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的那个太监刚要起身，又被后面一群凤仪宫的太监给撞倒，其中一个他倒是认识，于是问了一句，“你们这许多人在做甚？”
“捉那个医女。”
说完接着跑，粗壮太监微微一愣之后，立马也追了上去。
原来他是于公公下面的小管事于三。身子比较好，跑得比旁人快，于公公才叫他先去凤仪宫传旨，救心若。
于公公一早得了消息，说心若去了凤仪宫。恰逢当时皇上那里分不开身，耽搁了片刻，担心来不及，这才让于三快跑几步先去传旨。
心若到底是没跑过那几个太监，被当场捉住之时，于三也赶到了。一众人皆气喘吁吁，喘匀了气儿的凤仪宫太监、欲将心若带回。
心若这下面如死灰，风长行说宫里会有人救她，可她都折腾了这许久，还是无人来帮，看来今日就要与爹娘地下团聚。
于三挡住了众人离去之路，凤仪宫的太监不明所以，其中一个伶俐地道：“于三哥，今儿有要事。明儿空了，再陪哥哥如何？”说完欲夺路而行。
于三后退两步，还是堵住了去路，“于三哥，你这是……”
于三指了指心若道：“我本是要去凤仪宫，寻这医女，此地刚好遇见，也免得我跑远，这就带她去御书房。”
几个凤仪宫的太监，一时无措，还是方才那个太监道：“于三哥，不妨事，咱们先带她去回了娘娘，然后您再带她去御书房如何？”
“放肆！”于三斥道：“你的意思可是要皇上等了？是皇上大，还是娘娘大？”
他们可是记得刘公公的话，人带不回来，脑袋就保不住。
几人也是豁出去，“于三哥，咱们敬重你，但是这事儿真不能应你、咱们是必须把人带回去。”
于三张开双臂挡在他们面前，几人一看，眼睛皆瞪圆了，其中一个脾气不好的，叫道：“于三，对咱们发号施令，你还不配。”
话音刚落，不远处从轿子里传来一声，“那我配不配呀？”
众人大惊，回头一看，由四个太监抬来一顶软轿也堪堪到了眼前，轿子停下，“于公公打里面掀了帘子出来。”
冷冷地扫视了一众人，几人吓得有些发抖。这宫里太监皆归于公公统领，不肖说这几人，就是刘齐到了于公公面前，也是要行大礼的。
接二连三的状况，弄得几人更加无措，心若趁机挣脱了身，躲到了于公公身后，见人无恙，于公公定了心。
对那几个呆若木鸡之人道：“回去，告诉你们娘娘，说皇上寻常医女。”说完转身带着于三同心若一道离去。
走了一段路，四下见四下里无人，于公公才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在这冬月的天气里，他一把年纪，竟然出了汗，且是冷汗。
还不是那个风将军，说这姑娘在宫里的全仰仗他照拂，必要时可以打着皇上的名号。
若是出差错……他下面没说，可他知晓，凭他与皇上的君臣关系，他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风将军与他关系不错，从前他犯了错，风将军替他求过情。这于情于理于威胁，他都得力保这姑娘。
第248章 什么名字
还好，他足够周到，在进宫的入口差人看守，凡是有医女模样的女子进内庭，皆要搭话儿问问去哪里，这不还真顶了用。还好，一切还好，这姑娘无恙，他这颗心也还在肚子里。
只是现下有个问题，他是冒了皇上的名，可现在也不能真把这姑娘送皇上那儿去，那不是越摸越黑。
寻思了半晌，于公公开口道：“姑娘，先将你送回太医院，我会差人通知风将军、将你接出皇宫，你看这样可好？”
心若的三魂六魄归了窍，刚才被太监捉到的那一刻，以为今日必命丧凤仪宫。没想到却柳暗花明又一村，感谢观音，感谢菩萨，感谢风长行。
只是现下她依然危险，若是这就回了太医院，保不齐凤仪宫的人、得了信儿就得去捉她。太医院的人、巴不得看她死得快，不能回去。
“公公，送俾子去绮丽宫吧。”
于公公微微一愣，随即想得通透，风将军对这姑娘是真用了百分的心。他从不与任何人往来过密，特别是皇子。
稍不留意，就被有心人编排了去。如今动连大皇子、这层关系也动用，不出意外，这姑娘定是他的妻，还好今日有惊无险，一会儿去回皇上的话，也有底气。就算是皇上怪罪下来，风将军定为他挡雨。
“就依姑娘。”
于公公亲自护送心若到绮丽宫，他也是担心，别半路出了差子。
依着凤仪宫的个性，说不准半路再杀回来，没他镇着，今儿这姑娘就没了，自己还在不在，也不好说了。
绮丽宫门口，心若对即将离去的于公公，行了大礼，“多谢公公，公公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于公公转了身，摇了摇手里的拂尘道：“免啦，免啦，这份人情，我自会有地方讨。”
