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修看见此人的第一眼便眉心一跳,他竟然没有穿鞋,光裸着双足,还露出半截修长白皙的小腿,再细看时,宋云修发现他身上好像只穿着这一身外衣,敞露着小腿和前胸,轻易便能见他精致的锁骨。
宋云修讶然,几乎不敢再看第二眼。
“你叫什么名字?”魏堇歆倒是十分熟稔,柔声问小倌姓名。
“回大人,奴叫星燃。”隔着一层面纱,他的笑容并不真切,可他的双目好似能传情一般,深情款款地望着魏堇歆,叫人如何不遐想。
“好名字。”魏堇歆称赞一句,“想必他们已经告诉你,今夜请你来是为了什么。”
星燃闻言,悄悄看了宋云修的方向一眼,瞥见一抹烟蓝色,就立刻把头低下了。
“是,奴明白,请两位大人放心。”
魏堇歆放心了,宋云修却一点也不能放心,教他房中术一事,难道不是陛下在外面随口乱说的借口吗?怎么看着竟像是要当真?
“妹妹。”魏堇歆声音戏谑,“你怎么不说话?好歹跟人家打个招呼才是。”
宋云修顿时紧张起来,他并不会学女子音色说话,一开口就要露馅的。
可是屋里安静下来,他低着头,能感觉到屋里这两个人都在看他。
宋云修不由自主吞咽了一下,小声道:“不知星燃公子可有什么才艺,展示一二也好。”
魏堇歆由衷地愉悦起来。
星燃许是第一次瞧见如此羞赧的娘子,一时也不好多说话,应了一声便去坐着抚奏琵琶。
琵琶声脆脆泠泠,伴着星燃清悦的嗓音唱着小调,听在耳中极有韵味。
宋云修心想,这位星燃公子唱曲唱得这样好,真是厉害,他琵琶弹得也好。
天下男子是不是都是这般?他记得如玉跳舞也是一绝。
他却什么也不会。
假如陛下因为朝政烦心,他连个替陛下解闷的法子都没有,宋云修想着,内心逐渐卑苦起来,就他这样无趣的人,怎么敢奢望陛下会倾心于他呢?
陛下对他果然只是君臣之谊罢。
不管宋云修此刻内心如何作想,横竖魏堇歆是认认真真听完了星燃的唱曲,暗道这如意坊果真有两把刷子。
一曲唱罢,星燃起身褔礼,款款道:“二位大人还有什么要奴做的?”
魏堇歆看着宋云修不语,宋云修喃喃道:“那、那再请公子跳支舞罢。”
宋云修又绞起手来,他总不能让这位小倌今夜一直吹拉弹唱的,总要进入正题,可是陛下又不说话......
陛下是不是嫌他在这里碍事?
宋云修想起方才要房时,好像真的是他缠着陛下只要一间,陛下一定是无可奈何之下才答应下来。
宋云修惊觉自己不光什么也不会,没有情致,还不识趣!既然都来了这种地方,陛下肯定是想放松一番的,他却一直缠着陛下。
可万一星燃是刺客呢?
房中星燃一舞惊鸿,宋云修却无心再赏,陷进他内心深深的的自卑和自责之中。
“这是怎么了?”魏堇歆侧目看向他。
宋云修浑身一颤,打算自己识趣些,道:“微......我身子有些不适,想自请去单独一间房歇着。”
身子不适?
魏堇歆暗想,算日子宋云修的月事已经完了,想必不是因为这个,难道是他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魏堇歆起身道:“跟朕过来。”
宋云修不敢违背,默默跟上。
然而,陛下却是带他去了纱幔之后,隔着一重帷幕,隐约可见星燃跳舞的身姿,旁的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魏堇歆让宋云修坐在床上,道:“脱了衣服让朕瞧瞧。”
什么!?
