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怀孕了,是真的吗。”没有半分铺垫的开门见山。
点头折下一朵牡丹的曲棠将手中银剪扔给春芽的时候,还听见她跟着松了一口气。
难怪她前面想要来院中修剪花枝都令他们如临大敌,他们是有多担心她会拿这小剪刀刺破肚子,又或者是刺破喉咙。
李棠玥接过这枝花色秾艳的玛瑙荷花,低头别在她发间,牵过她的手往屋里走去:“果然,还是牡丹最为衬你,也最适合你。”
二人相视一笑,恍惚间回到了当年拌嘴逗趣的日子。
回到屋里的二人将伺候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只余茶香袅袅盈满室,一碟翡翠暖桂缀花酥。
“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置。”后一句,李棠玥是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说的,生怕隔墙有耳。
说到处置这个孩子的时候,曲棠的眼里闪光过一抹残忍,两指拈起的桂花糕被捏得粉碎,落了一地碎屑残渣。
拉过李棠玥的手,在她掌心写下【逃】想了想,又添上【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利用】。
假如这个孩子是其他男人的种,她都不见得会厌恶到他去死,偏生,是那条疯狗的!
“这个孩子是你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知道吗。”对于好友在府里的遭遇她自然有所耳闻。
更知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还贱。
曲棠知道她是在关心她,又怎么会拒绝她的一番好意,不知道怎么说些煽情感谢的话,只能捏了一块白豆沙蒸糕递到她嘴边。
李棠玥没有婉拒,也没有接过,就这么就着她的手吃完了一整块白豆沙蒸糕。
“好,好吃吗。”曲棠见她吃了,露出了连月来第一个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似小月牙,脸颊边浮现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小酒窝,唇上那颗小痣鲜活得近乎妖异。
“好吃,只要是你喂的,都好吃。”
“要是有什么想要帮忙的,记得告诉我。”李棠玥捧住她的脸,与她额贴着额,“你说过,我们是好姐妹的。”
曲棠是她从小到大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她唯一认定的朋友。
同时,也令曲棠窥到了一条离开这里的法子。
金蝉脱壳,绝处逢生。
夜里,苏扶卮回来的时候还亲自到五芳斋和采芝斋,各自买了她爱吃的香酥油糕,桂花糕与绿豆糕,又担心她吃多了糕点会嘴干,多要了一份红糖桂花芋艿。
见她坐在窗边竹榻,单手撑着腮帮子发呆时,满身寒气如遇春暖散去,紫眸深情款款如桃花潭水深千尺。
“我听说今天白露来府里找你了,对吗。”男人来到榻边,将食盒打开取出里面吃食。
敛眉垂睫的曲棠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府里各处都是他的眼线,无论她说与否,他都知道。
苏扶卮见她不愿多说,也没有强求,拈了一块糕点递到她嘴边:“太医说你偶尔出去走动一下会对生产比较有利,要不然到时候生孩子会比较困难。”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像是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他才更担心。若非需要一个孩子才能拴住她,他又怎会容许她受罪。
“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看见你受罪,更不希望你难受。”
“呵。”闻言,曲棠忍不住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掐得掌心青紫瘀滞。
她身上所有的痛苦,灾难全都拜他所赐,其他人都有资格对她说这句话,唯独他苏扶卮不配。
随着七月份到来,整个汴梁城就像是放在火上烤的蒸笼,护城河里有不少鱼热得漂浮水面,整条河跟着散发一股子臭味。
热得本就吃得少的曲棠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肚子却像是吹了气鼓起来的羊皮囊。
宫里突然举办一场宫宴,宴请百官携妻女前行。
这种场合本与她无关的,苏扶卮却破天荒地说要带上她,还派了几个绣娘来府上为她裁制新衣。
“怎么,不愿意去。”学着为她绾发的男人将下巴搭在她瘦削如兰的肩膀上,抬眸看着镜子姿态亲昵的一对璧人。
镜子女子娇小可人,男子丰神俊朗,任谁见了都会直呼一声璧人。
手上拿着一支梅兰青词簪的曲棠点头,掌心跟着掐得一片青紫。
“以摄政王妃的身份也不去吗,你就不想看那群昔日将你踩在脚底下的人再次对你阿谀谄媚,摇尾乞怜的画面吗,曲棠。”男人并不在意她的拒绝,而是极有耐心地循循善诱,或者说是哄骗她答应。
要是在之前,曲棠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要。”
但经历过那么多的她,有些事情早已看淡,看开,唯独他和杏于必须死,成了她的心魔。
只是她的拒绝,并不在男人的考虑范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