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霜寒自然能感受到身边宫人的焦虑,她只当是对薛烬的惧怕,她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就连大将军府的下人见了薛烬也瑟瑟发抖,更不必说这些受传言影响更广的宫人了。
两人到了章明宫,这里更是重兵把守,到了门口的时候,红玉便被拦下了。
江霜寒自己一个人走进去,章明宫是皇上的宫殿,平日里门口也会有人看守,可绝对不是门口站着的这些带着刀的士兵。
她一路跟着前面的将士往里走,路上本无心观看周围的环境,可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了,章明宫是空的。
江霜寒从未来过章明宫,可却从未在后宫之中见过这样冷清的一个殿宇,前前后后连一个宫人也看不见,正同她来路上一样,四下是生气盎然地春景,抽绿芽的植物也莫名泛着一种死寂的感觉。
太静了。
章台殿阶下留着几滴未干的血迹,突兀而隐晦,顺着长阶往下全是湿漉漉的暗色石板,分不清楚那新沾的是何物。
带路的将士见江霜寒表情不对,正欲将她带到另一边,却又见江霜寒毫无反应地走了过去,好像并不介意那块儿没擦干净的地一样。
将士只得闭紧了嘴,接着带路。
江霜寒从殿外进来的时候,里头是空空的一片,宫殿内是其他宫难以及得上的气派,此时里面也是一片安静。江霜寒往里走了两步,身后的门便被人关上了。
她往后看了一眼,正是刚才给自己带路的将士。
江霜寒再往里面看去,她没有心思多打量房间内的陈设,只在抬头之时,看见了远远坐于高位之上的薛烬,他懒散地靠在华贵的宝座之上,脸上阴郁着,正皱眉垂目朝她的方向看,眼神里面是江霜寒看不懂的情绪。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往前走了两步,逐渐看清楚了薛烬。
薛烬此时身上穿着的一如在北地时候的银盔,面色不善,眼下积压着长久的疲倦,许是刚睡醒,眼中的锋利还带了点儿迷茫。
“走近点儿。”薛烬微哑的声音传了过来,相比较方才没有骨头一般靠在椅背上稍微坐直了点。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从那位置上离开,江霜寒知道这意味着方才她一路上看到的,猜测的,都是真的。不知是猜测成真对江霜寒感受的影响,还是薛烬此时太过冰冷,江霜寒总觉得他看着比从前更威严,也更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霜寒又往前走了两步。
薛烬一只胳膊撑着脑袋一直注视之后她,好像想要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看进眼里。
“皇上呢?”江霜寒开口说了见到薛烬之后的第一句话。
薛烬撑在椅子上的那条胳膊收了回去,他身子往前倾了点,眉毛皱得更深了:“你在说什么?”
江霜寒能感受到,薛烬动怒了,他这句话里面的危险气息让任何一个人听到了都毫不怀疑再多说一句话薛烬会掐死她。但江霜寒又问了一遍:“皇上呢?”
薛烬没回答江霜寒的问题,反而是目光落在江霜寒的身上,似乎对她的装扮极其感兴趣,上下看了好些遍,最后又将目光落在江霜寒的发饰上,沉吟半晌。
就在江霜寒打算再问他一遍的时候,薛烬叫了外面的一个人进来,是方才的将士,薛烬同那人说话的时候特意放低了声音,江霜寒听不见,只能通过表情判断,大约是关于赵易珣的事情。
将士在薛烬说完话之后便退下了。
薛烬又重新将目光转到江霜寒的身上,他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江霜寒。一开始江霜寒还能自然处之,等发觉薛烬是真的没什么话要同自己说的时候,江霜寒已经开始疑惑了。
薛烬突然开了口:“这么关心他?”
一路所见在目,江霜寒怎会不关心。若她的猜测是真,薛烬这便是谋逆,那可是大逆不道的罪名!落到文人耳中要口诛笔伐、遗臭万年的反贼!
江霜寒点了点头。
薛烬站起了身,他从台阶上一阶一阶地走了下来,步子不快,却带着某种情绪,周围的气氛都沉重了下来,连远处的烛火都跟着一起明灭,如同两人此刻的心跳。
最后薛烬只是走下来台阶,没再往江霜寒的方向走,他扯唇笑了一声:“难怪他说,你们如今两情相悦。”
江霜寒听见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谁,随后才反应过来,薛烬说的是赵易珣。联想到两人之间紧张的关系,赵易珣为了气薛烬故意言之也有可能。最后她才想到,她没有同薛烬解释的必要。
两人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安静之中。
外头脚步声响起,是方才那个将士,得了薛烬允许进来之后,又凑到薛烬耳边低声汇报着什么。
两人方才说话之时,江霜寒看不太出来薛烬的表情变化。他和从前不大一样,就像方才分明已经动怒了,却只是静静地盯着江霜寒看了许久。
但此时不同,江霜寒能清楚地看到薛烬的挑了挑眉毛,眼中的情绪变了变,不过这种变化很微小,很快就归于平静。
薛烬同将士说了什么,那将士竟明目张胆地转头看了一眼江霜寒,又很快转了回去,低头应下了。
他转头得太快,江霜寒没来得及看清楚将士眼中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外头便又有一人捧着盒子进来了。
江霜寒疑惑地看着进来的小太监,又看了一眼薛烬,薛烬走到太监跟前,抬手打开了那个盒子,低头看了一眼,这才转头看向江霜寒。
不等江霜寒反应过来,薛烬便直接提着里面的东西扔到了江霜寒脚下,声音嘲讽:“你不是要找他吗?这就是了,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