查出来一定告诉你。”
许含烟因为错怪许小五而让他在雪地里受罚,如果许小五也相信许含烟□□,报复许含烟的话,可就真的要冤冤相报了。
“我想也是,她虽恨我,却也没到要杀我的地步。”许小五低声道:“我知道姑娘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可她当年让我站在雪地里的事,我没办法忘,我现在都还能感受到那时寒风刺骨的疼痛和绝望——她没在意,倒是姑娘你,那时想给我递个暖炉,被她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