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阮雀愣在原地,他便解释缘由。
加之方才的火气还没发|泄完,于是阴阳怪气地说起顾廷康来。
“谁让我们二爷本事呢?骑马过了坊门,还说什么外甥求见,你是哪门子外甥,嗯?不敬点说,你娘的亲娘,我的岳母,当年不过是姬家一个通房生的女儿,也配和已故的桓贵妃姐妹相论吗?在外头说说便罢了,也够你赚足面上风光,竟还敢跑到人家那儿大言不惭地摆身份?”
顾廷康听惯了别人的吹捧,听不得任何一句斥责,世家贵族之子,高中探花之才,外放三年之功,这些年这些扬赞,养得他耳窝子越发娇嫩,何况他私底下还攀上了轻易攀不上的高枝儿,司朝又算是什么东西。
眼下听顾诚为了司朝斥责,他心中不服,呛声道:“面线亲也是亲,他还能不认不成,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话音刚落,一只汝窑白瓷茶碗从阮雀眼前飞过,摔在顾廷康脚边,粉身碎骨。
“你这个孽障!还不明白!他都敢坐在金銮殿的御案上,自己拿玉玺盖了圣旨自封摄政王,你当他还在乎天下人耻笑不耻笑吗?!”
顾诚一时气急,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说完才反应过来,坐在椅子上顺着气。
阮雀被这一番话惊得脊背发凉。
皇室血脉无诏入京。
坐上金銮殿的御案。
自取玉玺。
自封摄政王……
这些无论哪一条都是足够杀头的罪。
可听顾诚这话意,似乎司朝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是云淡风轻的……
阮雀眼前又浮现那张妖惑众生的脸,脸上桃花眼带笑,朱唇轻勾,笑意盎然,而后眉眼轻垂,修长洁白的长指轻探,提起晶莹剔透的玉玺……
阮雀眼睛轻眨,将自己从臆想中拖出来。
她头一回在差事面前露了怯,推辞道:“二爷都做不成的事情,只怕我也是不行的。”
没想到顾诚决意让她去,抬手止住她的话头:“你不必担心,想是你当时还小不记事,或者你祖母刻意瞒着你,早年司朝受尽楚家迫害,其他世家袖手旁观不敢出声,只有你祖母扑身救过他一命,凭着这笔恩,他也该愿意见你。”
阮雀听到这里,心凉了一片。
那夜玉象之上,司朝说还清祖母的恩情,原来是这份恩。
她动动唇,想说此恩已销,不若另做打算吧。可遇山贼一事,谁也不能告诉,顾诚若问起如何销的恩,她也会无言以对。坦诚相告是不能够的,否则阮家女儿名声尽毁,顾家为全清名不敢明着来,多半又要暗里逼她自己决断。她倒是还有退路,只是这样一来,多添烦恼不说,只怕祖母知道了要担心。
百般权衡之下,阮雀还是硬着头皮应了这份差事。
她想:左右不过去走一趟,见不到面的可能性大些,来回也算交了差事,只说人家不见便是。
一垂眼,对上顾廷康嘲讽的目光,他唇角那抹奚落的笑意仿佛在说:呵,我都请不来的人,就凭你?
阮雀不愿同他计较,没往心里去。
未想,顾诚又发了话:“你带着这孽障,将我那方青龙攘月砚带上,再多添些珠宝玛瑙的,不拘多少,务必将人请动。趁着天色未晚,现在就去,有这孽障同行,你行举也方便些。”
自来贵族之间来往,夫妇一同出门作客,只要不是赴什么大宴,都不会太过看重男女之妨,只要行举得宜便可。
阮雀不愿意。
顾廷康也不愿意,索性卸下腰间的力,身子往下一沉,坐到小腿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我不去。”
顾诚瞪眼。
顾廷康却满不在乎,轻飘飘地道:“方才受了五大板,疼着呢。”
顾诚看他这副模样,一时间气血冲逆,气得仰头吹胡子。
许久,他心绪仍旧没缓过来,转头怒道:“除了脸上那一巴掌,有没有打疼你,你心里清楚!今天晚上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阮雀见他气得面红耳赤,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顾廷康身在福中不知福,父母健在却不知珍惜,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将人气病了。
这样想着,阮雀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起身安抚道:“爹不必担心,我自去吧。”
顾诚听言,拿眼瞥过来,“你一个女儿家,怎好独去?”
阮雀道:“若父亲舍得,便叫福海随我一道去吧,再带上数十家丁,人一多,声势浩大,便没有偷偷摸摸的说法。”
顾诚沉吟许久,仍觉得不妥,道:“不可,这孽障今日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福海清运,将你们二爷扛到车上去,随二奶奶一同出门!”
阮雀无奈,只能由他。
难的是司朝在京城没有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