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难怪,本来江可娇也不是杜福玲那般,将事情写在脸上的人。心若紧走几步,寻到了内家医馆。这个时辰,江可娇应当在这里。
心若打了帘子进了医馆内,几个上了年纪的宫女在里头求诊。她的到来,引得一众医女侧目,寻了一圈竟然没有见到。
轻声问一个小医女,“江医士在哪里?”
“江医士今儿内宫当值,一早随了朱院守去了内宫。”
这时的江可娇正在绮丽宫,随朱院守给高贵妃请平安脉。诊脉片刻之后,朱院守言道:“贵妃最近可是睡得不大好,夜里易醒?”
“哎!”高贵妃轻声叹气,“院守说得不错,本宫最近确是如此。”
朱院守道:“为臣给贵妃开个安神的方子,喝上几剂会好。不过贵妃还是夜间少些思虑。夜间思虑过多,阳气浮动,心肾不交,是以会有如此症状,无甚大碍。”
高贵妃没有问下去,她到是想不思虑,可眼前有太多的事,乱如团麻,叫人理不清头绪。
哥哥最近神神秘秘,皇子也不是个省心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她都得思虑。
连皇上最近也形为怪异,竟然留了个医女在太医院个把时辰。高贵妃突然想起来,要见那个叫常心若的医女这一茬儿。
于是精神一抖,眼里闪过一丝凌厉,状得无意道:“你们太医院、新近来了一个叫常心若的医女?”
朱院守眼一跳,恭敬回道:“回娘娘的话,是的。”
高贵妃思虑片刻,她想问一些关于常心若的事,可也不能开口就问她容貌如何,性情如何?
于是拐了个弯儿问道,“她医术如何?”
朱院守略一沉吟,回道:“回娘娘的话,常心若由柳医正招录,进入太医院。只是她主修针灸,并不熟悉内家。”
身在太医院,这两日之事,岂有不知。瞧娘娘的样子,眼中带厉,怕不是好事儿,反正是柳医正医馆的,与他无关。
高贵妃抬了抬眼皮,状似无意地问道:“是吗,她可是医术甚高,我怎么听说她来了之后,太医院里不怎么太平。”
“呃!”朱院守不好正面回答,斜里看了一眼江可娇道:“医女之间的事,恐怕还是医女比较了解,江医你士来回娘娘的话。”
江可娇早己思忖好说辞。来这绮丽宫,便想着若是寻到机会,如定要给常心若添堵。若是娘娘出手,别说是否留在太医院,便是能否活命都未曾可知。
机会来得正好,于是开口回道:“回娘娘的话,常医女自恃貌美,与其它医女少往来,时有龃龉发生。”
闻听此言,高贵妃己断定、那常心若定然是个媚主的货色,连同院效力的医女都这样说,不然皇上怎会留她在御书房。皇上不好美色,后宫人数相比历代君主,那可是少之又少。
原以为现在她们皆一把年纪,不会再有桃红柳绿之事发生,她也只一心扶二皇子上位即可,哪成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皇上的御书房鲜少、允后宫之人进入。这一年里头她才进去过一次,还是打着送补品给皇上的名头。
高贵妃的声音如脸色一般阴沉,“貌美,哼!本宫到想瞧瞧她美到何种程度。”随即瞄了一眼下首的两位,开口道:“你二人这就回去,叫那常心若来见本宫,就说本宫请她诊病。”
朱院守告退,高贵妃靠在熏了百合香的软塌上,微闭着眼,眉间却拧着一道痕。
高嬷嬷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杏仁蜜茶,轻轻放于一旁的、四脚紫檀木雕花儿的边几上。
随手拿了软塌脚落处的、一块西域进供绒毯、盖在高贵妃的腿上,立于一侧开口道:“娘娘,老奴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高贵妃仍旧微闭着眼,悠悠地道:“往后嬷嬷有话就直说,我知晓你皆是为本宫好,不怪罪你就是。”
“一会儿那常医女来了,娘娘准备如何处置?”
高贵妃沉默片刻,睁开了眼,看着高嬷嬷道:“皇上那边儿可有什么动静儿没有?”
“没有。”高嬷嬷摇了摇头,“来回话儿的人说了,昨儿只有于公公在里面伺候,外人一个没进去,怕是只有于公公一人知晓了。”
高贵妃愈发地看不懂了,若是皇上有意,那直接将人接到内宫不就完了。若是无意,为何将所有人都打发了,一起在里面那么久。
片刻后,高贵妃睁开了眼,冷笑道:“这事儿也好办,皇上既然如此安静,那咱们所有的动作皆合理。若是皇上到时候怪罪下来,本宫可以说,皇上应该早早告诉本宫,也好早早为皇上操办。现下人都没了,请皇上责罚。”
夸张的声音,配上高贵妃得意的冷笑,真叫人毛骨悚然。反正一个女子,皇上还真能将她如何,将高家如何?
