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间,百姓也要依律为天子祝寿。一时之间京师家家摆香案,遍地鞭炮齐鸣,到处开筵唱戏,一派歌舞升平。
而路金喆这会儿的紧张与激动更甚于旁人,经她多方打探,得知今年弥腊朝聘的队伍里不仅有使臣,还有国主以及郡主两位殿下!
君辞会来京师朝聘这个消息一时让她高兴地睡不着觉了,度日如年的盼着,终于在万寿节前三天,把弥腊使臣盼来了!
……
外国使臣入城的那天,德仁门外挤满了来瞧热闹的人,金喆特地包了沿途一个酒楼的二楼包厢,和小燕儿出门来看——只可惜弥腊使臣队伍里的贵族都坐在毡庐里,瞧不甚清。
“得想个法子见她一见!一般外国使臣来朝,鸿胪寺都会为使臣设下专门的行馆,我回头想法子打听一下那行馆在哪儿,咱们送帖子去!”
如此计议,很快街上又走过另一拨使臣队伍,瞧他们蛮壮的身形以及骑着的高头大马,便知是塌它来使。
塌它一行只有十个人,一身重甲钢铠,佩着阔刀,威风凛凛,丝毫没有败军之相。被簇拥在最前头的是位宽肩窄背的健硕青年,肩上还停着一只弯嘴尖翅的隼。
这人明明是出使,却好像狩猎似的一双鹰眸四下巡视,目光掠到酒楼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抬了下手。
路金喆倏地缩回脑袋。
小燕儿纳罕:“这就是塌它王?气焰这么嚣张!”
“不是塌它王,王庭的人都已经被周将军降伏了。他……应该是草原狮子王的儿子图尹稚臣,古雅会盟时他也在,我还远远看过。”
小燕儿一拍脑袋:“我记起来了,后来太子殿下还和他演武来着,赢了他一束梅花?”
金喆点点头,再去看时,使臣队伍已经走远了。
……
正待金喆为弥腊使臣到来满心欣喜饱含期待之际,一桩更大的喜事找上路家人——路家大哥儿金麒从邺州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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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金麒是趁夜进的家门,三年多未见,连家里新采买的婢女小厮都不认得他,一家子慌乱惊喜正不知如何是好,路老爹胆战心惊地问:“可是你任上出了什么差池,叫朝廷革了职给撵回来了?”
金麒啼笑皆非:“您老想哪儿去了,为方便向陛下敬献,朝廷有恩旨外省五品及以上官员可以提前回京述职,儿子这才请了恩旨回来的!因着着急赶路,连家信都没功夫写!”
竟是这样,路老爹一面想着朝廷两件事一道办还怪会省事儿的,一面让小厮赶紧把家里所有鞭炮都一齐放了,给大哥儿接风!
阖府上下都因着大公子回府忙碌起来,一派欢声笑语,喜上眉梢!
金麒见了老太太,见祖母鬓发皆白,腿脚也不复往日利索,心里不由酸涩,伏在她身边说了一车话,将这两年在外情形都挑好的说与她听。
老太太揪着金麒的袖子,眼含泪花道:“在外许多年,也吃了不少苦头罢?你不说阿奶也明白,看喆丫头就晓得了……回来就好,阿奶的麒哥儿可算是回来了!”
麒哥儿回来了,这家里主心骨就有了!
刘氏忙忙地打发人安排麒哥儿带回来的随从和行囊,殷切道:“这府上你独有一进院子,平日里白空着我也常命人洒扫的。你的东西你的人,都随你怎么使,短了什么只管跟我说,一家子别拘着。”
两个妹妹也在二门里等着金麒。
金喆垫着脚细看他模样,形容倒是还好,除了大约是赶路太累的缘故,眼下有两抹青外,不论是体格还是精气神都跟从前在邺州时一样。
金麒抬起手,想像小时候那样给她个爆栗,可惜姑娘大了玩笑不得,只好作罢,便佯装嗔道:“妹妹瞪着眼瞧什么呢?”
金喆只问他:“过年你还走不走?”
金麒摇头:“说不好,等朝廷旨意。”
金喆不说话了,金麒便去瞧大妹妹金蝶。他们才是长远三年未见,金蝶深深行了个礼,细看她眼角,隐隐带泪,废了麒哥儿好一通话来哄。
……
自打麒哥儿一回来,路家阖府庆祝得比给陛下祝寿还卖力,又是请戏又是设宴,一家子喜气洋洋眉开眼笑。
末了又提及儿女亲事。
路老爹冲麒哥儿笑道:“嗳呀……趁这会子她们姐俩不在,爹跟你透句实话——你母亲正给她两个议亲,个么京师中有啥子你瞧得过眼的公子,或者是同僚,赶紧先于爹爹透个底!自然了,咱们家也不是那等非官身不可的,只要年纪合适,品貌端正,八字相合,也就罢了,呵呵。”
路金麒停了一下:“议亲?这……我不是同您说过嚒,两个妹妹的亲事等我回来再议,您这么操之过急,未免也太唐突!”
路老爹哼了一声,吹胡子瞪眼:“我听你的,那就晚啦——虽说我朝因出了个开国女帝,与前朝不同,女孩子及笄后停个三两年再议亲也不触律,可是蝶姐儿今年都多大了?再大留成老姑娘,上哪儿还有好人家求娶?还有这丫头,姐姐不出嫁能轮得到她?这不是活生生耽误她们的前程嚒!你如今功成名就了倒是有个好前程,她们攀个好门第难倒就不是?”
金麒连连点头,“是,是,父亲大人说的是,只是……”
“你可别‘只是’了,我还没说你呢!”路老爹挥挥手,只恨不得揪着路金麒的耳朵,嚷道:“你说说你也二十郎当岁了,大小是个五品官,一州漕司!说出去多给老子长脸!可你独自个儿回来了,你媳妇呢?都说男人成家立业,那你这业立得不错,家却没成啊——你想怎么着罢,我的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