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推门出来后,守在殿外,手上搭着一件浅粉色绿萼梅披风的苏繁星走了过来,先是将喜鹊绕梅掐丝暖手炉递过去,才为她系上披风。
“夜里凉,公主出来的时候,好歹得要多穿一件。”他说话的时候,视线总不受控制地往那条未关紧的缝隙里望去。
鼻翼抽搦的曲棠没有说话,只是将脸埋进了毛茸茸的披风领。
随着春节来临,各处皆是朱红灯笼高高挂,莺啼燕语报新年。
曲棠因为没有外祖家,便只能窝在繁月宫中无趣地吃吃喝喝。本来她能同往年那样去和母妃父皇撒娇的,谁知道父皇带上母妃去了行宫避寒,唯独将她扔下了。
气恼得她翻了个身地想,父皇和母妃才是真爱,她纯粹就是一个意外。
为她学习纳鞋底的苏繁星见她一直闷闷不乐地鼓着小嘴,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下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公主,我们要不要去御花园打雪球?”
“不要。”埋进软枕中的曲棠又嘟哝了句,“打雪球这种东西是小孩子才玩的,本公主才不是小孩子。”
“若是公主不想打雪球,我们去堆雪人如何?或者采那些落于梅花上的香雪回来做刨冰吃。”
对于前者曲棠是兴致缺缺的,可对于后者 ………
她马上从云梦绸被中钻出,施舍般将小脚搭在少年的大腿,示意他给她穿鞋的催促道:“走,我们现在就出发,要不然太阳一出来,这雪说不定就化了。”
唇角噙着笑意的苏繁星将那只不足他巴掌大的雪足置于掌中,稳妥地为她穿上那对绣着粉兔子绒球的小棉靴:“现在天冷,哪怕太阳出来了,梅林雪也不会化得那么的快。”
苏繁星为她穿好鞋后,便走至紫檀缠双蝶衣柜,从里面取出两件外套问她:“公主是要穿这件米白桃纹镶边翻毛斗篷?还是小桃红点珠大氅?”
眼睛眨了下的曲棠想了想,等下出去玩的话。要是穿太多了肯定会不方便行动,便伸出手指指着挂在木施上尚未收回的云粉色桃染云肩。
“本公主要穿那件。”
春风拂过绿草间,带来春天的气息,滋生于阴暗角落的寒气也在一点点,被名为春的脚步驱赶。
御花园,三千妃颜不及靡染红梅艳的梅林中。
“公主,那人好像是柳妃娘娘。”双手捧着烧蓝掐丝珐琅海碗的苏繁星,忽地出了声。
正在踮脚折花的曲棠不耐烦道:“本公主管她什么妃,不过那人顶着一张同本公主母妃相似的脸,看着可真是恶心。”
“公主不喜欢那位柳妃娘娘?”明知的他,仍是故问。
“本公主怎么会喜欢这种人,最好是希望她这种人不要存活在世上才对,要不然看着就碍眼。”将红梅折下的曲棠注视到那人高高隆起的肚皮,还有那张肖像母妃的脸时,厌恶不自觉染上墨瞳。
虽然她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又多了几个弟弟妹妹,可她介意的是万一那个女人肚里生的孩子和她有几分相似怎么办!
等她余眼扫过一旁的大白,肚子里头便开始咕噜噜地冒起了坏水。
怕冷得穿上大花袄,脚蹼穿上小花鞋的大白忽然不安地抖了抖羽毛,缩了缩鸭脖。
它觉得,它可能有点鹅生艰难。
不远处,挺着大肚子的柳妃同样看见了正与苏繁星采集红梅白雪的曲棠,本想要过去讥讽几句的,却被身旁的大宫女给拦住。
“娘娘,您莫要忘记您现在的身子重了,何况那位宝珠公主向来不是一个好相于的主。”
闻言,柳妃这才后背冷汗直冒地收回了脚。
她怎地就忘了,之前宫里头也有一个怀孕的妃嫔曾挑衅过曲棠,最后却被她给推倒在地,导致那位妃嫔落了个一尸两命的下场,听说肚子里还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
至于那罪魁祸首曲棠,也不过是关了几天禁闭,哪儿有被呵斥过的痕迹,这才养成了她越发胆大包天的脾性。
可当她想要放过曲棠,并不代表曲棠身边的人也会跟着放过她。
正当柳妃在御花园里待得无趣,想要转身离开时,不远处突然飞来了几只麻雀,紧接着周边飞来的麻雀越来越多,像极了黑云压城城欲摧。
未等随行的宫女将那些恼人的麻雀驱赶,那些向来温顺,胆怯的麻雀却像发了疯一样挥展双翅,张着喙就朝柳妃啄去。
麻雀的围攻,加上视线都被阻挡的弹指间,本被护在正中间的柳妃一时不查地往后摔倒,猩红的血瞬间染红了她的月白色衣裙。
闻到血腥味的麻雀也像是突然恢复了理智,扑棱棱着快速展翅离开。
“救…快去找太医………”
“肚子,本宫的肚子好疼!”
随着余晖点点,绵绵暖阳洒于朱红墙,碧玉瓦,白玉砖。
正窝在小红泥炉旁,煨着板栗与烤红薯吃的曲棠在听到柳妃流产的消息传回来后,表情仍是淡淡的,就连吃东西的速度也未曾减缓。
反倒是为她剥栗子的苏繁星有些不安了起来,更不敢抬眼与她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