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继慌张地想要抽开手,但瞥见姜慈的目光,只得憋着气任由孙玅音攥着,好好一只妙手回春的左手,硬生生给攥出了深红的印子。
他清了清嗓子,道:“小姐放心,如果小姐安康,那么孩子一定安康……”
孙玅音一听,急切地就要爬下床,用她几乎如蚊蝇般的声音喊道:“我的孩子没有了……我要去找他……”
姜慈赶紧伸手扶住她,按住她的背,将她身子一沉,压在自己的怀里,低声道:“小姐莫急,孩子还在……”
孙玅音满脸泪痕,空洞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点光明,瘦弱的身体仿佛一堆拼凑起来的骨头,她颤颤巍巍地伏在姜慈怀中呜咽着:“他弄死了我的孩子,我的亲爹弄死了我的孩子……”
姜慈皱着眉听着,看来这孙玅音死死记住了孙耀弄死她腹中孩子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好办了。
安平继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本就是半胁迫而来的,本就有一百二十九个兄弟要养,自然是赚钱为主、治病为辅,只是碍于韩玢和姜慈的身份背景,只要不伤天害理,他不得不违背他的医德了。
于是他很是同情地说道:“那个……孙小姐,你要知道,即使他离开了你,但他依然在你身边的……”
孙玅音似乎发现救命稻草一样:“此话怎讲?”
安平继半阖遮眼,若有所思:“你只需面北而立,虔心祷告,一切病害皆可以除之,你的孩子自然可以回到你的身边……”
他修长的身影映在白墙之上,远看真的像是一方修士垂头而立。
姜慈窘着脸,没想到安平继说起假话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但为了从这孙玅音嘴里套出那些不得了的事情,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姜慈赶忙配合起来,她从带来的口袋里拿出符纸、朱砂、供香……
随即提起一支金杆狼毫,嘴里念念有词,蘸上朱砂,几笔洒洒,便画出一道符来。接着她又拿出三根长香,点燃后插进一边的香炉之中,开始祈天作法。
只见她踏罡步斗、上表章、焚符籙,脚踏天宫罡星斗宿之上,拿班做势前前后后忙乎不已,又吟着《翫江亭》里的调儿:“我踏罡步斗驱邪祟,仗着剑书符呪水。”
一套下来行云流水般熟练流畅,找不出丝毫破绽和生硬。
安平继在一旁看傻了眼,这得是看了多少次,才能把这套动作做得游刃有余,真有如张天师亲授般炉火纯青……
姜慈一套装模作样的动作下来,拈了香,在孙玅音面前一晃,道:“三小姐,你的孩子回来了,快给他穿上衣服……”
孙玅音迷迷糊糊地听着,倏然眼睛一亮,满脸神采,她拿起一件婴孩的小衣服,如痴地笑着:“宝宝啊,阿娘在呢……”
姜慈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成,自己也是目瞪口呆,不由地回头对已经傻眼的安平继低声说道:“还是疯了的更好骗……”
安平继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道了:“你不会真的会什么巫术吧?”
姜慈没好脸色地白了他一眼,回头见孙玅音如痴如醉地抱着那件小衣服,锦衾环盖,动作轻柔,满面母爱,竟有些许红润上脸,她便试探地问道:“三小姐是否还记得,当时承诺过的事?”
孙玅音明亮的眼睛逐渐变得恍惚起来,瞳孔不断放大,她摇着头,浑身颤抖:“记得记得,他说过这个事可以让太后死,可以让太后……”
姜慈压着她胡乱挥动的胳膊,赶忙问道:“什么事?你告诉我,我救你的孩子。”
“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了……”然而孙玅音倏然变得十分地躁动,抱着手中的婴儿衣服掀开薄衾就要趿鞋而下,她念念叨叨:“我要带着我的孩子走……”
姜慈连忙拽住她,安抚道:“没事没事,你的孩子会回来的,只要你安安心心在这里躺着,别随意走动……”
姜慈说着说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她虽然在宫里长大,但是对这些神灵祭祀非但不信,反而深有厌恶。
她慢慢扶着孙玅音,让这个瘦弱的女子靠在自己的肩头,孙玅音抽泣着,将小衣服捂在胸前,渐渐迷糊着入了梦,发出浅浅的鼾声。
姜慈朝安平继使了个眼色。
安平继立刻上前搭上脉,蹙眉深思,久久不语。
姜慈知道安平继这人平日里虽然混混沌沌、糊里糊涂的,但是他一旦诊脉医治,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丝不苟谨小慎微,将病人当成自己一般认真。
“你别告诉我她又中毒了……”姜慈紧张地看着安平继,小声说道。
安平继离了手,摇摇头,低沉着声音说:“那倒没有,只是她最近心性越来越不正常,已不是药物所能治疗的,你若想从她口中探知一些东西,怕不易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慈皱着眉,不理解。
“你要知道,她已经疯了……你问不出来什么。”安平继心忧道。
“那我再下药呢?”姜慈问道。
“姜慈,你这人是不是没有心啊,你看看她都成什么样了?”安平继不满地低声呵斥道。
“她成这样又不是我害得,她自己不守妇道与陈四私下往来,又被亲爹药掉了孩子,这关我什么事?”姜慈一听,满面怒气,回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