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慈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婵儿,放心去吧,到地下见到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妈、还有我娘,告诉他们,便是姜家只剩我一个,我也定会为他们报仇,不管是他们的,还是你的。还有,你不用担心我,你知道的,我自小就很坚强,我一定会好好的。”
一阵风吹来,长明灯上的火焰轻轻摇曳,那风温柔地拂过她的面颊,似是对她的回应,温慈便勾了勾唇角。
她吩咐宝湘:“拿把剪刀来。”
宝湘忙找来剪刀给她,温慈接过,剪下姜蝉的一缕发丝放进荷包挂在腰间,她说:“婵儿,这样,你就能一直陪着我了是不是?”
长明灯再次摇曳,片刻,那风便远去了。
温慈退后一步,吩咐道:“盖棺吧。”
“是。”周放亲自上前给姜蝉盖上棺盖,温慈看着她的脸被一寸一寸掩盖,从此,再不复见。
蔡嬷嬷、宝湘等人哭得不能自己,温慈静静站着,静静看着,很平静。
‘咔嚓’一声,棺盖彻底阖上,温慈道:“暂时就不钉了,我还有事要做。”周放应下,挥手让其他侍卫下去。
温慈来到信王面前:“王爷,我要找到杀害她的凶手,带到她的灵前为她祭奠,再办七七四十九日的法道场才能让她入土为安。”
信王只有一句话:“都随你。”
温慈嘴角动了动:“多谢王爷。”
她叫来周放,问道:“人都找出来了吗?”
“回王妃,都找到了,一个不剩。他们中,有三个是京军中的兵士,有四人是街上乞丐。”
温慈面色无波:“可问出是谁指使了吗?”
“属下用了极刑,那三个兵士便交代了,是宫中一位女官找上他们,许他们重利权势,让带走宝蝉姑娘。那位女官,是平宁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荷香。”
温慈抬眸,漆黑的夜空里零星闪烁着几颗星子,明明灭灭。她吩咐:“那七人都查清楚来历背景了?他们都是爹生娘养的,想必应该都有自己在乎的人吧,你去把他们最在乎的人带来。”
周放忍不住看了眼信王,信王朝他点头,周放便应声下去了。
温慈站在廊下,任夜风搅动她的衣摆发丝,她纹丝不动,肩背挺直。信王在她背后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坚韧又冰冷,遗世独立,孤注一掷。
他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一片冰凉。
温慈看他,道:“王爷,那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势必会给您带来麻烦,您不如休了我吧。”几个士兵乞丐他自是不屑的,可平宁却是太后的心头好,是明帝也跟着偏爱的人,若温慈动了她,可以预见会给信王带来什么影响。
信王却握紧了她的手:“你一个人哪有两个人一起力量更大,你我夫妻一体,我自是要一直陪着你的。”
温慈偏头看他:“您就不怕吗?您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断腿,“当初我连命都险些没了,又失去了一条腿,我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他看着她的眼睛,温柔道:“慈儿,你要信我,我比你想的,或许还要厉害一点儿。”
温慈看了他片刻,又道:“王爷,若妾身这次侥幸不死,往后,便与您同生共死。”
信王心头一颤,眼眶微红:“傻慈儿,你怎会死呢,你注定是要与我生同衾死同穴的。”
衣摆被夜风吹拂,扑簌簌地响。温慈的手却渐渐被他捂出了一丝温度。
信王也终于说服她去屋里等着,她临风而站的背影总给他一种不好的感觉,仿佛要乘风飞去一般。
温慈看着长明灯在墙壁印出的张牙舞爪的影子,突然道:“王爷,您以前不是想知道妾身的秘密么,现在,妾身就再和您说一个吧。”
“好,你说,我听着呢。”
“您还记得妾身曾说过,妾身五六岁时,曾在一处私塾上过学的事吗?”
“自是记得的。”
“那时妾身说,那私塾是妾身一位亲戚家的,其实,开办那家私塾的正是妾身的亲外祖父,他姓姜,不姓李。李尚书并不是妾身的外祖父。”
信王讶然,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无论是李氏对她的绝情,还是她对李氏的态度;或者普乐寺里她偷偷藏起来的姜氏的牌位,还有宝蝉是姜蝉,都昭示着她有着不一样的出身,如今都解释得通了。
“妾身的外祖父早年是个小有名气的隐士,慕名找他求学的人很多,妾身的父亲便是其中一个,他也是外祖父的关门弟子。外祖父膝下一儿一女,父亲与他们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娘及笄后,父亲便向外祖父提亲,外祖父也答应了,可谁知就在他们婚前,李家的小姐却因一次偶遇,看上了父亲。”
她淡淡叙述:“父亲十分衷爱母亲,断然拒绝,可李家小姐乃是高官家的小姐,高高在上,从来只有她不要的,没有别人不要她的。父亲越是拒绝,她便越是上了心,后来更是手段百出,威逼、利诱、恐吓。可外祖父是个文人,骨子里自有文人的气节,除非父亲说了不娶,否则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退亲的。”
“后来,她先是以妾身娘的性命威胁父亲退亲娶她,父亲被逼只得应下。可那时他与我娘感情正浓,哪里舍得下她,因而茶饭不思,大病了一场。李家小姐不想让他死,便提出纳我娘进府,外祖父并不答应,可我娘却答应了,后来,她便成了父亲的贵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