宋云修惊得险些站起来,但他很快明白过来大约是陛下误会了,于是小声道:“微臣只是有些头晕,大概是方才着凉了。”
他小心翼翼地撒谎。
魏堇歆倒并未怀疑,宋云修今日穿的那条裙子,是单薄了些。
而且裙子下面穿不了裤子,他一直光裸着双腿,月事刚走,恐怕是真的凉着了。
于是魏堇歆道:“那你脱了鞋袜,上床暖一暖罢。”
“可是......”宋云修看向外面,可是那个人还在,他在这里休息,多打扰陛下。
宋云修心中酸楚起来。
他下意识觉得这里的人会不会有些不干净,若是惹上什么病呢?他虽生得不讨喜,可至少不会损伤陛下凤体。
他一想到他要看着或是听着陛下和别的男子行亲密之事,胸中便一阵阵地喘不过气来。
魏堇歆扫了眼宋云修,见他面色确实不佳,便重新取了锭金子,交予一帘外的星燃,和颜悦色地道:“我这妹妹,忽然身体不适,真是抱歉。”
“大人言重了!”星燃惶恐地接过金子,心道今日的客人脾气真好,一直笑着跟他说话,出手也这么阔绰,还是神仙模样,不能睡上一晚,是他的遗憾了。
星燃走后,这屋里才算是真正地静了。
魏堇歆看着桌上清酿的甜酒,薄饮一杯,才缓缓向内走去。
红罗软帐,暗香浮动,床上的蓝衫美人浅卧,单薄的裙纱掩不住他修长白皙的双腿。
他肤色雪白,俊美如斯,光洁的额上眉心之间,还点着一点朱砂。
魏堇歆看着他薄红的唇,看着他两靥生轻愁,看着他潋滟双眸似水,忽然觉得有些口干。
“有没有暖和一些?”她问。
酒是甜酒,却好似很容易醉人,一点酒气流转全身,让魏堇歆全身都隐隐发起热。
“微臣无碍。”宋云修说。
他的声音是她最喜欢的那一种,温柔和悦又文质彬彬。他的每一种神情、每一分仪态,都让魏堇歆觉得如此契合她的心意。
她刚刚都没有从宋云修身上挪开过视线。
她觉得宋云修适合极了穿这种于男子来说不成体统的衣服,好像一位凭白出现在她床上的端庄美夫,简短的几个字,就能勾得她心魂荡漾。
方才马车里太黑,她看得都不真切。
如今灯火盈盈,他的每一分俊美都展露无遗。
“背上的伤疼不疼?”魏堇歆靠近过去,轻声询问。
“不疼了,陛下。”
魏堇歆喜欢听宋云修唤她陛下,他每次念这两个字时,都念得缓慢悠长,好像寄存着无限柔情。
魏堇歆心头攀升出一种欲.望,她想听宋云修说话,多说一些,多说一些关于她的话。
最好,他这辈子只说与她有关的话,他这辈子,也只与她有关。
魏堇歆唇间泛起一股子淡淡的甜,她又有些贪恋方才的那杯酒。
那样美味的甜酒,她好像不曾喝过。
“这里的酒,滋味不错,太傅想不想尝尝?”魏堇歆出声,她没有发现她的声音都哑了几分。
宋云修不想饮酒,他的酒量太差了。
可是他更加不想拂逆陛下的意思,于是动了动身道:“微臣愿意一尝。”
魏堇歆轻轻按住他的肩,裙裳太过单薄,她感觉自己好像摸抚在他的肌肤上。
“朕去给你拿。”
第33章 · ✐
▍你竟不来抱抱我
耳边传来乐者奏起的笙箫,一丝一丝地断断续续,魏堇歆亲自走到桌旁,斟满一杯。
这酒甜得恰到好处,并不会腻人,反而沁人心脾,魏堇歆饮了一杯觉出它的好味,忍不住又饮一杯,才给宋云修送去。
她等宋云修接过了酒,才道:“太傅会饮酒吗?”
他不会。
宋云修心里默默回了一句,可是他轻易嗅见那杯酒中的甜香,不免也馋了馋。
他伸手接过,魏堇歆便看着他。
看着他修长如玉的手轻捻住酒杯,往他薄红的唇边送,酒酿在他唇上留下一点湿意,染深了那点红。
“味道如何?”魏堇歆轻声发问。
她不知道为何,她明明才喝了两杯酒,可脑中却渐渐混沌起来。
只是眼前这幅美景太盛,她不忍移开视线。
“很好喝。”宋云修如实回答,他还是第一次尝到这样的酒,一点也不辣人,回味甘醇,他有些想喝第二杯。
见宋云修露出渴望的神情,魏堇歆轻轻笑了一声,她缓缓转身,去桌上拿那一整壶过来。
床边有一张矮凳,甜酒不至于醉人,却很暖身,魏堇歆斟满两杯,与宋云修分饮。
她们二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沉默地饮着酒,没一会儿那酒壶就见了底。
魏堇歆啧啧了两声,瞧着宋云修已然泛着红潮的双颊,心底忽然生出几分异样来。
“身上有没有暖一些?”她轻声地问,见口吻也不觉温柔了几分。
宋云修不光觉得暖和,整个身子都发起热来,他刚要说话回答,就觉得心口烙着朱痣的位置猛然一烫。
那点烫意只是个开头,紧接着就钻心地痒了起来。
“有……”宋云修面色徒然一变,紧跟着下意识夹紧双腿。
完了,怎么偏生此时……
宋云修本想忍上一忍,可是身子里的痒非但没有减轻分毫,反而愈演愈烈。
魏堇歆已收起了酒壶,回身便瞧见宋云修的双颊红得有些不正常,他连露在被子外面、藏在那层纱衣下的双肩都泛红起来。
魏堇歆皱了下眉,“宋云修,你怎么了?”
