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世间浮萍,自有命数而论,你不必为了我,把自己的大好前程毁于一旦,这般说,你可懂我之意。”
话音一落,陆子良眸中的殷切顿时褪去,面上浮现落寞之色,若是能和她在一起,前程于他而言,不要也罢。世间大多男儿志在庙堂之上,予之情爱的少之又少。
可他已经遭受了一次失去她的痛苦,如不能和心爱之人相守,那前程不过是可有可无,她若想浪迹天涯,他便舍去一切,伴在她的身边,二人相知相守,何以羡他人。
“阿瑜,在澧州之时,我就爱慕你,前程对我来说,随时都可舍之,倘你能接受我……”
“陆大人,承蒙错爱,世间已无李蕴之,你爱慕的那个人也不是我,我曾是江南花街柳巷中的红馆儿,因家中生其祸乱,流落此风尘之地,大人你文武兼备,有出将入相之才,耗在我身上,实在不值当。”
陆子良瞳孔一缩,流落风尘,这一言着实是他不知的,他找寻了她那般久,也从来没有往那些地方去找过,因着陛下的旨意中,所发落得是端王府的女眷为奴。
还不等他出言相问,继而听得阿瑜又说道。
“汝该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得一知书达理的姑娘,不该与我纠缠在一起,更何况,我心中无你。”阿瑜蹙着眉,直接了当的把话与他讲明白,澄澈的眸子就那般无波澜的看着他。
听到那心中无你几字,陆子良怔忡了一下,定定得看了阿瑜好半晌,大为哀矜。
见着阿瑜面上的神情,他很清楚,若是再胡搅蛮缠下去,二人往日的情分,会被他毁得一干二净,她的性子,看似娇弱,却甚是执拗,这他可是再清楚不过,如今她还念及年少之谊,与他好好言之。
若是他再加以纠缠,阿瑜反而会把更不堪的言辞付诸于自身,这般的话,不仅会伤及她自己,也会让他无以言喻的心痛,曾经那个端王府巧笑倩兮的郡主,究竟是遭遇了些什么,才把自己变得浑身都是刺,这浑身的刺,竟快要把她自己刺得遍体凌伤。
还记得当初,她执拗起来,再怎么言道,都不会伤及自身,如今,却是恍如隔世。
“你心中无我,但不妨我心中有你,你想离去,不想我相随,我也由你,可你能不能把你所要去之地,告知我,如此,我才能放下心来,放你离开京都,我也不会再言,要把前程弃之不顾,这般你也不必再有所顾虑。”
“十几年的相识,你曾遭受的那些劫难,我没能帮你,往后,若你再出什么事情,我真愧于你唤了我十几年的陆哥哥,也愧于端王爷对我的赏识,如今,便让陆哥哥护着你,成吗?”陆子良悻悻得看着阿瑜,乞求得说道。
二人静默了一会儿,终是阿瑜败下阵来,抿了抿嘴,微微点了点头。
……
因阿瑜那处已然松口,往后她的踪迹,皆会告知于他,这于他而言,也不似往前那般,无处寻人,不至于让他在茫茫人海中,丢了人失了心魂。
他从小便识得阿瑜,若端王府不曾生变故,父亲当初便寻思着要为他上门提亲,把郡主给娶进门,如那般的话,她便早已是他的妻,何故于此,不过,如今人已是寻着了,不管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在意,更加不会赘言,来伤她的心。
如今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只能徐徐图之,从长计议了。
锦衣卫无处不在,散布朝堂乃至于江湖,等她在京都外头的地界安顿下来,何愁没有相见的时候。
千步廊,东接宫门之左,西接宫门之右,皆是连檐通脊,面北所为京都大街,阿瑜要离开南北镇抚司的话,还需从右宫门直通京都大街,陆子良在沐休之日,遣下属去雇了一辆马车,停在右宫门不远处。
历朝历代,宫城守卫甚严,普通百姓是不能随意出入,各个宫门都有着守卫的将士,披坚执锐,把守宫门。
要说阿瑜是怎么被陆子良带到南北镇抚司的,那不过是借着贵妃随侍的马车,行入皇宫之时,因着是伴驾出行,故而宫城门口的守卫不敢相查,才让她因之,入了宫门,颠颠簸簸才到了陆子良的居所。
如今,要从宫城门出去的话,也只能扮作陆子良的下属,穿上那属于百户等下级官员,所着的青绿便服,腰带长刀,由他亲率着,带出宫门。
锦衣卫向来有着赫赫凶名,不仅是朝廷的鹰犬,还是皇帝的屠刀,谅宫城门口的守卫也不敢横加阻拦,况且是扮着出宫门执行任务罢了,寻常的很,当不会生其变故。
“等到了北宫门,你只需低头,跟在我后面,不用开口言语,就算宫门口的侍卫有所怀疑,他们也不敢动到我头上。”陆子良转头对着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的人说道。
他见着阿瑜穿着那实在是不合身的青绿便服,一把长刀挂在腰间,起初便觉得甚是奇怪,如今再瞧上几眼,眼角不免带上了笑意,她穿着这一身,实在是不伦不类,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瑜心中还担忧着,这般出宫门,那守卫会不会拦着她,陆子良看出她面上的顾虑,让她放下心来,可她还是提着心,不敢松懈下来,唯恐露出破绽。
可她不知道的是,不管她如何强压下心中的发慌,学着男子那般行走,挺拔着身子,手臂和身躯随着走路而摆动,都有着不妥,她压下脖颈,自顾自地低着头,双眼瞧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这便是最大的穿弊。
陆子良瞧着,已然发觉,可她若不这般做,宫城门的守卫也不能视而不见。
陆贵妃如今在皇宫内独获盛宠,他身为贵妃的亲侄,还是陛下手下的锦衣卫,想来宫城门的侍卫是不会想得罪他的,那他也不好让他们难办,相安无事,混淆视听过去便是。
待二人终于到了北宫门时,那守卫虽往阿瑜那处多瞧了几眼,眸中狐疑不决,可还是咬了咬牙,准备放他们走,不加以阻拦,在此处行事,还是得学会如无其事。
这陆大人的一双眸子紧盯着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的他心都颤了颤,哪还敢得罪,那守卫诽腹道。
一切如陆子良所料的那般,出那宫门不过是一瞬的事情。
可还没等二人走远,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娇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