心若一行人向绮丽宫来的时候，己有人报告了丽妃。是以紫玉早早在门口候着，心若送走了于公公，回身就见到了紫玉，“快快请进。”
显然丽妃是允了她投到绮丽宫，就这份情意，心若决定丽妃若是问起凤仪宫之事，据实相告，哪怕是关于使毒的事。再者，人家允你投靠，总要有份投名状。
心若进得丽妃宫中，之前的太监服、穿得歪七扭八不说，发丝也有些乱，先随了紫玉去换了一身宫女衣裳，头发也重新梳过，才过来见丽妃。
进得屋中之时，丽妃正在写字，并未抬头。心若快走几步，近前时扑通一声跪下，磕头下去，未起身，开口道：“谢娘娘救命之恩。”
丽妃停了手中笔，将碧玉为杆的笔搁在了笔架上，一旁端铜盆的宫女即刻上前，净了手。
丽妃坐到了一旁的贵妃榻上，伸手接过紫玉递过来的茶，轻抿一口，放于案几上。
见心若还趴在地上，未曾起身，才轻言一语：“起来吧，本宫有话问你。”
心若这才直了身，“言无不尽。”
“我听紫玉说，方才你穿着太监的衣裳，为何如此狼狈？凤仪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虽说丽妃这番话虽语气缓缓，但心若却听出了心急之处，也许更多的是好奇。
恐怕方才在路上，与凤仪宫之人撕扯，随后被于公公所救之事，己传遍后宫。
心若定了定神，看了看紫玉，紫玉会意，离开这里，只在门口守候。心若这才缓缓开口道：“娘娘莫急，容俾子细细道来。
今儿下晌，高贵妃传旨，命俾子前去凤仪宫诊病。俾子实感此事蹊跷，便早有准备。
果不其然，俾子一进凤仪宫，只片刻，高贵妃便寻个由头，要剁掉婢子的手指。
俾子情急，便使了手段，令她阖宫众人皆头晕目眩。高贵妃恼怒，便命人将俾子活活打死。
俾子想，只要逃出凤仪宫，便有活路。所以扎晕了两个太监，换了衣裳。
不成想，临近门口时，被发现。幸得于公公相救，幸得娘娘收留，俾子这才有命在此说话。”说完又连磕三个头。
心若言简意赅，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丽妃听得心惊却有几分窃喜，面色时明时暗，惊的是这女子竟有如此胆识，敢在凤仪宫使手段；
喜的是凤仪宫出了这样大的丑，着实令人愉悦。
丽妃接着问道：“那你为何来绮丽宫，就不担心，万一本宫不收留你，你待如何？”这个问题，丽妃是存了心，刁难一下这个女子，看她到底有多聪明。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对于丽妃这种常年于深宫之中周旋，十四窍玲珑心之人来讲，最好是说实话。
“婢子想着，其一娘娘与高贵妃之间的关系，就算俾子不来，也好不到哪儿去。俾子若是来了，于娘娘来说，给高贵妃添添堵，有助于其病情加重，娘娘没道理不高兴；
其二，阖宫众人，娘娘宫中最安全，高贵妃不敢来这绮丽宫抢人。其三，俾子的针法，娘娘还用得着。所以俾子就顶着天大的脸来了。”
“呵呵！”丽妃竟然笑出了声儿，“还好，不是太大。本宫再为你补上一个原因，其四就是本宫会看在风长行的薄面上，也会眷顾你几分，你看他对你可是极上心，连于公公都劳动了，你可莫要负他。”
丽妃忽地想起，面上有些严肃，“你说一众宫人皆头晕目眩，你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的，她们为何会如此？还有这宫中，但凡门口处，皆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太监，你是怎么能冲到门口？”
“婢子不敢隐瞒娘娘，从前在外求医时，偶遇一擅毒怪医，教了婢子几手制毒的法子。
俾子本是医家，况从前也无需害人，便只学了一些，另身上起疹子，使人晕眩，治人偶尔失语的小方子，以求自保。
也是偶从这位怪医的医书上发现，这世上竟有一种药草，能至妇人流产流血，却不能从脉相上看出，故而才有进宫的信心。”
闻听此言，虽一直处于吃惊之中，但还算平静的丽妃，竟然盯着她的脸，急切地问道：“这世上真的有这种药，叫什么名字？”
第249章 和盘托出
将这件事和盘托出，心若是经过了细细思量。在宫外之时，一心进宫，将事情想得太容易，以为拿到医案、就案就可以查出真凶。
可现在想想，人命都可以做手脚，一本小小的医案，根本没有可信度。
她不过是太医院的医女，就算她可以在宫中自由行走之时，欲查出当年宫中，牵扯到皇后妃子的命案，也是难于上青天。
