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猛地把窗户一拉,刺眼的阳光照在姜慈的脸上,睁不开眼,她往后一躲,所在暗处,抬眼看去,只见韩玢紫袍玉带,骑在那匹黑鬃良驹上,眼含笑意地看着他。
姜慈立刻清醒过来,脸上不禁一热,胡乱地理了理头发,不动声色抚平了衣裙上睡出来的褶子,有些拘谨地吞吞吐吐说道;“那个……韩大人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姜慈忐忑,望向四周,虽然他们这一车是在最后,而韩玢也是一身便装,但他如此冒失地出现在自己的车马面前,也是有些引人注目的。
韩玢似乎是知道姜慈心中所想,笑着解释道说:“太后差我来的。”
姜慈心中一紧,赶忙挪到了窗口,低声问道;“是太后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韩玢点了点头,一手攥着黑鬃良驹的缰绳,一手抚着腰间的剑,压低了声线说道:“此次贡士殿试,大理寺、通政史司、还有翰林院,力荐曹首府曹倞为主考官,天下英才汇聚以此,保不得那曹金会有什么动作。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太后担忧你,如今刚刚启程没有多久,便下令让我送你回宫。”
姜慈愣住,问道:“这殿试不是一直都是皇上亲监,如何轮到了曹首辅?”
韩玢犹豫片刻,压低了身子,凑到姜慈的面前,低声道:“曹党一行人自然是知道,小皇上难堪大任,如今太后垂帘听政,虽有着纵横的抱负,但毕竟是女流之辈,权臣力压之下,如何裁断?又怎敢裁断?”
姜慈想了想,愁眉莫展,韩玢担忧于她,正欲唤了翟宵儿停下马车,却听姜慈忽然说道:“我若是突然回宫,那必定打草惊蛇了。好端端地无缘无故回宫做什么,那我还不如跟过去。此次广集天下才子贡士汇聚于天宝康湖,想来曹党知道利害攸关,也不会让太后难堪。”
“这可说不准。”
“此话怎讲?”
韩玢叹了一口气,“你我皆知,若要保皇,必定力保太后。可是如今皇上已年及十五,后宫一众妃嫔皆无子嗣,朝中大臣已有怨言。”
“皇上尚且年轻,有无子嗣也不是朝夕可论。”姜慈诧异。
韩玢蹙眉摇头,“据暗卫来报,曹党欲在此次殿试之中大做文章。”
“他要做什么?”
“尚未查清,”韩玢眉头愈加紧蹙,“就怕是要挟皇上禅位。”
姜慈一听,心中大惊。自己虽未见过曹倞本人,但是也听说过不少他的丰功伟绩。此人绝有雄才大略之抱负,经天纬地之才华,但却奸吝狡诈,一切皆以利益之高为上。甚至当年与自己的儿媳长公主通奸□□,将自己的亲子置之不顾,换得首辅之位,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姜慈正思索斟量,却忽然听车前翟宵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姜慈皱着眉,探出半个脑袋往前一看,只见翟宵儿脸上满是明朗的笑意,嘴角弯弯,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的红润,平日里看似雷雷弱弱的小身板,也不禁英朗起来。
再往旁一看,果然只见耿侍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表情怡然自得,似是悠闲听戏一般,听着翟小聒聒噪噪,竟也没有丝毫的不悦。
姜慈不由得笑了笑,与翟宵儿日夜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想到他原来是好这口的,她更没想到的是,原来像耿世卫这样的威猛直男,竟然喜好如此不同。
姜慈同情地看着晋灵,她一脸的茫然,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姜慈摇摇头,心底叹道,这丫头的命实在是不好,看上谁不好,非看上了翟宵儿。
回过神来,姜慈下定决心,抬首冲韩玢一笑,“你去回禀太后,我不回宫,哪怕是撞上曹党犯上作乱,我也要陪在太后的身边。”
韩玢知晓姜慈决心不可更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随即,他轻轻一笑,姜慈如沐春风般心中一暖。
韩玢淡淡地说道:“你继续睡吧。”
说罢,他扬起马鞭,黑鬃良驹长嘶一声,便朝队伍的前方而去。
姜慈整个人都靠在马车的车壁上,见韩玢走远,便喊晋灵关上了窗户,避开刺得真不开眼的刺眼阳光,心叹道:我还能睡得着吗?
队伍慢悠悠地行着,终于到了天宝康湖。此处不愧为皇家园林,一下马车,纵使入秋,映入眼帘,依然郁郁葱葱,湖水波澜,在这浅秋之际竟还能闻得鸟语花香,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看着那似海般宽广的天宝康湖湖水,姜慈不由得想到小时候曾经与翟宵儿和晋灵在这儿游耍,现在想想,年少不复,如今要承担的更多了。
待下了马车,姜慈便随着行宫的小内监,前往住所——宝雨馆,此处离太后所住的麟津松堂不近不远,因倚靠天宝康湖旁边的飞鹤山,空气格外清新,闻起来如甘若霖。
天宝康湖新上任的掌事太监,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姜慈穿戴不菲,俨然一个受宠女官的样,又得了这宝雨馆的居住,忙不迭地又遣了两个小宫女来伺候。
姜慈也不好拒绝,打赏了银钱,连忙道:“这位公公有心了。”
掌事太监贴上笑脸,“哪有哪有,小姜大人住得好,奴才才能有心啊!”
姜慈笑着看着他,真是会说话的人……
被遣来说的两个小宫女,一个叫书桃,一个叫书荷,因为年龄比较小,估摸着也做不了什么事儿,姜慈便让他们在外面伺候,关起门来还是只有晋灵和翟宵儿。
到了下午时分,日头渐渐散去,姜慈吩咐晋灵理好了随行衣物,便随即去了麟津松堂向太后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