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她笑,明明没这回事,却故意试探,“你千方百计想跟七殿下结亲,为什么眼看事情要成了,却不同意,反要给我另寻一门亲事?”
“是呀,老爷。”步烟环按住手上的念珠,睁眼替她说话,“七殿下前程远大,谁不想同他结亲?如今独独喜爱银翘,何不成全了他们?等银翘入宫,自会帮衬家里,免得门庭一日日冷落下去。”
这话一说,反而激怒了王玮。
“什么冷落?我老了,还是死了?有我在一天,王家败不了!”王玮大声说道,又指着王银翘道,“况且这么个东西,你真能指望她?进了宫,不指望她帮衬家里,就怕她上蹦下跳,得罪了人,反而要家里想办法去救她!”
“妾身倒是有个主意。”周姨娘似乎就等他这句话,“不如让她带上应柔,应柔性子稳重一些,知轻重,可以帮衬她。”
又对一旁的王应柔道:“你也收敛收敛你的小姐脾气,进宫以后,别人都是外人,只有你二人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你好好辅佐你姐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应柔起初十分委屈,但很快理解周姨娘的良苦用心,这是要将王银翘当做跳板,无论以后怎么做,现在首先要借她跳进宫,跳到曲中暖身旁,于是点点头:“是,女儿知道了。”
周姨娘见她懂得自己的意思,欣慰点头,最后问王银翘:“银翘,你看?”
她们那点小心思,王银翘全看在眼里,她压根没空理,她现在只想看看王玮的反应,于是她说:“倒也不是不行,爹爹,你怎么看?”
王玮想都不想:“不可能!”
人人侧目,连周姨娘都觉得他不可理喻,苦口婆心:“老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呀,您为什么不同意?”
王玮说不出一个原因来。
“哈哈,不让我跟人接触,不让我结交京中命妇团,不许我高嫁。”王银翘故意激他,“爹爹,你究竟在怕什么?”
“高什么高,我看是你自视甚高。”王玮冷冷道,“今日上朝,皇上有意为七殿下指婚,对象乃宰相之女。”
本朝文臣地位高于武将,更何况是文臣之首,宰相。
就算是周姨娘这种后院中人,一听也知其中深意,太子之位空悬,皇上这是看好曲中暖,有意为他将来铺路。
与帝位相比,区区绝色算得了什么?
“一群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争争吵吵。”王玮扫视这屋内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王银翘身上,“尤其是你,怎么,觉得我会害你不成?我可是你爹,回去吧!”
倘若他真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这样做,倒也不无道理。
可问题是,他真的疼她吗?
回去尘园的路上,王银翘一直在回忆,却发现什么也回忆不起来,记忆里,王玮永远面貌模糊,如同一张白纸上随手画下的素描。他几乎没有参与过她的生活,教导她,照顾她,陪伴她的,一直是姜云尚,某种程度上,姜云尚暂代了父亲这个位置的。
对一个除了年夜饭的餐桌上,其余时候几乎从来不出现的人,王银翘实在是很难感受到来自他的爱。
他又不是去边疆打仗回不来。
俩人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只是不怎么见面。
“如此看来,他分明像是不想看见我。”王银翘心想。
到底是心疼她,不想让她以侧妃身份嫁过去受委屈,还是假装心疼,实际上是害怕她通过嫁人,获得一个强力后盾,重返旧账。
“……看来得问问他了。”王银翘心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要跟宰相之女成亲了。”
尘园内,姜云尚并不在先前的位置等她。
王银翘在几件屋子找了一通,没找到人,心里暗暗叫了句不好:“别是等不及,去找爹爹了吧?”
“姜叔叔!”她开始边找边喊,“姜叔叔,我回来了,你在哪呢?”
尘园有时候,如同一座精美的牢笼,关着他们一大一小,随着时间的推移,王玮的疏离,周姨娘暗中的手脚,佣人们的无视,精美变成荒凉衰败,当她高声呼唤时,附近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有虫鸟回应着她。
轰——
王银翘吓一跳,什么声音?
她循着声音找过去,找到一个平时不怎么来的院子,院子里开辟了田地,种了不少草药,院子中间有个屋子,远远看去似个柴房,她推开门,一股浓烟扑面而来。
“咳咳。”王银翘用手扇了扇脸,将面前的浓烟排散。
待烟散开,她看见地上放着一只炼药的炉子,看起花纹质地,酷似前朝古董,下人手脚不干净,时常从尘园摸东西走,但这个炉子太大,也太难出手,故而侥幸留了下来。
许是放错了一味药,炉子炸开,烟熏火燎中,姜云尚拖着受伤的身躯,捡起地上的丹药,往嘴里塞。
王银翘一个箭步冲过去,劈手夺下他手里的丹药。
“现在不是吞丹自尽的时候!”她以为他老毛病又犯了。
“大小姐。”姜云尚坐在地上,仰头道,“我是在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