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辰:“你是说,官府随意抓了个乞者,处置了也就了事。可虞千晓为何会醉倒在霍府门口?”
“他是酒鬼中的顶级高手,岂会这么容易醉倒。其实,潇潇早已探查到不少线索,知道虞千晓与霍家灭门惨案有关,但她并不知道虞千晓究竟意欲何为。
或许虞千晓这么做,是为了暗示什么,我亦没有想通。不过可以确定一点,虞千晓一身乞者扮相,其身份又是状元,躲过追查自是不难。”
梁辰在杀手「影子」跟前踱步,“可虞千晓既没有内力,又不精武艺,他如何做到上梁?”
杀手「影子」笑得有些不屑,“切莫小瞧了书生,有些人动嘴不动手,一样盗得了。”
梁辰听得迷糊,很是不解,“怎么做到的?”
“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了。”
说完,杀手「影子」又没了踪影。
梁辰还杵在原地寻思,片刻后才发现杀手「影子」不在了,“这影子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太没礼貌了。”
萧府之内,梁辰向众人说起暗查虞千晓之事,未提及杀手「影子」,以免惹来误解。
萧回雪与虞千晓感情颇深,虽有不悦,却能理解众人想要寻得真相之心切,故而将情绪狠狠摁到心底。
元傲思绪飘飞,“我和虞老头相处了整整十六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与旧时霍府灭门悬案有所关联。”
潇潇把手搭在元傲臂膀上,稍稍侧了身子,把脸轻轻靠在元傲肩头,“青羽,我不该瞒你,虞千晓许是与十六年前两桩悬案有关。”
元傲右手轻抚潇潇玉手,未有半点责备之意,倒是借此宽慰潇潇。
潇潇缓缓起身,在院子里踱步,一边向众人说道:“数年之前,我离开地宫,而后就来到洛阳,一心想混入宫中,好探个究竟,是梁公子拦住了我。”
梁辰接着说道:“朝堂不比江湖,太多束缚,过于尔虞我诈,我断然不会……让潇潇深陷其中。”听梁辰这么一说,元傲对他又多了几分赏识。
潇潇解释道:“那时的我,不过孩童,不知江湖险恶,更看不懂人心,只能逼自己一把,四处寻名师解惑,许是机缘巧合,地宫里竟然有不少书册,皆出自虞千晓之笔,我便对此人有了敬意,得知是多年前的状元,我更是想见他一面。”
元傲附和说:“虞老头即是状元,曾到过朝堂,识得霍云和梁辰之父并不出奇。”
梁辰说道:“话虽如此,相识不难,可相知就有些蹊跷。”
元傲问道:“何以见得?”
潇潇接着说道:“过往之事,影子不曾与我说些什么,而我获知刺史府惨遭灭门一事,皆来自江湖传言,寻来几册话本,亦假借他名,论十六年前之事。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连续数日未能安枕,就让地宫侍女暗查,顺出了传言者竟是虞千晓。可我们尚有诸多谜团未能打开,他身处百花绝境,又是如何传言?”
梁辰反向踱步,说道:“得来的小道消息,说这虞千晓是梁上君子,可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一介书生,武艺不精,又怎么可能偷盗?”
元傲回应道:“盗书是说得过去,大户人家不会留意府上是否有书册丢失,小钱罢了。虞老头嗜酒这事儿倒是没得争议,在百花绝境,他除了教雪儿识字,就是酿酒品酒写书,别无其他。”
萧回雪歪着小脑袋,压根没在想虞千晓之事,倒是想起两具白骨。
若非霍清浅所为,又是何人如此残忍,白骨何以荣枯至此,破碎奇石又出自何处,迷云未散,线索已断,众人又回到了原点。
红衣问道:“我有种感觉,凶手似乎很了解我们。”
此话引起众人注意,潇潇问道:“何解?”