宋云修浑身都在发烫,他觉得自己脑子也被烧得晕乎乎的,无助地看着陛下。
他想,那酒的后劲怎么这么大,他全身好像被蒸腾着一般。
忽然,陛下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冰冰凉凉的,让宋云修好想将整个人都贴上去。
“宋云修?”魏堇歆尝试着唤他,那壶酒她饮了大半,甜水似的,怎么宋云修会反应这么大?
魏堇歆摸了摸他,他的额头不热,可她刚碰了一下,宋云修就朝着她靠了过来。
“宋云修?你醒着吗?”魏堇歆眸色一暗,轻轻抱住了他靠过来的身子,她尝试着摇了摇宋云修,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然而宋云修好像被她弄疼了一般,哼唧了一声。
魏堇歆手上一顿,她想扶着宋云修躺下来,再找个大夫过来给他瞧瞧,心想难道饮酒会加重病情不成?
宋云修虽不清醒,但力气上到底是挣不过她,魏堇歆让他躺下来,又给他盖好被子,才转而去门口叫人。
可她刚回身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咚地一声,魏堇歆脚下一顿,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宋云修正挣扎着往床下走。
或者不能说是“走”这个字,他的下半身还好好在被子里揣着,上半身却搭在床沿,似乎正准备爬过来。
魏堇歆眉头一跳,无奈地又把人给捞了回去。
魏堇歆一辈子没有伺候过人,被折腾了两下心里就有些烦了,她沉声道:“宋云修,你能不能安分一点?若再乱动,朕就拿绳子将你捆起来。”
她不知道宋云修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但人确实是不动了,又抬起水润迷蒙的眸子静静望着她。
好像她欺负了他似的,表情委屈极了。
魏堇歆目光冷淡地与他对视片刻,最后是宋云修先败下阵来,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撅着屁股躺回被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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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堇歆挑了下眉,她本来都打算不理他了,让他好好地睡着,可宋云修一这样,她又忍不住想要招惹他一番。
“你哼什么哼?”魏堇歆伸出食指,戳了戳宋云修的腰间。
他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去,就露个屁股在外面,也不担心被人摸一把。
她戳了戳,宋云修又不动了,也不出声,等了片刻,魏堇歆想他大约是睡了。
着凉不是什么大症,喝完酒发一发汗,睡一觉就好了。
魏堇歆于是不再管他,只是看宋云修睡成这副模样,一张床被他占了大半过去,没有半点位置给她。
叹了一声,魏堇歆总不能把宋云修单独扔在这个房间里,这里是青楼,若是夜里有哪个女人趁着出恭摸进这房中来,就坏了。
她找了个宽敞的地方打地铺,边打地铺边冷笑。
堂堂一届天子,居然让她在青楼里睡地铺,这种事情也就只有宋云修才做的出。
魏堇歆铺好了床铺,刚准备去用热水擦一擦脸,床上一阵衣料翻动的声音,紧跟着宋云修鲤鱼打挺似的坐了起来。
他起来得那样快,身姿倒是风韵犹存,恹恹的眸子正睨着魏堇歆。
魏堇歆想宋云修大约是醉了,虽然那只是几杯甜酒。
他的眼神既高傲又冷艳,好像一只蓝羽的孔雀,不耐烦地注视着她。
魏堇歆也不说话,就与他对视,看宋云修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宋云修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魏堇歆觉得自己脖子都酸了,她正想放弃,不想陪宋云修胡闹了,刚动了动,就见宋云修幽幽地对她道:“你竟不来抱抱我。”
这并不是一句请求的话,而是一句抱怨。
好像她理所应该去抱抱他,却没有,他在责怪她。
魏堇歆抿了下唇,同样趾高气昂地道:“朕凭什么?”
宋云修的眼神更加不耐了,同时还多出一丝的难过来。
“你竟这样待我。”他喃喃着,“难以置信。”
魏堇歆觉得自己又要被他逗笑了。
她上前两步,冷声质问道:“宋云修,你以为我是谁?”
难道他在魏明月面前是这幅样子,难道那魏明月这样疼他?由着他发脾气吗?
魏堇歆眼睁睁看着宋云修翻了翻白眼,他是想翻的,却又生生忍住,道:“我才不告诉你。”
“你不说朕也知道。”魏堇歆一把捏住他的双颊,“你好好看看清楚,朕可不是你的魏明月。”
没想到宋云修被她钳着,气势也分毫不减,凉声道:“你好好看看我是谁,我可不是你的端贵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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