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办。”曹岑从药箱里翻出一瓶药, 放在梅令臣的手里, “此药名为合欢散,与忘忧散一样都是宫廷的秘药, 需男女交合方可解。刚开始时,药效较强, 可持续两三日。往后夫人食髓知味, 就不需要了。不过男女之事也讲究功法, 下官回去找几本书给阁老。以阁老的天资, 定能运用自如。”
梅令臣看了曹参一眼, 曹参低头, “下官失言。不过此药在内宫中颇为盛行,说句大不敬的话, 成宗子嗣单薄,江东王沉迷女色,以致身体虚空,便是此药所致。所以, 阁老要慎用。”
“你去开药吧。”梅令臣吩咐道。
曹参便告退了。
梅令臣将药瓶收起,走入屋中,里面光线昏暗,地龙烧得正暖,于他而言,却有些过热了。他的屋中常年不烧地龙,一是为了锻炼意志,二也是为了锤炼体质。而且男子本就阳气旺盛,太热反而无法入眠。
采绿正坐在床边拧帕子。
梅令臣说:“你出去吧。”
“是。”
采绿把帕子放回铜盆中,行礼告退了。
梅令臣坐在床边,挽起袖子,把手伸入水中,立刻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飘散开。她喜欢桂花的香气,他便研究了这个制香的方子,她用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梅令臣拧干帕子,听到床上的人似低吟了一声。她正经历梦魇,额头汗湿,眉心微隆,手也紧紧地抓着被子。
梅令臣拨开她额前的碎发,轻抚着她的眉毛,“痛苦的事,忘了也不要紧,别再去想了。”
这句话似乎安抚到了苏云清。
她侧过头,沉沉地睡去。
梅令臣帮她擦了脸和手,放下床帐,退到了屋外。
这个时候,本是十分热闹的望春山,似乎一下子安静了。
想起那日从朱启洛的别业将她带回来的情景,他还是恨意满腔,恨不得把那个人千刀万剐。如今让朱启洛苟活在世上,还让他封了个江东王,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宋追从廊下过来,“半山腰的人都清走了。不过你这么做,一下子又得罪了不少人。本来文圣皇太后那边就对你任首辅一职诸多不满,现在荣安县主又……”
梅令臣神色很淡地扫了他一眼,“我怕得罪人吗?”
“也对,你现在得罪的人就不少了。”
梅令臣不发一言地抬脚往前走,宋追连忙跟上去,“我是不是说错话,惹你生气了?”
“宋大人向来以不苟言笑著称,怎么在梅某面前就全然不同。”
宋追愣在原地,委屈地想:还不是你小时候叫过我宋追哥哥,我对你自然是不同。谁能想到你长大后这么不可爱。
宋追觉得很受伤,甚至有点自闭了。
晚些时候,苏云清醒来,日头已经西斜 。她坐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里面混沌一片。渐渐的,她想起之前在江东王别业前看到的画面,不由地曲起腿,抱住自己的膝盖。
那应该就是她失去的记忆。尽管片段还是零碎的,但肯定是一段不堪回首又惨痛的记忆。
“小姐,你醒了吗?”外面传来采绿的声音。
苏云清没有回答。她想一个人呆着,呆在黑暗不见光的地方,好像如此才能带给她安全感,所以她没有回答采绿。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的作用,对于那段记忆,她不再有锥心之痛,只是暂时无法接受,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她不至于为了江东王犯的错,再去为难自己,横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想不开的。
只是,她不能嫁给梅令臣了。
王亭羽那些人有句话说得很对,她会成为梅令臣人生里最大的污点,从前是,以后也是。她拖累过他一次,不能再拖累一次。
屋子里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有人好像停在了床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采绿,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呆着。”苏云清轻声道。
过了会儿,屋里才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把采绿支开了,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
苏云清浑身僵硬,然后缓缓抬起头,对上梅令臣的眼睛。他的眼幽沉如夜,深不见底。窗外的夕阳笼罩在他挺拔的身影上,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芒。
仿佛他不属于人间。
她依稀记得昏过去之前,也是这道影子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如同被救赎了,恐惧和不安也如潮水般退去。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只有这个人,才能带来安全感。
“刚才我记起了一些有关江东王的事。”苏云清平静地说。
梅令臣垂眸看着她。
“你让我吃忘忧散,就是因为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