萧回雪似乎明白红衣之言,跟着起身踱步,一边分析道:“十六年前,在同一个暗夜里,江都繁华之地和城东富庶之地,各发生了一起杀人命案。”
梁辰接上话,“两起案件事发前后,不过相差了一个时辰左右。看似江湖仇杀,实则略有蹊跷。刺史府惨遭灭门,而萧隽和夫人岳瑶遭贼人所害,萧福为了保护雪儿,即便身负重伤,仍要赶往百花绝境……”
萧回雪觉察到什么,打断梁辰言语,“慢着……我们似乎忽略了这一点,潇潇才是霍家独女,在十六年前幸免于难,而我……如是……”
众人陷入深思,争相起身踱步,所幸后院够大,方方正正,多排几个人在此踱步,亦是绰绰有余。
潇潇接着说道:“要是这么说来,霍清浅或许如是,她与我们同日而生,想来也有些蹊跷。”
萧回雪说道:“霍清浅亦是可怜之人,自出生便与潇潇换了身份,看似活得体面,心里实苦。”
梁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仍然觉得自己亏欠了清浅。
红衣说道:“霍家如临仇杀,萧家是遇了贼人,看似两起不同的杀人命案,却有诸多关联。虞千晓到过朝堂,识得霍云不足为奇,此前还得萧隽赏识有加,说来,虞千晓是两起悬案相通之处。”
甘露接上话,“可是,虞千晓识得前刺史大人,又识得萧隽,未必就相通,或许只是巧合,不过是见多识广罢了。”
清茶说道:“甘露说得在理,若如暗查所获知这般,虞千晓酒醉出现在霍府门口,他就不可能出现在城东萧隽府上。可换言之,这虞千晓定是知道什么。”
潇潇回雪不愿怀疑虞千晓,可诸多线索皆指向了他。
想为虞千晓开脱,如今怕是有些难度。
萧回雪心存疑惑,问道:“凶手要杀霍云一家,怎会留下潇潇活口,要么他并不知晓尚有婴孩存活,可这不在常理,既有此周密计划,怎会不知那夜,霍家喜得一女?”
潇潇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她眼神不时闪烁,思索片刻后还是说道:“虞千晓留下诸多书册,仔细推敲,还是能找出不少线索,他似乎早就知道,霍家必有一难,若要出手相救,何必事后才出现,可若他是幕后主使,又何必出现,自寻麻烦呢?”
萧回雪细思过后,说道:“我很赞同红衣的说法。幕后主使或许就藏在某个暗处,正在观察着我们。”
这有些骇人听闻,众人东张西望,却不见府上还有其他人影。
元傲稍微年长,处世淡然,早已无惧风雨。
他很是平静地问道:“雪儿……你的意思,是我们当中藏有眼线?”
萧回雪回应道:“非也,元叔叔是因为我娘,待我视如己出。清茶、甘露和红衣与霍府并无关联,更不识萧家人,潇潇……
还有我,亦是受害之人,而梁辰,十六年前不过孩童。千晓叔叔留下这么多线索,若是幕后主使,那不是自找麻烦吗?何况,千晓叔叔不在了。”
众人又陷入沉思,萧回雪吩咐清茶甘露取来纸笔若干,首先写下「霍」、「萧」和「梁」三个大字,摆在院里地面上,用小石子压住。
紧接着,潇潇写下「虞」、「南宫」等字,余留一纸空白,寓意幕后主使之人。
萧回雪欲理一理思绪,绕纸踱步,一边说道:“两宗悬案看似无关,或有牵连,可确定一点,凶手不止一人,倒像是个神秘组织,而主使之人隐匿了整整十六年,有此周密计划,能取人性命于无形,想来定然不为逃命。
那么,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在等待某个时机,可话说回来,十六年未免太长了,得是怎样的暗谋,能等十六年之久。”
梁辰问道:“还有一种可能,是什么?”
萧回雪回应道:“还有一种可能,两起悬案之后,幕后主使之人已得到他想要的,且自认为可高枕无忧,便不动声色。”
甘露问道:“那……为何十六年后,他还要再掀起波澜呢?”
元傲说道:“按照潇潇的说法,这些年……不断将线索浮出水面的正是虞千晓,那么想必虞千晓掌握着不少线索,想要再掀起波澜的人,或许是他。但我和虞老头相处十六年,他的心思全在一壶酒里,待回雪甚为真心,绝非恶人。”
潇潇脑海里灵光闪过,说道:“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
红衣饶有默契地回应道:“南宫山庄!”
潇潇点了点头,“正是。若是说虞千晓是两宗悬案相通之处,南宫山庄亦是。青羽、岳瑶和殷莺,十六年前皆是南宫山庄弟子。”
梁辰说道:“这些年,潇潇一直在追查霍府惨遭灭门背后的真相,恐怕早已引起幕后主使的注意。雪儿离开百花绝境,又卷入悬案之中。不断丢出线索的虞千晓,命丧南宫山庄祭剑坛。我们会不会……遗漏了什么?”
潇潇想了一会儿,说道:“离魂剑!”
梁辰早在簪花小隔间里瞧过虞千晓之书,道清离魂剑由来,未有掣肘之法,不觉惊讶。
潇潇解释道,“数年之前,我无意中获得一书,像从天而降,落在地宫深处,我可经过的地方,此书道明离魂剑由来,出自虞千晓之笔。
当时我还年幼,悟不出真谛,如今想来,虞千晓似乎在暗示什么。或者说,有意让我看到此书,继而追查离魂剑。”
梁辰明明趁着躲在小隔间之机,悄悄看过此书,还故意问道:“书中可有提及其他?”
