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之不为所踪,您如今还在令人偷偷地打探他的下落,而阿瑜前些年于巧合之际入我成国公府,此事想必首辅已然知晓。”
阿瑜假死遁逃,前不久被他找回,他带人回京都一事,成言并不打算瞒着赵阙,不仅不瞒着,还如实而言,赵阙见不到他的诚意,那他就把他的诚意摆在他的面前。
如今太子迟迟不动手,他苦苦相劝也是无用,赵阙为朝中重臣,他为太子属臣,若他能够与赵阙联手,在圣上神志不清之时,把端王谋逆之罪放在明面上,推波助澜,就算是太子,也阻拦不得。
圣上言行有缺,为一己私利,害端王的性命,令端王府遭其惨案。虽然天子掌众生性命,权势压人,可到底是堵不住悠悠众口,朝堂上的谏官,仰端王品性,怒天子昏庸,许是能让圣上下其罪己诏。
罪己诏一下,国之根基动摇,此时,百官罢朝,逼圣上退位,迎太子登位,名正言顺。
成言转念想之,继而说道:“阿瑜与霁之如今已入京都,端王谋逆的罪行,是为人所操控的,我会找出其中证据,摆在世人面前。待闹得满城风雨之时,还望您能不愧首辅之名,率领文武百官,对圣上施压。”
“真相大白之际,就是圣上下罪己诏之时。德不配位,何以成君,不知首辅可明白则安的言中之意。”
成言端起茶盅,为赵阙倒了一杯热茶,他眸中尽是清明,望着眼前之人,静静地等着赵阙回言。
听之,赵阙眸中似是惊愕,可神情仍是从容,他见成言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敛了敛眸中之色,不疾不徐地问道:“当年澧州的那行人,是你成国公府的人?”
“正是。”成言顿了顿,直言沉声道。
“我要与她们姐弟二人见上一面。”赵阙神色淡然,言辞之中不见恳切,开口对着成言说道。
……
成言从赵阙府中离去之时,夜深了些许,入府走得不是寻常之路,出府倒是由管家引着从后门出去的。待步入深巷,成言不管夜色几许,辨着夜色,往私宅的方向去。
庆期随侍跟在他的身后,见主子弃马车不顾,徒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只能默默地跟着。
三年前,自从瑜姑娘死遁出逃,主子就性情大变,心思也越发令人难猜,庆期以为主子寻回了瑜姑娘,就能回归当初,变得同以往一样,虽高深莫测,但也无其阴翳之色。
可如今他瞧着主子的神情,不见瑜姑娘之时,沉郁万分,世间之事,不过尔尔,主子眼中透着的神色,让人难以捉摸,就好似他已经不存于世,与世离散。
成言一步一步走回私宅,在私宅门前停了好久,偏身而立,对着左侧的府门,站在那儿,愣愣地看了好半响,他盯着那府门,抬脚往前走,待走到府门跟前,离神了好一会。
周遭寂静无声,庆期远远地站在后头,瞧着主子停在那儿,他恨不得直接上前叩门,让主子进去,主子这是在为难自己,他这是在顾虑些什么,都变得不像是自己了,就这么狠狠地栽在了一个女子身上。
天上的乌云徐徐飘过,待完全遮掩住了那无暇的月,月光洒下的光亮,于时辰略过,慢慢消失。
终于,庆期见主子抬起了手,正准备叩上门时,却又犹豫了半响,放了下来,而后移动着步子,往另一侧的府门去,待入府之后,他跟着主子往院子中走。
他不知主子是要去哪个院子,可这方向,也不是去平日里夜宿的院子,反而是向与那隔壁府宅共用一墙的荒废小院而去。
主子于墙侧而立,站在那儿,遥遥望着隔壁府宅。
庆期何时见过主子这番模样,他按耐住鼻尖涌出的涩意,强压下心中的不满,躬身立在主子身侧,出言劝道:“主子,夜已深了,您的身子还未愈,凉意伤身,还是早些回屋歇息罢。”
“退下。”成言面无神情,哑声说道。
闻言,庆期微顿,可到底是看不得主子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他刚想上前再相劝一番,只见成言似有所觉,瞥目斜视了他一眼,那眸中的狠色,吓得庆期往后退了好几步。
而后,他定了定心神,也不敢再多言,犹豫再三,还是依主子之言,离开了这荒废小院。
……
次日。
庆期早早地起身,他还念着主子的身子,若是主子犯糊涂,苦苦往那儿站一夜,那可怎么办,主子如此魔怔的时候,庆期也不是没有瞧过。
瑜姑娘不在的这三年,多少个日日夜夜,主子白日里,还能以朝中之事,忙着与二皇子周旋,暂且忘记失去瑜姑娘的苦痛,可到了晚间,凡是宿夜难眠,待辗转成思之时,主子也只能到瑜姑娘的屋内,守上一夜。
他行色匆匆地往那荒废小院赶,可途经正堂之时,他似是瞥见了主子的衣角,只见主子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着的是昨日的衣裳,满脸疲色,微闭着眸子,头似一重,仰靠在太师椅上。
庆期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步入正堂,候在一侧,怎么都不忍打搅主子小憩。
还没过多久,成言骤然睁眼,斜目而视,定定地看着庆期,似是还没回过神来,待过了少顷,他缓缓起身,对着庆期吩咐道:“去叩门,等人醒了,让庆林通传一声,巳时一刻,畔江楼,赵阙相约。”
庆期怔怔地看着成言眼眸中的血丝,待他话音一落,正准备按吩咐去办,可刚踏出一步,冒死相劝:“主子,如今离巳时一刻还有两个时辰,您一夜未眠,还是回房内歇息一会罢。”
他顶着灼灼的目光,继而说道:“若您不养好身子,拖着病体,忙上忙下,迟早有一日,身子会垮了去,到了那个时候。瑜姑娘和小公子,可就无人撑腰了。”
话毕,庆期转身离开,主子没说话,但也没惩治他,也不知道主子听没听进去,他大着胆子,斗胆进言,他实在怕主子被病体所累,伤了身子。
待庆期离开后,成言眸色凌厉,而后敛了去,暗叹了一声,起身离开了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