高嬷嬷还是劝谏道:“老奴以为,还是看了人再定。若人是个老实的,敲打一番,叫她吃些苦头也就罢了。现下这个当口,不该忤了皇上的意,叫她分些芳妃,玉嫔的宠也好。”
高贵妃重新闭上了眼,不做声。心里却有些恼,自从丽妃失了圣心之后,这宫里的女人就没人是她的对手,皇上就是她一个人的。
忽地来了一个年轻的美人,欲压其宠,这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子就起来了,如何能压得住。
高嬷嬷也识相的闭上了嘴,她知晓高贵妃横行后宫多年,这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只是如今皇上的圣心难测,若是这个时候惹恼了皇上,不知如何收场。
心若在自己的针灸馆里,正在给一个宫里的姑姑拔针,这都是青姑姑送来的人。
自从心若将青姑姑治好之后。隔三差五的、就会有宫里的姑姑过来请心若诊治。
她们的病症皆相似,心若诊起来也不费力,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不然她还要算时辰,等江可娇回来,与她解释一下黄坚的事情。这时候心不静,看书也不踏实。
“常心若……”
一声清脆的喊声,吓了心若一跳,听着是江可娇,可进了内庭当值,一般是要到傍晚才会回来,她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听口气,来者不善的样子。
心若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拔下最后一根针,又将姑姑的衣裳整理了,送姑姑出门,在门口迎了急匆匆而来的江可娇。
“何事寻我?”
第244章 凤仪之行
“是有事。”江可娇阴阳怪气地,又有几分看到笑话的得意,“常医女现在宫中的名气不小。这不,高贵妃点名请你去给她看诊。”
心若微微一愣,江可娇含笑的眼里,藏了丝丝阴冷,许是心情大好,并没有藏得好,心若一目了然。
心若微微笑道:“江医士很得意吗,其实你很可怜。”
江可娇也微微一愣,随即恢复泰然,“常医女说笑了,我有什么可怜的。你有心情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进了绮丽宫,看你还能不能好好的出来。”
心若向江可娇靠近了一步,在其耳边轻声道:“其实黄院守有妻,只是其妻病重,是以她从不对外说起她的妻。我也有婚约,对黄院守实在无心,只因他妻子的病,需用针灸调理,所以才有些往来。”说完拿着医箱从呆愣的江可娇身边走过。
借着忘记东西在屋子里,心若回了一趟住处。趁人不备之时,从她窗前的乱草丛里抓了两把。从里面挑出两朵小花儿,淡粉色的四瓣儿小花儿,草丛里随处可见。
轻轻的戴在自己的头上,藏在了头上仅剩一朵花儿的下面。背上药箱,往太医院去。
这小花儿的毒厉害些,不致命,却叫人睁不开眼,头晕得睁不开眼,按惯例,医女去妃子宫中出诊,一定要一个院守或是医正陪同。
特别高贵妃这样等级高的妃子,一般是杜院守亲自出诊,以防出差错,谁也担待不起。
然,这次高贵妃点名心若出诊,太医院无人跟随。朱院守来报时,黄坚也在。
得知此事,意欲陪同前往,却被杜院守拦了下来,只说高贵妃请她一个人过去,不好忤了高贵妃的意。
心若屡次令杜院守威严不在,杜芳芷,杜福玲皆受牵连,心下早己生恨。只是奈何她背后难以捉摸的势力,实是在忍奈当中。
特别是今日之事,昨夜发生的,今儿一早就有人宫中之人插手,实在叫他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高贵妃既然出手,他乐得坐等其成。一个医女背后的势力再大,还能大过高贵妃去。女人的嫉妒是一把利剑,就让这把利剑将她结束吧。
心若在众人的无限心事当中,孤身一人,形单影只,背着药箱,去往「凤仪宫」。
这个时节,即使是江南,天气也颇为寒凉。冷冷的风扑面而来,落叶纷飞铺满路。
心若抬头看天,有种壮士去兮,不知会不会返的心情。权利大过天,这青天白日里、到是在人的心里投了一片阴影。
她这一去,本无所惧,自打准备进宫的那天起,生与死便没放在心上,只求尽力而为。只现在承了风长行的一片情,不知她若离开这红尘人世间,他会如何。
所幸时间不久,他也许并没有陷入太深。说不定只会有那么一点悲伤,就会有一位姑娘重新代替她,走进他心里。只是思及此,为何她会心痛。脸上有些凉,竟不知何时流下了泪。
踏进内庭,有宫人正在打扫落叶,寻了一位年纪轻一点的小太监,问明了去往「凤仪宫」的路。
