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贵妃也没卖关子,她接着便道:“从前皇上不论是念及薛家旧日的功劳还是顾着薛烬的幼时友谊,总归是不曾对他动过杀心,这次却不同了。”
江霜寒心说,从她到北地的那日开始,赵易珣就已经动了,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从前那些雪片一样的折子全被翻了出来,讨薛大将军檄文已出,更有甚者论薛家是十二宗罪,条条都是能要大将军命的罪名,眼下大将军府已经被围住,事前内里丫鬟奴仆散了大半,只怕府中已不剩几个人了。大将军也送到了本就同他不和的御史大人那里关押调查。”辛贵妃一连串全说了出来。
江霜寒听着第一反应竟然是,薛烬终于激怒赵易珣了,也不知道他这会儿会高兴还是会像辛贵妃一样烦恼。
原来这就是赵易珣明面上下狠手的手段。
或许是江霜寒的反应太平静了,辛贵妃看到她平静的表情反而愣了一下:“你这是早已经猜到了会有今天的事情?”
按照薛烬的作死程度,江霜寒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辛贵妃不等江霜寒回答,便道:“对,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人了,自然也不会想着他。”
说完,辛贵妃竟然还有几分怅惘。
江霜寒那日并不知道两人在密谋什么,但是今日看到辛贵妃的表现,她大约便可明白一些了。
“这两日我每日去皇上那里探消息,皇上却好像提防着我问,半点儿也不透露。”辛贵妃说着,又看了江霜寒一眼,“他只怕心里怀疑我是帮你问的。”
江霜寒笑笑:“娘娘将这些事情都告诉霜降了,就不怕我去揭发你。”
虽然赵易珣现在根本不会来看她,但江霜寒相信,只要她主动要去见他,他一定会答应。毕竟,这对于赵易珣来说,或是还是在她这里的一次赢。
“我赌你不会。”辛贵妃看着江霜寒的眼睛笃定道,“比起大将军,我相信你更不愿意见到皇上。”
“若是那样,霜降现在就不会在皇宫之中了。”江霜寒朝她笑笑,见辛贵妃露出意料之中的迟疑,她这才往后退了一步,“今日过来原本是担心娘娘出了什么事情,看过了霜降便放心回去了。”
辛贵妃确实被江霜寒说得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霜寒已经出去了。
辛贵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从前她总觉得江霜寒是个同她一样的可怜人,今日才发现并不是,江霜寒比她幸运许多。
如果江霜寒知道出来看辛贵妃那日是她最后一次出如霜殿,她一定会多从辛贵妃那里问一些消息,但是没有如果。
她回去之后第一时间就是找了自己的人去打听近日的外头的情况,结果还没等人打听回来消息,江霜寒便如同从前在朝清殿一样,被关在了这里。
别说是打听外头的消息,她连出去和辛贵妃说话都不行。
门口的侍卫只说是皇上的意思,江霜寒将事情同那日辛贵妃的话一联系,大约明白过来是薛烬出了什么事情,赵易珣这才突然想起来后宫中还有一个大将军府的旧人在,是以第一时间将她也关了起来。
当然,还有可能是怕她与薛烬暗通款曲。若是这个原因,江霜寒觉得赵易珣多虑了,只是眼下她没有同赵易珣身边的机会。
每日只能数着院子里的新芽度过,她连画画也少了些,跟外界没有交流,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前在朝清殿好歹还有个辛贵妃同她说外面的事情,这会儿也没有了,江霜寒也又一次觉出辛贵妃的好处。
她现在画画的时候也少了,有时想着一个人,有时又不知道自己该挂念谁。只有在想知道外面的消息之时,会想一想辛贵妃,想自己至今不知道她为何选择如此一条道路,分明已经宠冠六宫,若她想要,江霜寒觉得赵易珣连皇后之位也愿意给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她又想到自己,便觉得没什么难理解的。
她这一次伏案,画的是辛贵妃,在江霜寒眼中的她,明亮、高贵、自信,面容冷若冰霜,眉眼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哀愁,周身更是旁人难比的气派。
画完之后,她又笑笑,在心里同赵暄玉说,将军,霜降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只会画将军,只是那会儿她的眼中只有将军,只有那个在沂水教她书画的人。
江霜寒将画存好放在盒子里,想着若是有机会出去了,再将这画送给辛贵妃。
如霜殿消息闭塞,江霜寒如今尚且不能确定赵易珣会不会放自己出去,若是大将军府真的出事了的话……
江霜寒竟然有些不愿意往下想。
或许那个时候她在赵易珣那里就会失去价值,重获自由回到沂水也说不定。江霜寒任思绪自然发散。
春日里如霜殿外的不少根茎都抽了芽,窗边的梨花生出了绿色的花苞,离开花还有些日子。若是在大将军府,这会儿定是满园花香。
薛烬自己也没有多爱花花草草,皇上待他当真不薄,若非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应该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人一静下来,就容易想很多事情,比如薛烬扣留下俞大人时说他身上还有旁的案子,比如江霜寒曾经的打听过俞大人,他在去沂水之前,也曾经跟在边关做过一段时间的粮草官,又比如薛烬的疯病。
从前的许多事情联系在一起,便可以得到一个大胆的结论。
江霜寒在沂水的时候挺赵暄玉说过薛老将军,是位肝胆昭忠义的英雄,江霜寒毫不怀疑,他若是还在,看到今天的功高盖主的薛烬,会忍不住拿鞭子抽他。
老将军不在,能约束薛烬的人只剩下了一个,就是俞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