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们一阵笑闹,又说起闲话来:“说到京城,听说陛下的龙舟已过了凌家渡,不出半月就能到咱们浣州城。到时候你站在敕蓝河边上,什么京城里来的好东西不能看见?”
另一个姑娘插嘴:“这回是二皇子随扈,说不定运道好,还能瞅见活的天潢贵胄呢!”
二皇子裴宣,在《敬德皇帝南巡记》里可是一个温文尔雅、体恤黎民的有为青年,路金喆忙睁大眼睛去听。可姑娘们知道的也有限,多是道听途说,不过凑趣说笑罢了。
众人笑闹一通,末了路金喆问绵杏:“阿蛮怎么没在西厢房?”
绵杏飞了她一眼,笑道:“刚还说自己长大了呢,这会儿又不通事了,薛姑娘什么身份,自然是坐在东厢房,干什么跟咱们这儿蛰蛰蝎蝎的。”
路金喆苦着脸,兀自慨叹:“那她不得拘束死。”
路金喆想的没错,东厢房里,薛蛮子在一众夫人堆里,如坐针毡。偏她是薛夫人的门面,一举一动都要娴静,累得腰都酸麻了。
众人少不得要绕着她娘俩说些恭维话,薛太太满面含笑,一脸自足。
言谈中自然说道了薛蛮子的亲事,州判夫人问道: “日子定了没有?”
薛夫人道:“勘准了,明年仲夏,七月二十三。”
“那该早早的准备起来了!”众人无不附和,薛夫人笑道:“可不是嘛,早两年勉之娶亲,也没见这么着忙,反倒是到她这,里里外外,一桩桩一件件可把人累死。”
通判夫人笑道:“姑娘家,自然比小子费事儿些。”
路金喆嫡母刘氏见众人话头正在此处,忙欠身对薛夫人道:“说起阿蛮的花嫁行头,倒还有一宗趣事,就是我那二姑娘,手作‘凤冠霞帔’原是闺蜜之间玩笑话,偏她认个针,忙忙的做起来。她个小孩子懂什么,这几日点灯熬油的,到底把凤冠模子做出来了,我今儿带了来给夫人瞧瞧,饭后当个笑话看罢了!”
薛夫人忙道:“别这么说,金喆那丫头,我看着就喜欢,她们姊妹感情好,就算是编个金疙瘩,也没妨碍的。”只不过悄悄地在心里添了一句:横竖我不用就是了。
刘氏便把一个漆红匣子拿上来,交给小丫头。小丫头复又递给薛夫人。
众人也巴巴的看着,心里无不纳罕。薛夫人众目睽睽下打开匣子,一见匣中之物,眼睛一亮,口里念了声佛,小心翼翼捧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凤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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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冠以大红纱段做帽基,以金丝缠帽箍,正中金累丝翟鸟工艺繁复,翎毛毕现,翠羽辉煌,口衔三珠,冠中间嵌一枚红宝石,底部镶嵌一溜细密的珍珠,两边帽上各缀着一只喜鹊步摇,颤巍巍、明晃晃,脚踩祥云,头顶曜日。
冠后面是一幅小绣像,赫然是文王百子。
薛夫人把玩那凤冠,形制模样大出所料,很是满意,又让小丫头捧着匣子给下头夫人们赏眼:“你们也瞧瞧。”
红匣子传花鼓一般在众人手上流转,大家看了,果然称赞:
“这竟是模子,我还当是真的呢!”
“又精美,又不过分热闹,很庄重的样子,不错不错!”
“瞧瞧这金累丝花活,路夫人,你家里这位二姑娘,巧手哇!”
刘氏脸上满是得色,又冲薛夫人笑道:“夫人不嫌弃她小孩子家的不懂事就好了。”
薛夫人笑道:“哪里的话,回头让金喆上家里来玩!”
她们在这头赏玩凤冠模子,薛蛮子早羞的坐不住,忙找了个托词告于太太,薛夫人笑她:“我们这里正议你的花嫁呢,瞧你忸怩的。”
旁人劝道:“女孩家,面皮儿自然薄些。”
通判夫人也帮腔:“你就饶了孩子这一遭,放她出去自在罢。”
薛夫人便笑道:“罢了,去玩罢,没得倒拘束了你。”
薛蛮子落落大方笑了笑:“夫人们安坐,请恕我少陪了。”
州判夫人随手也招来个丫头,道:“你去西厢房也知会一声,若女孩儿们吃好了,也舒舒筋骨去,不必拘在屋子里。务必让嬷嬷们把花园子用锦帐围起来,免得和前院爷们冲撞了。”
那丫头道:“是。”
夫人们看着窗外,不一会儿便有女孩子们的嬉笑声传来,不知道谁小声嘀咕道:“唉,还是做姑娘的时候好哇……”
第10章
西厢房这边,女孩儿们得了州判夫人赦令,如解了禁一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霎时散入园中。
路金喆便和姐姐一起信步游园,这浣州通判不知道官当得怎么样,花园造的是真得意。大,真大,比之自己家里的,不知大上几倍。
穿过重重回廊,两旁花木深深,行至尽处,到一开阔地,遍无乔木,栽着没鞋尖深的草甸子,因是新秋,泛黄的草叶子踩上去还有些扎脚。
这里围着重重人,女孩子嬉笑声,叫好声,尖利刺耳,金碟却步,偏金喆爱热闹,一头扎进人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