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阖上了眼,一下子就睡着了。
似梦非梦间,她好像坐在一条小舟上,顺着水流往下漂,周围黑黢黢的,弥漫着浓得不见五指的雾,她能听到淙淙的流水声,被这静谧的黑夜衬托得有几分诡异,隐藏在流水声下,好像还有什么声音?她凝神细细留意着。
喀。
木舟撞到了什么,缓缓地在水面上打起了转。随着船的转动,周围的雾也渐渐褪去,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巨大的白花瓣,边缘处沁着细嫩的粉,柔柔的垂下来,像是一道天然的阶梯。她轻轻地踏了上去,循着声往里走,周围皆是绽开的莲花瓣,放眼望去,层层叠叠,数不胜数。硕大的莲花上的莹白将这黑夜都照得明亮起来。
越往里走,原本低沉的声音就越清晰。
“我念过去世,无量有数数,有佛人中尊,号日月灯明……”
是长空!这声音是长空的!
几乎是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她便提起裙角往前跑过去,影影绰绰的花瓣中,露出长空熟悉的面容,温和而悲悯的眼轻轻闭着,薄唇吐着庄严佛经,素白僧袍下赤足盘坐,是她记忆中那副清冷而孤高的模样。
“长空!”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抖。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么激动?自己琢磨着都有几分莫名。抛开这个念头,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长空面前。
闭着眼的长空睫毛轻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她正期待着他的反应,然而就在这一瞬,身边密密围绕着的莲花瓣突然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女子的尖叫!
那叫声太过刺耳,赵琼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梦中挣脱了,眼皮涩涩地发着疼,还没睁开呢,就听到耳畔女子的哭叫声:“侯爷你快住手!”
梦的余韵刹那消散得无隐无踪。她强撑着睁开眼,还没看清东西,就先闻到了一股酒味。她摇了两下头,头脑终于清醒了些,这才看到眼前的场景——
屋内还是昏昏的一盏灯,沈擎醉醺醺地站在她床前,手正试图来拉她的被子,而凰儿在他身后死死地抱住他的腰,拦着不让他上前。
沈擎不耐烦地往前挣脱着,嘴里骂道:“贱人,我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你居然敢背叛我!”男女力气本就悬殊,更何况他还喝了酒,借着酒劲更是将蛮力发挥到极致,反手一推便将凰儿推开了。凰儿慌乱地撞到了身后的桌子,腰上一疼,身子便无力地软了下去,一时之间竟投弹不得。
赵琼握着枕头下的匕首,冷静地看着眼前借酒装疯的男人,那句话骂得是谁,彼此心知肚明。她冷笑道:“沈擎,你也知道酒壮怂人胆?”
“我怂——?”沈擎的尾音拔得很高,高到几乎有些破音,他喘着粗气,愤愤地扫视了一圈周围,将床脚的一张小圆凳一脚踢开,肆意地吐着酒气:“我怂?!”
她现在实在不耐烦搭理他,好容易做一个梦,梦到的还是她的长空,结果就被沈擎给吵醒了,她还想发怒呢!
“现在,立刻,马上从这个房间里给我滚出去。”她连用了三个词,话里的怒气隐藏不住。
沈擎却哈哈大笑起来,踉跄着步伐走到她面前,俯下身,浓重的酒气刺得她往后挪了一下,他半醉着笑道:“你以为我给你几分面子,你就还是从前的平邑长公主吗?”他伸手要来捏她的下巴,被她打开了,怒而捏着她的手腕,斜眼道:“我告诉你,你如今不过就是个人人可欺的贱人!爷捧着你,是你的福气,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他推搡着将她按下去,脚一抬边便上了床,压着她的身子不让她挣扎,嘴里絮絮叨叨地道:“你以为你今天抛媚眼给胡达理我没瞧见?他算个什么东西,你要——”话说刚到一半,眼睛余光瞥到一抹亮色,寒风从颈侧极近的地方闪过。
要遭!他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便要往后退,刚才壮胆的酒意如今却成了阻碍,迟钝的身体到底退得晚了一步。他只觉脖侧一阵钝痛,再一摸,半深不浅的伤口从下颌一路划到肩锁骨,汩汩往外流着血!
他捂着伤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拿着匕首的赵琼,眼睛被酒意和血迹刺激得发红,“我日你娘个……”
反将
他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脏话,怒喝一声便往床上扑!床上空间逼仄,她一时进退不得,一脚踢在沈擎胸前试图踢开他,可惜距离太近,这一脚没什么力道,反被他捏住了腿!他是真的被她激怒了,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收敛。
她咬牙忍着痛,右手握着匕首狠狠挥下,刺向他的胸口,他早有防备,另一只手握住她细细的手腕,用力一旋!她吃痛之下手一松,匕首无声地落在了绣得精巧的被面上。他跨开腿压住她的大腿,制住她的反抗,同时将手解脱出来,狞笑着将她的手固定住。脖子上的血在动作间滴到她脸上,血腥味和酒气交至在一起,浓烈得令人作呕。
手脚全被按住,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沈擎那张脸越凑越近,身体下意识地抗拒,胃里一抽一抽地像是要吐,她情不自禁地撇开脸,看到凰儿半躺在地上,手撑着地试图站起来,脸上都是泪水,绝望而无助的样子。
脑子里纷纷乱乱地闪过很多念头,甚至还想到了死。但那只是一刹,很快她便恢复了清醒。她不能死,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绝不能轻言生死。
不过是一次恶心的体验。
她闭上眼,催眠自己。感受着从锁骨处传来的湿漉漉的触感,男人带着欲望的喘气声如噩梦一样在耳畔响起,夹杂着细碎的吻。她感受到他抬起腿,似乎是要拉扯下被子,于是不动声色地蓄力等待。被子夹在两人中间,空隙小了不好挪动,沈擎只能将她的手箍得更紧,另一只手去扯那烦人的被子,他屁股刚抬起来,赵琼被压着的大腿得了自由,屈起膝盖就是一顶!
这一下歪打正着,正好招呼到他的脆弱之处,他痛呼一声,手上的力气也松了,捂着下身歪倒在一旁,一时缓不过来。赵琼连滚带爬地从床沿上挪到地上,背后又是冷汗又是热汗,将亵衣黏糊糊地粘在了身上,手脚因为用力过度,还颤颤发着抖。
她情知此时不是拖泥带水的时候,万一沈擎恢复过来,她就真的完了!
匕首被他压在了身下,她不甘冒险靠近,退后几步扫了一圈房内,见近在咫尺的桌上放着一套甜白釉的茶具,直接拿起茶壶对着他的头狠狠一砸!
哐当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做工精巧的茶壶直接碎了一床,沈擎头一歪,粗重的喘息声骤停,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房里一寂,她才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她咽了口口水,缓了缓干涩的喉咙,屏着呼吸往前凑了凑,沈擎脸歪着这头,梳得油滑的发髻里不断有血流下来,几条血痕纵横着面容,看上去分外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