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邦之祸,大于姐妹相争。她是这样想的 ,简云宿的态度却不明确。
先前追捕叛匪闹得又多张扬,这之后的沉寂就有多可怕。
她平静地回望向依凡的视线,神情从容而自然。
寒意却不受控制地沿着脊柱一寸一寸爬上。
依凡被那道视线吸引,她本能地产生了一丝恐惧,从简云宿身上曾感受到震慑感。
明明不是一样的眼神,一个锋利似刀,一个内敛如玉,却相似如同一人。
依凡知道这些都是错觉。从领旨的那瞬间起,她所等待就就是见到简云瑶。
可就连皇帝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否该如何处理这唯一的姊妹。
如今朝堂内外多少祸事都是因为她而起。
非要细细论处,地方官员舞弊朝廷的事情,有多少和已经死去的贤王有关,而那些曾追随贤王的人都受到简云瑶的庇佑。
谁能说她毫无过错?
这天下是她主子偷来的。是当今陛下毒死了皇太女。画舫无法停靠,是已经码头有重兵把守,靠岸便是万箭穿心,贤王才因为心疾死在画舫之上。
诸多言论,真真假假在国朝上下流传着。简云宿是皇帝,坐在至尊之位上的女子,总不能和那些传播流言的人对簿公堂。
可这些流言祸害的却是国家的根基,无论这些话语中几分真假,都使得人心惶惶。
派系之争,向来是各凭本事。前朝,今日都是如此,当日长英河畔确实布置了暗卫,但直到简云峥的尸体被抬上岸,都未曾有一发暗箭发出。
依凡不愿给自家主子脱罪。处在她们那样的位置,为了至高无上的位置搏杀才是常态,但没有做过的事情,便是没有做过。
她所忧虑的,她真正关心的是黎明百姓。
当年追随简云宿时 ,她就有所承诺,绝不结党,为得不是二皇女,而是天下百姓。她并非是简云宿孤臣,而是天下百姓的孤臣。
若真的以屠杀堵住悠悠众口,夏朝的江山还能稳坐几年?
简家姐妹,不该只是仇敌。派系之争,结局,并非只有你死我活。
简云宿忧虑的太多,已经陷入了泥沼,若她仁慈,是否会是新一波的动荡?简云瑶掌兵多年,到底有多少人为她做折服,愿意追随她?
若她真的有念头取而代之,她拿什么防备?
若内斗引起边疆陷落,她要如何防?
多少年、多少人试验出的真理,帝君之位应当冷血无情,皇家之人,不该为情所动。
可若无五感七情,又怎么可能治理天下?
不知饥寒,不见苦楚,皇帝就是高高在上的朽木。
连姐妹亲情都维护不了,又何谈护天下百姓?
可她终归是个外人。
依凡叹了口气,想要移开视线,却瞥见许多道视线朝着她而来。
她恍然间发现,是她注视简云瑶的过久,引起了周围人的主意。
依凡本能地蹙起眉头,却听见那人说。
“我与依大人一见如故,等着差事办完,不知可否邀大人山上,瞧一瞧这边塞风情?”
依凡愣怔瞬间,随即反应过来这就是她等待的机会。
庆王殿下亲自邀约,便是给了她最好的机会。
作为皇帝的钦差,依凡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就是简云瑶。
“改日一定登门拜访。”依凡弓背行礼,动作刚有个起手就被一声咳嗽制止。
她猛地反应过来,凭着她与简云瑶现下的身份,这么也轮不到她向简云瑶行礼。
也就是这片刻的停顿,简云瑶微朝着她欠了欠身子,算是将这一茬彻底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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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山寨的时候,傅朝朝正给孩子们布置今日的作业。
他来回翻动着《千字文》却怎么也找不到一段合适的段落。
见简云瑶站在门廊下,他微微挪了一下凳子,合上了手中的书卷。
“行了。”傅朝朝站了起来,“今天就不用布置读写作业了,放课后回去温习巩固一下这些时候我讲过的内容,就这样吧。”
他的话解开了栓缚在这群小孩子身上的封印,随着话音落下,小孩子们一个一个找回了天赋的野性,一个一个匆忙收拾好物品,急急忙忙地向着傅朝朝行礼,朝着自由的山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