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清有点意外,她跟陈倩倩并无深交,只是平时往王府送东西时打过几次照面。陈倩倩很喜欢她挑的衣服和首饰,夸她眼光独到。如今,陈倩倩能在晋安王府站稳脚跟,独得一份宠爱,苏家功不可没。
姑且就认为她是真心想帮自己吧。
朱嘉宁把楚楚叫进来,吩咐她带苏云清去西次间里更衣。
苏云清换的是朱嘉宁的衣裳,不愧是王府的裁缝,用料和花纹皆为上上乘。只不过这时节绫罗稍有些单薄,楚楚知道苏云清身子弱,还特意加了一件青色的披风。
等她回到朱嘉宁面前,朱嘉宁眼睛一亮,围着她转了几圈,“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清儿,你穿这身男装真好看。反正我也没机会穿,就送给你吧。”
楚楚张了张嘴,心想郡主真是大方,许久才做一身新衣,还没穿,就这么送人了。
苏云清摇头,“我的郡主,这可不是庶民该穿的衣服。回头洗好了,我再给你送回来。”她看了眼矮案,又问,“在写新书?”
“嗯,就差结尾了。”朱嘉宁把写好的东西递给她看。
世人皆知清河郡主性孤僻,不爱与人交际,常年深居简出。殊不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落桂书生。市面上当红的风月小说,要么出自她的手,要么就是旁人模仿她的情节和文笔,无人能出其右。
时下看小说已经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一种消遣。只不过书籍到底是精贵物品,并不是人人都买得起。当初苏云清找到寿阳最大的书铺世德堂,有幸拜读到落桂书生的作品,自此便欲罢不能。在三顾茅庐,软磨硬泡下,书铺老板才告之一个女孩会定期来送书稿。
这个女孩就是楚楚,她行事十分小心,但苏云清棋高一着,总算弄清了落桂书生的身份。
对于显贵高门来说,写风月小说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事,所以刚开始朱嘉宁打死不肯承认,更不想被周遭的人知晓,将苏云清拒之门外。苏云清为了得到第一手的书稿,也是豁出脸皮,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十页的小说观后感,一趟趟地往青梧院送,终于打动了朱嘉宁。
起初两人相交,有点相互利用的意思。苏云清接替楚楚的工作,帮朱嘉宁跟世德堂谈价钱,有时也会帮着画书里的插画。她的丹青手法利落,线条细腻,推出之后备受好评,连带着小说也是洛阳纸贵。
然后她又将落桂书生的小说改编成几段话本和曲子,教给苏家茶楼里的说书人和歌伎,每日说上或唱上一段,引得寿阳县百姓竞相追捧,茶楼日日座无虚席。
时日久了,俩人惺惺相惜,倒成了真朋友。
苏云清静静地看了会儿,朱嘉宁期待地问:“怎么样?”
“你,你要我画这个?”苏云清手指着朱嘉宁用朱笔标注的地方。那是男女主人公在花园里偷欢的情节,宽衣解带,画面十分香艳。光是想想都有点羞耻。
朱嘉宁揶揄道:“清儿,你是害羞了吗?”
“这算什么?”苏云清故作镇定,“我可是嫁过人的。就是替三娘可惜。”
三娘是这本书中的人物。
“为何这么说?”
“董生负了三娘,但三娘还是原谅了他。为何女子一定要依傍男子而生,就像个物件?三娘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啊。”
朱嘉宁打量苏云清的神色,“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苏云清把玩着扇子,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没有,就是感慨一下。”
朱嘉宁柔声安慰:“小说只是小说,为了卖得好,我才这么写。我跟你一样,不喜欢被辜负。有时甚至觉得身份和王府都是牢笼,婚配都由不得自己。看你现在多好啊,无拘无束,方得自在。”
“没错,天底下的好男儿那么多,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等我存够了钱,就带着采绿和采蓝开一间书铺,不求日进斗金,只要有书看,有点小钱花,日子过得平顺就好。”
朱嘉宁点头,“嗯,到时候我就把小说给你卖,也不用跟世德堂分成了。”
“一言为定。”
两个人击掌,达成共识。
苏云清又留下小坐了一会儿,准备回去。
临走时,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宁宁,义兄可曾说过何时回来?”
“哥哥北上去见一个故人,大概一个月才能回来。怎么了?”
“没什么。”苏云清摇了摇头。她从茶楼一个老说书人那里听到了些关于老晋安王的往事,而且有几回她守在茶楼的雅座外面,听到喝醉的朱承佑吟唱的尽是些收复河山,卷土重来的词。他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玩世不恭,也许暗地里在筹谋着什么。
苏云清和苏家背靠着晋安王府这棵大树,自然是不想他出事的。
楚楚送了苏云清一行人回来,向朱嘉宁复命:“奴婢把三小姐送到门外,您猜怎么着?倩姨娘身边的王妈妈突然冒出来,嘘寒问暖的,早干嘛去了?”
“倩姨娘不敢跟王妃对上,就把我推出去。又怕我抢了功劳,特意派王妈妈出来。”朱嘉宁走到矮案边,提着裙子,重新坐下,“怪不得哥哥有那么多姬妾,最为宠爱她。只怕王妃都不是她的对手。”
楚楚走近了一些,“郡主,奴婢去风荷园的时候,王妃身边的下人似乎少了几个。前几日那个红药还跑到王爷住的清晖园附近,探头探脑的,行迹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