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右侧的少年身穿黑色束袖青花绛袍,玉冠束起长发,眉眼冷锐如箭,迎面而来凛冽的杀意。
是小将军裴琅。
盛皎月对这位小将军也是能躲就躲,她见过裴琅在战场斩杀敌军的鲜血淋漓,手起刀落,干净利索,杀人时毫不手软。
盛家颠覆前夕,裴琅曾偷偷潜入后院她的房间,徒手劈晕了她的丫鬟,很不耐烦捏着她的脖子,“随我去边城,我能护你父兄不死。”
那时候裴琅还不知道她的女儿身,依旧将她认作男子,要她同他搞断袖。
后来裴琅在宫里见到她,对她总是没个好脸色,说话夹枪带棒刺耳难听。
盛皎月不确定他们有没有看见自己,匆匆逃开,回了后院的厢房。
裴琅看清了他的脸,模样不错,错愕惊慌的眼神噙着朦胧湿意,微微发红的脖颈,倒比冰天雪地里的红梅还惹眼。
裴琅说:“表哥,盛清越很怕你。”
瞧见他们跟见了鬼,还以为他们没看见他。
卫璟抬手,修长分明的拇指缓慢转动玉扳指,想到少年惊慌失措躲开的身姿,轻笑了声,这几天盛清越确实反常。
到底是真的在躲他,还是欲擒故纵故意同他演戏,卫璟有的是时间弄清楚。
第8章 卫璟问:“你肚子疼?”……
雪后晴天,檐沟上的积雪融化成冰冷的水滴,顺着屋檐脉络淅淅沥沥往廊下坠。
炽晴暖黄的日光照着皑皑积雪,不消片刻,石板地面上冰碴子渐渐消融。
小僧拿着扫把在院外里清扫积雪,院门前后皆有重兵把守。
规整严格肃杀森冷的亲卫面无表情守在两侧,一只苍蝇都难飞进去。
寒风飒飒,裴琅星眸中压着冷漠至极的神色,声线低沉,“张阁老那只老狐狸现在就有点坐不住,前些日子派了大批人手去边城,要祖父的命。”
提起这事,裴琅眉眼神情瞬间阴冷,周身溢满杀气,“我父亲这两年身子骨也不太行,我一路过来杀了不少眼线,想来张家不会善罢甘休。”
卫璟淡淡“嗯”了声,低垂眼梢,神色淡淡的瞧不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邢坤来禀,在寺外擒拿住昨夜那个行为鬼祟跑了的男人,仔细盘问也撬不出有用的消息,他是想问太子这个人应当如何处置。
卫璟抬起眼帘,眸色漆黑,没有情绪,“放干他的血,明日天亮前挂到张家大门的匾额上。”
邢坤领命:“是。”
太子从不是心慈手软的纯良之辈。
…
盛皎月匆忙跑回厢房,气息微微有些喘,雪白的芙蓉面映着薄薄的润红。她惊魂未定。待逐渐恢复平稳的呼吸,抬手用素色手帕擦拭被吓出来的冷汗。
她也不能确定太子等人有没有瞧见她。
方才的这几道目光,都有些不善。
冷冷的,像在看什么死物。
盛皎月心不在焉喝了两杯茶水,缓过神后,依然心有余悸。她身子弱,大多数时候脸庞都有些病态的白,方才急促跑了一段,苍白的皮肤好似被抹上淡颜色的脂粉,唇瓣亦被她咬出红润的血色,为她清冷绝色的气质增添了几分难得的艳色。
少女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在颤,裴琅,竟然真的是裴琅。
这位年纪轻却已经战功赫赫的小将军,当真胆大妄为,瞒住所有人出现在京城。
盛皎月不知道上辈子告密揭发此事的人是谁,只知道那人死状惨烈,挖眼割耳四肢不全。
她打定主意不掺和这些事,回家后等父亲问起,也绝口不提在寺里撞见了小将军。
冬雪消融后,夜里的空气含着刺骨漆黑的寒冷。
盛皎月入睡前照例点了熏笼,又将装满热水的暖手炉塞入被窝,等到被窝暖和起来才脱了衣裳爬上床,足底有了热源,身子骨好像没有方才那么冷。
她裹紧被子,侧身闭眸缓缓睡下。
待到半夜,熟睡中的少女忽然蹙起眉头,脸色苍白,粉白的指甲紧紧揪着胸前的寝被,神色看着有些痛苦,口中嘤咛着含糊不清的字眼。
盛皎月做了个噩梦。
地牢里,冰冷寒气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她四肢冰冷,单薄纤瘦的身体瑟缩颤栗,手指被男人用力扣紧,恶狠狠攥在掌心,他将她带到刑房里,在她耳边冷声低语:“盛大人,给朕好生看着。”
阴冷潮湿的地牢弥漫浓重的血腥气,夹杂着生肉腐朽了的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