便沿着他指的那个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回首想问得再仔细些,却发现人竟然没了影儿。
沿着大约的方向,转过两道弯,穿过三条长廊,再转过大半个湖面,最后问了一个路过的宫女,才见到大红的朱漆门上方,玉色的琉璃瓦下,烫金的大字「凤仪宫」。
有绿衣宫女在门口处 候着,心若定了定神,扶了扶头上的簪花,泰然自若的走上前去,自报家门,“婢子,太医院医女常心若。”
绿衣宫女上下打量了一下心若,太度冷淡,只「嗯」了一声,头前带路,心若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进了院子,穿过明堂,绿衣宫女、在一处屋子的门外停了下来,对身后的心若淡淡地道:“在这儿候着。”
心若不敢抬头观察,只能看见那宫女的绣鞋,拾级而上,掀了帘子进了屋。
片刻后,她原路返回,站在五级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道:“上来吧……”
屋门前,绿衣宫女打了帘子,一股子温热的百合香扑面而来。心若一只脚刚迈进门里,一只茶碗立时砸到她的脚上。
地上铺着厚厚的、绣着大朵折枝花的毯子,并没有发出骇人的声音。
茶碗滴溜溜地滚到了一边儿,里面滚荡的热水、悉数洒在了鞋面上,一下子渗入到脚背。
那茶碗不是摔过来的,是长了眼一般,直直的朝着她过来的。心若了然,忍着痛,未吭声,另一只脚也迈进门,站定不动。
高贵妃见她镇定自若,没有一丝慌乱,心里的气,更是添上了几分,以为她之所以这样老神在在,定是以为有了皇上的癖护。
一旁的高嬷嬷吩咐道:“还不上前,给娘娘赔罪。”
心若躬身上前,高嬷嬷对着一旁的、一个高个子宫女,使了一个眼色,那宫女点头会意。
对着还未及站稳的心若,就是一脚,那一脚刚好踢在腿后膝盖处,心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嘴里恨恨地道:“好好跪着,娘娘一个时辰前下的旨意,你却到现在才来,宫中左右这么大点儿的地方,你是爬来的?不过一个贱婢,谁给你的胆?”
欲加其罪,何患无辞。想是那江可娇便没安好心,回去也不是立时通知她。
这个屋子里的人,更是如此,怕是就算是半个时辰之内赶到这里,也还是有一百种惩罚她的法子。
幸亏早有准备,只消挺过一刻钟,这么大的空间内,头上的「不倒翁」之毒便可以发作,她们便没力气应付旁的了。
她本不是宫中女子,不想卷入宫妃之间的争宠。此时却有口不能言,有心不能辩。无论如何也不能泄露、风长行与皇上的关系,也只能咬牙硬挺了。
打小的时候,偶尔听父亲同娘亲低语一些,宫闱中的秘事,真是最毒妇人心。打从吕后开始,这宫里女人、折磨女人的法子,便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只是千想万想,却是如何也想不到、会轮到自己的头上。
亏得自己还有个旁人少有的本事,若是普通的宫女,只怕是今日己香消玉殒,一个贵妃处死一个犯上的宫女,这说辞,恐皇上也无法反驳。
好汉不吃眼前亏,心若恭敬地磕了一个头,却不起身:“俾子知错,请娘娘责罚。”
过了良久,心若胳膊都有些酸,坐于上首,一直在看着几个宫人演戏的、高贵妃才开了口,声音清丽,如莺出谷,“抬起头来。”
第245章 快拿刀来
心若依言,慢慢抬起了头,两道目光交汇。自自暗暗吃惊,高贵妃的年纪不小,却保养得当,云鬓堆鸦,似初晓轻雾。
一只口衔闪亮红宝的、偏凤簪于其上,另有玉色精致珠花几朵,愈发显得那只凤凰华贵至及。
两腮的玉春红、映得肌肤白皙细腻,丹唇微启,真是仪态万千,光艳照人。不敢太过仔细打量,民若垂了眼眸。
高贵妃看着这一张、清丽至极,却又媚惑至极的脸,心海翻腾。
那一双烟水迷离的眼睛,若秋水横波,似碧潭含烟。只看那么一眼,便似要被吸了进去。
生了这样一双眼,偏生又不是媚态横生,却有那么几分高贵与清冷,那双眼似乎总要与人保持距离,便是那一垂眸,也让人心弦抖动。
水蓝色宫妆,头一只两朵淡粉色普通宫花儿,只这一身普通的打扮,只讲容色,放眼阖宫,除却玉嫔能与之并驾,其它的几个妃只能屈之于下。
难怪皇上见之不能忘,思之如狂,竟然没名没份的就去了御书房,不早日斩草,怕是它日连叶子也碰不得。
下定决心,高贵缓缓地开口道:“听说你会针灸,一直给丽妃针灸,那你来说说丽妃的病情如何?”
“回娘娘的话,丽妃的腿疾,时日己数年之久,俾子的医术有限,恐不能将之完全医好,只是可以缓解一下其病痛。”
“听说你昨儿还去了御书房,皇上得了什么病症,本宫甚是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