更不肖说往后的日子，她只能栖身于这绮丽宫。如若将此事合盘托出，丽妃定会助她。不为旁的，从至高无上的位子跌落，她才是最大的受害人。
若是能搭上丽妃这条大船，助她血洗当年冤屈，那父亲的事，多半也可昭雪。
况且大皇子、与风长行素来交好，丽妃方才也说了，她也是看了几分风长行的面子、才留她于此，所以与她说出一切，没有危险。
“娘娘，真的有。”心若笃定地回答，“真的有……”
丽妃眼圈发红，语气激动，犹如落水之人见到救星，全然没了如烟般淡定。
摇着心若的胳膊，似乎己忘记自己的身份，“那你还不快说，是什么药，你知晓本宫为了这个事儿，苦了多少年吗？”
这句话说到心若的心坎里去，丽妃苦了多少年，她便也是苦了那么久。两个本是相隔千山万水之人，如今却为了一桩事，而倍感同命相连。
心若轻抚丽妃手臂，丽妃甚至失了仪态，靠在了心若肩头，轻轻哭泣。这事己经埋在丽妃心底多年，从云端跌落，也许旁人看来，她还是丽妃。
但只有她自己知晓，以妃子之位，尝尽宫内人情冷暖，她怕是这深宫第一人。
如若不是当年那件事，如今她的皇儿定然己经是这大周太子，她不仅现在是皇后，将来也定然是皇太后，她及她身后的母族，可享百年盛世。
深宫中的争斗没有平局，只有鱼死网破。母族的荣辱系她于一身，若是高贵妃成了事，母族以及与之相关的几千口人，皆会死于非命。
她的结局只有更惨，女人对女人从来只有更狠，看看吕后，看看戚夫人的下场。
过了良久，丽妃渐渐止了哭声。心若扶着她坐回了贵妃榻，并服侍着喝了几口方才放于高几上的茶，压一下伤心的情绪。
丽妃刚刚有所缓解，便问道：“这个药叫什么，能找到吗？”
“轻声道：“娘娘，这事儿，我得跟你细说，这个药源自滇南，我……”
一听这个名字，丽妃立即打断了心若，“滇南？”
“是，娘娘，的确是滇南。”心若有些不解，为何丽妃会如此“娘娘可是有听过这个地方？”
丽妃一挥手，示意心若禁声，略皱眉头，过了半晌，丽妃摇了摇头道：“一时也想不起，你还是先说说那是个什么药？”
“回娘娘，这个药其实是一种野草，据说生长在滇南一带的密林之中。据书中记载，若是误食，便会使有身孕的女子滑胎。
这种草，俾子寻遍整个京城也没有消息。才托了熟识之人，若是有商队去滇南，顺带帮着俾子寻一寻。
京城距滇南山高水远，一年之中，商队也只往来一次，所以直到如今，还是没有消息。”
丽妃想了想道：“本宫也许可以试试。”
“娘娘切莫如此。”心若劝阻道：“俾子知晓，娘娘的法子定然比俾子多，只是如今，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娘娘，但凡走露个风声，咱们下一步棋势必艰难。
况且俾子还要试试、那种药草的效力如何，毕竟只是书中记载，还是仔细些，此事若出差错，俾子纵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嗯！”丽妃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想得甚是周到，那这寻药，试药就交给你吧。本宫要好好想想，若是这药准了，咱们该怎么办？”
当年的事，含冤至今，皇上虽念旧情，没有将她打入冷宫，依旧在妃位。
可她要的不是妃，她要将失去的东西，全夺回来。将这些年她所承受的，全部还给高玉凤。
“你快说说，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因为屋子里的人，都晕倒了，当时的太监，抬宫女抬宫女；请太医的请太医；我又穿了太监的衣裳；若不是遇到那个总管，我几乎能一路畅通的逃出来。”
丽妃见心若站在下首处，语气温和地道：“你先休息一下，今儿生死边缘走一遭，想也累了，明儿一早不必请安娜，用好午膳，再过来施针。”
“多谢娘娘。”心若看了一眼门口处，略一迟疑，“俾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恕你无罪。”
“娘娘宫中严密，想来旁人也插不进手，可这药草一事……”
“本宫明白，这是关系到本宫身家性命之事，除了你，我定不会同旁人说半分。”轻轻叹了一句，“这人心呀，最是无法捉摸。
掌灯时分，绮丽宫关闭宫门，落上枷索。不值夜的宫人也歇下了。寒冷的冬夜，万籁俱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