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润古朴的桌案上摆了一盘清清爽爽、不见丝毫油花的白水咸豆腐,和一小碗粟米粥。赵琼悄悄觑着长空的侧脸,他修长手指持着竹骨筷,不疾不徐地吃着,眉目俊朗,气度如华,纵然面前摆着一盘同样的白水咸豆腐,却也吃得面不改色。
秀色可餐,不外如是。但是,无论是多么诱人的男色,也比不上一盘肉实在,她要吃肉啊!!!烤得香香脆脆的小羊排,撒上香料,一口咬下去,酥脆的表皮混合着香嫩的排骨肉汁溢出来……
哭泣
咕咚,赵琼为自己的想象咽了口口水,“长空,万佛寺的晚膳只有这个吗?①”
长空喝了口粟米粥嗯了声,“近日寺里收留了不少百姓,食素节省些。”
是了,万佛寺每年的香火除了百姓外,皇帝是最大头。可惜如今皇帝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寺里又多了这许多人,自然得要节俭度日,恐怕是要有一段时间吃不上肉了。
赵琼神色寞寞地拿筷子挑着粟米粥里的粟米,把本就清汤寡水的搅得泾渭分明,汤是汤米是米的。
傅宪以为她吃不惯,忙道:“殿……荀姑娘若是吃不下,不如臣……贫僧去弄些野味来?”
长空目无波澜:“师弟,待会便该开始晚课了。”
傅宪被他说得左脸狠狠一抽,嘶,还有晚课呢,和尚也不容易啊,后头一群人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一脸悲戚,然后人家还轻描淡写地补了句:“明早卯时开始早课。”
傅宪等人:……
赵琼本来沉重的心情都被他们给逗笑了,这表情不亚于她上覃太傅的课,什么之乎者也为政之德,听得她后脑勺一抽一抽地疼,唉,也不知道覃太傅怎么样了,有没有安全把皇弟送出去……
她喝口粥,咂了咂嘴道:“还挺香。”如果不看她那张明艳动人的皮囊,光这作态,融入她现在的身份简直自然得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傅宪等人肃然起敬,兢兢业业地起身去准备上晚课了,连旁边的小沙弥也紧跟着走了。
偌大个膳堂,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许是刚提到了皇帝,赵琼也没什么心情继续调戏长空,而是默默喝起了粥。
她一静下来,便显得周围格外静默。长空也有些不习惯,但他素来不是多话的人,所以也没说什么,两人安静地用完晚膳,长空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餐盘,端到后厨去洗。
赵琼空着两手跟着他到后厨,后厨还有两个帮工的大娘在,两人面前放着一个大盆在洗菜,看到长空进来,忙站起来要接他手里的餐盘:“长空法师,我们来吧。”
长空一避,微微笑道:“柳大娘不必如此,自食其力乃是根本,若是假手于人何谈修行。”
柳大娘笑着擦手:“瞧我又忘了,只是长空法师您肯收留我们,还叫我们帮厨,我们心里头实在感激,总想为您做点什么才好呢。”
一旁的吴大娘也一迭声道是,不过这声音从看见随后进来的赵琼起便戛然而止,她瞪大了嘴,像是极吃惊的模样,赵琼心里一咯噔,这位大娘认识自己?
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只见吴大娘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双眼直愣愣地道:“乖乖,嫦娥下凡了?”
柳大娘也拿眼在赵琼身上逡巡个不停,赵琼暗地里美滋滋,面上自然地跟她们寒暄:“两位大娘好呀,我姓荀,是刚从玟阳来避难的。”
柳大娘抢先出声:“玟阳,那可不近呐。荀小娘子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赵琼眼眶一红,梨花带雨地哭道:“原是我命苦,我娘亲体弱,路上积劳成疾,一场风寒人没挺住便去了。我和爹爹相依为命,熬到了长安,谁知快到万佛寺了,爹爹一口气散了,也紧跟着我娘去了……”
“哎哟,这命苦的小娘子哟!”吴大娘心疼地抚着她的背,连声劝道:“别哭了,别哭了,你这样,你爹娘在下面看着也不能安心呐”
“呜呜呜”赵琼顺势趴在吴大娘肩上,一抽一抽地哽咽,一双含泪的杏眼恰好看向卷起袖子正在洗碗的长空,呜呜呜我们长空侧颜也好好看呢。
昏黄的光打在他如玉琢的面容上,俊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勾着,嗯???长空,他是在笑吗???
还不待赵琼看清楚,就被吴大娘激动的宣言给震愣了:“闺女,以后我就是你娘了。”
不是、等等,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呢?
赵琼愣愣地被吴大娘从怀里推出来,看着她银盘似的脸庞和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角,愣是没能吐出拒绝的话来,倒是一旁的柳大娘也被她们这一番动静勾起了哀伤,抹着泪道:“这世道,哪个容易呢?吴姐姐家里那个没了,好歹还有个儿子撑着,可怜我只剩下一个女儿,孤儿寡母的,这真是呜呜呜呜呜。”
于是吴大娘又忙着安慰她,两人又抱头痛哭起来,赵琼看看她们俩,又看看长空,眼里满是茫然。
长空不急不缓地洗完了碗,抬眼就看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赵琼,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慢条斯理地放下袖子,下巴微抬示意赵琼去解决两人。
赵琼到底抵不过美□□惑,清了清嗓子安慰道:“两位大娘别哭了,长空法师先前已经劝过我了,人呐,活着就得往前看,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
吴大娘点点头,“这话说的对,日子总得往下过,柳妹子你快别哭了,回头叫鹃儿听见了伤心。”
柳大娘勉强收了泪,嗔道:“鹃儿那孩子就是爱多心,叫她婶看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