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有整三日,阮雀都没有见到顾廷康。
大宴在即,司朝是此宴第一要紧的人物。她先是到庞家下了拜帖,准备从庞邺下手,打听打听司朝的喜好。
栾娇娇听明她的来意,一边怨怪顾家这一门鬼精,什么难办的事都交由阮雀办,一边又说庞邺久在峪关,城临北狄,应该知道司朝许多传闻,叫阮雀放心。
阮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栾娇娇并不知道庞邺也是名寒甲卫。
可那日庞邺去救人的时候,分明带了四名寒甲卫前往,栾娇娇也看见了的……
他是怎么圆这个谎的?
阮雀压下心里的疑问,叮嘱栾娇娇,若是庞邺回来了,还务必帮忙相问。
栾娇娇拍着胸脯,让她只管放一百个心。
阮雀从庞家回来后,孤山轩里的管事已经排了长长一条龙,等着她的又是无数大小事。
她有些烦了这样的日子。
在院子前站了片刻,她到底是走进去了,在海青石案后坐定,叫青鹿焚上提神的香,开始理事。
先是定了请帖的样式送出去,另捡出几名要紧的官员,交由顾诚亲自送。后又亲自定了桌椅样式、排场分布,预选了顾府的几处风光秀美的地方做场子,再然后是布景、菜色、仆从、歌舞……因着还不知道司朝的喜好,每一桩都要备下两三个预案。
银子流水似地往外花,账房的新帐一日日叠起来。
日复一日,无休无止。
这夜,阮雀才送走最后一位管事,顾廷康便出现在门边。
她一愣,没有说话。
顾廷康背着手,自顾自走进来:“我想好了,你那日所说,我同意。缠丝进门全权交由你来办。”
阮雀抬眸看他一眼,心里微微惊讶,积压多日的疲劳一扫而空。
他竟改变主意了?
顾廷康勾起唇角。
他捕捉到阮雀的细微表情,心里蓦然生出巨大的快慰。
可见缠丝说的果然没错,一直以来是他太宠着阮雀,叫阮雀顺风顺水这么多年。无人和她争宠,她便习以为常认为他的宠爱可有可无。也该是时候冷落冷落她,好好宠新妾,她日子不好过,早晚明悟过来。
顾廷康想着,道:“母亲那儿我说过了,父亲那头你去说。”
其实早前傅琼华就有给顾廷康纳妾的打算,可顾诚总说清流人家不纳妾,故而耽搁到现在。
他要纳妾,傅琼华自然是千万个同意的,反而是顾诚,为人固执保守,注重名声,恐怕不好说服。
阮雀知道这一去,恐怕又要在祠堂跪上几日才能罢休,但这是她难得的机会。
她挪开镇纸玉貔貅,从桌上拿起两张纸,正是那夜阮雀拿给他看的那两张。阮雀重新誊抄了一份,上头将两人该做的、能做的、不能做的都罗列得一清二楚。
阮雀为防错漏,又略浏览了一眼,看完后终于想起漏了什么,道:“还要加上一条。我连日来身上不适,恐不能服侍二爷,日后二爷起居歇息,便由新进门的缠丝姨娘照应吧。相应的,缠丝姨娘的月钱,我也会多给一倍,二爷觉得如何?”
她说完抬起眸子,静静等着他的意见。
顾廷康眼尾露出莫名的笑意,爽快地答应了。
他心想:缠丝说得一点没错,二奶奶定然会先使个小性子,不同房或者别的,引出他的怒意以证明在他心里,她是有分量的。而后再佯装大度,厚待新妾,叫人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越是这种时候,他就越要沉住气。既然决定了要冷待她,就不能在这里露出破绽让她得逞……
阮雀垂着眉眼,开出一盒八宝印泥,道:“既二爷同意,那便摁个手印吧。”
她心里有些难过。
曾在信笺里两心相许的人,终究是走到了这步田地。过往岁月新妇情怀,她伏在花窗前看花写信的日子越来越远,往后日久天长,他们便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不过也好,至少如此,她的日子便纯粹了,纯粹了便能无坚不摧。
大约是她伤怀太过,流露出些许落寞神色,恰叫顾廷康瞧见了。
顾廷康以为是缠丝的法子奏效,他宠新妾果然叫阮雀心里不快了,于是断定阮雀心里有他,越发打定主意,要让阮雀开窍承认她自己的真心。
没有二话,他捋袖摁了手印,叮嘱道:“新妾进门的事情,要快快办了。”
阮雀也当场摁了手印,叠起来,交给他一份,余一份自己收着:“二爷放心。”
日子越发忙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