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挺着孕肚的纤瘦美人,披散长发背负荆条,跪在朝堂上,开口便是向陛下请罪,她愿代弟赔罪,恳请陛下暂停弟弟的官职,同时她愿意拿出钱银修缮帝师陵园。
当她如此负荆请罪,那些咄咄逼人的臣子也不好再开口了。
落云如此突然出现在朝堂上,显然出乎太子韩临风的意料,只见他一脸震惊外加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太子妃,几步走过去就要搀扶起她。
可她偏偏不抬头,依旧板直地跪着。
韩临风知道她主动出面,白衣披发,身背荆条代弟请罪,算是解了陛下和他的围困,可是看她腆着大肚子跪在朝堂上的样子,他的眼中真是要冒火了。
可就算这样,王家人却觉得这样有辱帝师的丑闻,若是因为个女子跪一跪就糊涂了结了,实在是窝囊憋气。
于是径直问陛下,是不是官员枉法,只要家里女眷请罪,便可免罚?
落云听着那王家人的悲愤之言,不急不缓道:“臣妾今日领罪请罚,是痛恨弟弟不懂人情与世故,做事不知变通,并非要替他恳求减免渎职之罪。这件事既然如今闹得这么大,臣妾斗胆恳请陛下辨明是非公道,派人前往调查,看看这些流民的耕地到底有没有修筑到帝师陵园上。大魏的的律法不会因为妇人下跪而是非不分,更不会因为人的嗓门大,会搅闹而有所更改!”
这话说得有理有节,不卑不亢。
虽然苏落云姿态已经足够低了,可是那王家居然还有倚老卖老,不知进退之人,瞪眼问太子妃,让陛下派出钦差调查是何意?难道是质疑他们说谎?
这次没等苏落云开口,韩临风便冷声道:“孤看了帝师的自述,他老人家曾经嘱咐后人,自己一生清明,教诲两代帝王兢兢业业,不敢以帝师自居。期望后人潜心学问,固守世家清名,不可安然躺在祖宗建立的功勋基业上不思进取。他老人家思念自己年少时在书院读书种田的日子,便请埋在书院后山,同时陈明自己的丧事从简,虽然他官居一品,位列公侯,按制可修筑一百方步的坟墓,但王先生说人死之后不必挑拣屋宅大小,更不可侵占太多田地,所以仅从七品二十方步足矣。”
说到这,韩临风顿了顿道:“孤已经看过了下面官员的报呈,帝师墓园距离发生纠纷的溪畔田地,距离足足有十亩地远,然后你们王家人却说这些平民侵占了帝师墓园,也就是说这几十年间,你们王家将墓园足足扩了六倍不止,若是陛下真派钦差去丈量,恐怕远远超过了公侯规格的一百方步!帝师一生清明,堪为大魏人杰表率,可是传承到现在,圣人遗言无人遵从,借着他欺世盗名之辈倒是层出不穷!那墓碑碎裂,当真是有人刻意为之?我看这帝师的子子孙孙里恐怕不知混入了什么东西,要把圣贤先人气得从坟墓里跳将出来吧!”
这话一出,顿时将王家人气得面红耳涨。
韩临风用帝师自传驳斥,那王家人自然有些驳斥不出来。因为这都是白字黑字的事实,在大魏广为流传。
而王家后人为了彰显帝师威名,不断扩大修缮墓园也是真的。
不过这都是得了死去太上皇默许的。毕竟太上皇本人也痴迷于修坟圈子,觉得一代帝师当初埋得那么寒酸,让后人修缮得堂皇一些,也显得他这个做陛下的爱重圣贤。
韩临风现在抓住了王家违制的话头,那王家人就有些辩驳不得了。
第123章 离宫求去
人家太子妃腆着大肚子亲自来谢罪领罚而来,他们也不好扯着妲己误国的理由大闹殿堂了。
最后这次朝堂哭丧到底是鸣金收兵了。
不过太子妃身为后宫女眷,没听陛下传讯便来到大殿之上,显然也违了祖制。
于是落云被陛下言语申斥一通,勒令回东宫修身养胎,不准擅自出宫。
那日回去的路上,香草和寄秋都心疼着自家的太子妃。
甚至连建康宫的宗氏听了都叹气摇头:“这宫里的女人,还得时不时给爷们顶锅。落云入主东宫到现在,都未曾召见自己的父亲,却还是受了父族兄弟的带累……”
说到这,她看了看在自己跟前侍奉的二儿媳郑氏,不放心地叮咛道:“现在朝堂上漫天的官司,你也要注意,嫁入我们皇家得事事谨小慎微,不可给你夫君惹祸!”
郑氏只含笑听着,点头表示婆婆教训得是,她平日里一定得注意些。
跟外柔内刚的大儿媳妇比,这个言情书网出身的二儿媳妇就恭顺和善多了。
因为之前改诗集的事儿,韩逍婚后没少给这新妇冷脸看,可是郑氏却无半句怨词,只每日微笑迎着二皇子的冷脸。二皇子故意冷着她,她也不急不躁,只静心看着自己的书,写着自己的字。
这份家教涵养,也是无人能及。
就连大哥韩临风都劝慰韩逍:“父皇如果没有登基,像弟妹这般才之艳艳的大儒女子,你是够也够不上的。若是你不喜这样,也别耽搁了人家,早日散了,再娶些阿谀奉承的俗人来配你。反正郑家女不愁嫁,不必吊死在你这冰窖里!”
时间久了,韩逍也有点泄劲儿,觉得自己怪没意思的,这几日跟郑氏的关系倒是有些缓和。
可惜二皇子夫妻之情刚刚缓和,东宫太子的夫妻和谐,却终是被打破了。
陛下权衡利弊,虽然查明了苏归雁并未徇私舞弊,懈怠了职权,可为了缓和与世家的关系,最终还是下达了惩处苏归雁的圣旨,将他左迁贬斥北地苦寒之地。
这道圣旨一下,帝师后人总算顺气过来,觉得自己找回了脸面。而其余的世家也是幸灾乐祸。
被帝师后人这么一闹,那均田制的权威也大打折扣,只要各个乡县的豪绅打出正经名目来阻止那帮穷鬼圈地,那么这新政也就渐渐废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