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萦姑娘怎能凭空……”
跪在地上的吕妙清泫然欲泣犹在说些什么,桑萦却已经转身望向陈颐。
“殿下,我今日还有别的事情,便不奉陪了,告辞。”
她这会看见陈颐,便会想到他不久后便要有一位侧妃一位正妃,待日后他继位,还会有三宫六院满后宫的妃嫔姬妾,一想到这些,心中便烦闷至极。
桑萦以内力将他紧握着自己的手震开,什么也没说,只越过陈颐,出了暖阁朝宫外走去。
“萦萦,我送你。”
陈颐跟在她身后,出了暖阁,吩咐身后的江成。
“这边的事你问清楚,回报给我。”
从暖阁出来,陈颐静静跟在她的身后,他这人存在感极强,便是一声不吭,也难以让人忽视他。
桑萦想了想,脚步稍缓,等他跟上来。
“还未恭贺殿下,”待陈颐走到她身侧,她轻声开口,“今日是殿下的生辰,愿殿下心想事成。”
“有你相伴,自是心想事成。今日可是有人同你说了什么?”听出她的语气不似方才在暖阁中那般生硬,陈颐牵住她的手,缓声问她。
桑萦任他牵着,望着眼前轻掩在疏疏雪色之下的肃穆宫室,满腹心事却不知如何说出口。
同旁人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没有,殿下多虑了。”她低声道。
正进弯折游廊的小亭,陈颐站住,将她也带得驻足于此。
“晏清此生尚从未对旁人动过心思,萦萦当知我心意。”
他知晓父皇母后欲为他纳妃。
母妃过世已久,是皇后娘娘将他带大,从未因他的血脉而有过半分怠慢,平素对他的教导和照料都极为用心。
幼时他的身体不好,性情也不好,是母后日日悉心陪伴。
如今为他挑选太子妃和太子侧妃,也不过是一片好意。
但他本就无意纳娶,原想着待母后对他提起的时候,再同母后说清楚。
“殿下如今无意纳妃,我信殿下,”桑萦面上一派平静,话也说得极为坦然,只还未待陈颐松缓心神,她复又说道,“但殿下是太子,更是未来的天子,不可能永远都没有妃嫔妻妾的。”
不待陈颐说什么,桑萦将心底的话平静道出。
“殿下,皇后娘娘宫中很大,也很漂亮,可再漂亮的宫室,我也不愿一辈子守在这里。”
“我志不在此,且师父苦心抚养教导,大抵也不会希望我守在宫中荒废武艺,此生再不入江湖。”
她说完,望向陈颐,不再言语。
陈颐眼盯着她,也默不作声。
太长时间了,自浣溪山庄后,一直到如今,这么久了,她一直都是那般软糯好欺的样子,没脾气的羔羊般,无论他说什么,都是眸光殷殷切切地应他,半点心思都藏不住。
她太乖了,让他几乎忘了,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貌美少女,原是雄震一方的江湖宗门中,最为出色的后辈,同那些京中千娇百宠娇养出来的金丝雀本就是不同的。
她应如鸿鹄云鹰,自不会有同金丝雀一样的向往。
是自己大意了,差点也被她那副软糯皮子欺骗了过去。
陈颐顺手抄起一旁石桌上的备下的雕花酒器,自斟一盏端起,冽冽酒香沁人,是宫中御呈的秋露白,这酒入口甘辣,半盏便能醉人,后劲极大,滋味难言,却是他最爱的酒,皇后娘娘宫中便时常备着。
“所以,萦萦是后悔了?”他眼中锐利之色一掠而过。
“当日同殿下那般,确是我想得不周,反倒是轻慢了殿下。”桑萦紧抿的唇缓缓松开,望着他温润的眉眼轻声道。
她竟觉着是她轻薄了自己,话说得又有几分负心薄幸的意味来。
陈颐几欲被她气笑,许久,他的视线从覆雪的湖心亭中移开,眸光轻缓又专注,他低声叹道。
“嗯,萦萦如今后悔,来日天高路远,好不快活,可我待萦萦也是一片赤诚之心,这段时日应算是晏清此生最开怀的日子了。”
陈颐一番话说得桑萦心里一软。
他语气诚恳,言辞间的失落更不似作伪,令她也觉着心底隐被刺痛。
瞧着他颇有几分沉重的神色,桑萦朝他走近了几步,踮起脚去亲吻他冰凉的颊边。
一触即离,却在本应同他拉开距离的时候被一双手臂紧紧箍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