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立时便去。
南门上,檀泷行动果然见效,缇骑见裴宛护军打扮,携着一名女孩,登记了女眷家里名号,挥挥手放行。
出了宫门,只见外头停着很多车马轿子,小厮们都打着灯笼站在车前等主人归来,金喆看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自己家的那辆车。
该道别了。
踌躇半晌,她不知道该如何谢谢裴宛,撒开手,一低头,发现自己系着人家的披风呢,忙慌手慌脚解开,还给他。
裴宛知道正经人家的女孩规矩大,身上是不许出现一件外男所用之物的,便伸手将披风接过来。
路金喆呐呐的道:“感谢的话我也不会多说,咱们俩一来二去的,也算互相偿还清楚了。可是今晚这回却极为紧要,着实要谢谢你!我……我该回家了,你也紧着忙去罢。”
话一说完,仿佛有狗撵她似的,以手遮头,跑进自家马车里。
她甚至连等一等都不敢,等一等看看裴宛是否还有话说……
*
小厮远远的就看到了她,把她让进车里,隔着车帘唏嘘:“嗳唷我的天爷!可算瞧见出来人啦——别人家都走了大半,不过二姑娘,怎么只有您呢?老爷太太他们呢?”
金喆不愿多说,只道:“我与哥哥走散了,他们在一起,咱们安静的在这里等他们。”
坐在车里,心仍旧鼓鼓的跳着,不知道是为这惊心动魄的一夜,还是为了什么。
她鼓起勇气,挑起一角窗帘,往外看。
这雨也是奇怪,竟然停了,仿佛专为浇她一回似的,月亮又从云中露出脸来。
大约过了顿饭功夫,车外小厮欢喜的叫道:“老爷!大哥儿!你们可算出来啦!”
路金喆唰的一下掀开车帘,只见大哥儿扶着老太太,爹爹扶着太太,太太拉着姐姐,几人牵牵绊绊从南门里出来。
金喆赶忙下车,麒哥儿见了她,长舒一口气:“得亏你没藏在那假山窝子里,刚查出一起……罢了,不说了!咱们回家!”
……
回到车里,老太太摩挲着金喆,见她衣衫凌乱,一身泥水,嚇了一跳,忙道:“我的囡囡,你……你这是……”
路金喆唯恐家人太过忧心,忙道:“当时我在假山窝子里藏着,不妨教树杈儿挂住了衣衫。”
老太太久经了事的,忙把她上下囫囵个儿检视一番,果然内衫好好的系着,胳膊腿儿也没什么痕迹,当下心落到腔子里,与太太使了个眼色,嗳唷嗳唷不停:
“可吓死阿奶了,幸亏麒哥儿在山洞里看见了你那狗爬字,不然老婆子这会儿早就犯了心疾。这劳什子行宫,一进来我就心说不好,瞧瞧把我这两个姑娘折腾的,毛嗤嗤的!”
此刻姐姐金蝶也不自在的笑着,她刚跑的头发都散了,太太正一绺一绺替她抿着。
金喆手里勾着金蝶的手,带着哭腔道:“当时原本我跟姐姐在一块,也能从西门出去的,可是姐姐要去找太太,是我不好,没跟住姐姐。”
金蝶闻言,忙道:“阿奶,并不是这样,是金喆带我们下船来的,她好机灵,偏我心思拧,不听她的话,非要找太太的。”
老太太笑着,摩挲了一个又一个,道:“行了,别看你们姐俩往常也吵嘴闹脾气,阿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一个识大局,一个纯孝,都没错处。好好的,甭丧着脸!”
姐妹俩互相看看,金喆心里满腹大难不死后的庆幸,苦无无处诉说,巴巴的瞅着姐姐,金蝶冲她笑笑,亲昵的替她拢了拢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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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刘氏亲自把两个姑娘送上绣楼,让厨房煮热汤,预备热水洗澡驱寒。
这一宿,如何热闹如何狼狈,家里是不知道的,小燕儿撑着没睡,早在灶上给她备了粥汤,见太太亲自把二姑娘送上楼,忙亲亲热热的把太太送走。
金喆的衣裳鞋袜都湿了,小燕儿赶紧帮她把衣裳脱了,换上寝衣。
悄悄把她脱下来的衣裙里外看了看,嚯,外衫撕扯的就剩个布片子,裙子也破了一个口子,唬的一跳!
路金喆忙道:“是狗,被狗咬的!”
小燕儿一头雾水:“不是去行宫吃席面麽?谒见皇帝,看花灯游湖,怎么还让狗咬着了?”
路金喆正要说话,却听楼下叮当一阵响,两个媳妇送上来热水。
小燕儿笑道:“多早晚怎么劳动你们上来?我们这里也有上夜的婆子,交给她们就是了。”
来人是太太跟前两个陪房媳妇,就是上回查房的那两位。其中一个道:“太太嘱咐的,燕儿不用忙,我们伺候二姑娘洗澡。”
路金喆懵懵的,小燕儿却有见识,一把挡住金喆,让她回卧室。
“姑娘是我从小伺候大的,沐浴这等事更是从不假手他人,两位姨妈上来就要进澡房,有点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一家子,主母的吩咐就是规矩。听说今夜行宫里乱了套了,二姑娘冒冒失失走失了一个多时辰,谁知道遭遇了什么人,我们查验一番,也是为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