潇潇回应道:“自是有的。离魂剑曾在十七年前落入江湖,昔时毫无锋芒,未有死伤,却也引发江湖四大帮派争夺,碍于落泓刀问世,离魂剑有了初芒,开始嗜血而长。
江湖传言道,落泓刀与离魂剑一正一邪。如今,离魂剑再现江湖,怕是落泓刀将不再安份。”
萧回雪问道:“如此说来,十六年前两起悬案,或因落泓刀与离魂剑,官府即是草草结案,主使之人便不再为非作歹。如今刀剑又现,此人必会再出现,而他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红衣寻思半晌,提议:“我们不如去虞千晓来处看看,或许还有遗漏的线索。”
第45章 尽在潇潇掌控之中
地宫内流蹿着落泓刀余光。
虽说是正派之物,可寒气依旧叫人胆战心惊。
地宫之主闭关潜修,势要控制落泓刀,实则暗谋操控江湖,传音侍女,请来霍清浅。
潜修之地隔着石壁,传音犹在,地宫之主声线低沉,十分可怕,“玉兰,是时候……该你出手了!”
「玉兰」是霍清浅代号,恰如「影子」和「疯子」这般。
地宫上下皆知「疯子」是梁辰,不像寻常杀手,落刀刻石,雕梁画栋在手,胜过杀戮。
然,众人皆不知「影子」真名。
地宫之主常年闭关潜修,诸事皆由「影子」和千媚打理。
梁辰想过,幕后主使之人或是地宫之主,或是「影子」,奈何苦无实据。
且有诸多事迹证明,二人有理由不杀霍云一家。
纵使殷莺憎恨岳瑶,有何理由先杀萧隽。
而萧隽又缘何知晓当夜难逃一劫,才会差使管家萧福,务必将女婴送往百花绝境。
地宫之主独霸半边江湖,若是心系天下,又何必跟刺史过不去?
梁家在朝堂势力庞大,不对其愈加有利?
而「影子」行事从不问缘由,地宫之主吩咐便是,唯独在殷莺跟前,拿她没半点办法。
若是为了殷莺寻仇,同样何苦为难萧隽。
思来想去,梁辰总觉得问题卡在哪儿。
明面上,江湖传言皆指向「影子」,「影子」听命于地宫之主。
换言之,江湖皆指两宗悬案是地宫所为。
地宫之主既不承认又不否认,着实让梁辰摸不着头脑。
而江湖传言多数出自虞千晓之口,要是如此,虞千晓认定凶手即是地宫之人。
他若有心复仇,此等聪明又为何苦无对策。
梁辰非恶人,留在地宫是冒险之举。
他与潇潇不同。
潇潇根据线索,追至朝堂边界,故而离开地宫,寻得簪花茶馆做其掩护。
梁家身处朝堂,可梁辰却认为线索指向地宫,才甘愿冒险,反向混入地宫以帮助潇潇查出真相。
霍清浅身份有些尴尬,与潇潇对调,自然与地宫脱不了干系,取代号「玉兰」,轻功一般,要比梁辰好一些,平日里装弱,却是用毒高手。
如此静谧之夜,萧回雪独自坐在院里。
她还盯着铺在地面上那几张纸,陷入深思。
忽而误入一飞鸟,像是醉了酒那般,一头撞到秋千杆儿,鲜血溅到「虞」字上。
此事惊到萧回雪,她自言自语说道:“千晓叔叔,你是在提醒我吗?”
清茶手上挂着白色羽披,本想为回雪添上,毕竟这入夜寒露重,惹了风寒可不好,没想瞧见这画面太过吓人,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一语不发,眼神却很是闪烁。
萧回雪侧过身子,看看清茶,问道:“清茶,你没事吧?”
清茶故作镇定,咽了一口水,又说道:“没事,苍灵虽至,夜里依旧有些寒,回雪姑娘还是添件薄披,以免随了风寒。”
得清茶细腻关心,萧回雪略感欣慰,倾城一笑说道:“不怕,百花绝境四时如春,我早已惯了寒夜。要是千晓叔叔还在,他定然又寻得借口,非要喝上两杯,好暖暖身子。”
清茶说道:“回雪姑娘莫要伤怀,缘来缘去,总归是要道别,若有不同,只是来早与来迟。”萧回雪细想清茶之言,杵在原地,望着”虞“字上之狼藉,自语道:“只是来早与来迟,别有一番深意。”
此时,萧回雪怀疑起清茶和甘露,地宫侍女年纪尚轻,学识渊博不说,礼数亦是很足,梁府侍女都未必比得上。
“清茶,我有个不解之处,可否帮我解惑?”
“回雪姑娘,请讲。”
萧回雪走到石案前,缓缓落座。
想问,又装出一副不急着问询之态,满上杯盏才出了声,“清茶,地宫是怎样的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