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外面,另一个匪徒已经将车夫踹下马车,勒住缰绳,掀开车帘便要闯进去。
栀素扯下车窗上的帘子,与绿竹一起罩了过去。
那匪徒视线受阻,坐在栀素与绿竹中间的沈清月便咬着牙将手中的匕首直直扎进了那人的胸膛,而后三人合力将他掀下马车。
栀素往马车后面看了一眼,车夫已经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而那几个匪徒正朝她们追来。
“小姐,我来赶马车!”栀素说,“绿竹,你在车里保护好小姐!”
沈清月看着栀素背上那道正往外汩汩沁血的伤口,将她一把拉了回去,自己则换到了赶马的位置:“绿竹,你帮栀素按着伤口,别叫她失血太多!”
而后便抓起缰绳,高声喊着马儿跑了起来。
沈清月并不会赶马车,加之小路狭窄颠簸,马儿在往前行驶了一段时间后,便不再听沈清月的使唤,胡乱跑了起来。
沈清月回头看到那伙匪徒还在穷追不舍,她也顾不得什么东边西边,只得抓紧缰绳,任由马儿拉着她们到处跑。
不知行驶了多久,马而往一片围林跑去。
围林外面有护卫把守,见沈清月的马车往他们那边行驶而来,便立即挥手呵斥,叫她离开!
可马儿根本不听沈清月的使唤,仍是直直往围林闯去。
沈清月见那些护卫神色冷肃,立即拔刀,严阵以待。
沈清月拼命拉紧缰绳,想叫马儿停下,奈何她力气太小,根本拉不住那马。她只好向那些护卫喊道:“我控制不住这马……”
在马车临近围林时,其中一个护卫翻身跳起,跃上马车,才从沈清月手中抢过缰绳,猛地拉紧,马儿扬蹄而起,沈清月没有了抓扶的地方,登时从马车上跌了下去,滚落在地上。
待她狼狈地撑起身子的时候,便有两名护卫的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往后面看了一眼,看到那些远远追来的那些匪徒,在看到她身边的护卫的时候,犹豫着停了下来,打量着她身边的这些护卫。
沈清月也不知这些护卫是谁的人,但眼下她只能求助于他们:“各位护卫大人,我们自京城回青川老家,途径此地时遇到了一群拦路的匪徒,就是他们。”沈清月指了指远处的那些蒙面人,“求各位大人救我们!”
此时,马车上的栀素和绿竹也被护卫带了下来。
栀素满背都是鲜血,脸色苍白如纸,身子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因失血过多而晕厥过去。
绿竹一手扶着栀素,一手捂着她背上的伤口,亦是吓得小脸煞白。
护卫们看看她们,又看看远处的那些匪徒,显然是在思考要不要相信她的话?
这时,围林里又走出一个护卫来,同其中一人说道:“世子听到这里嘈杂,问发生了何事?”
那护卫如实将眼下的情况告知对方。
对方便看向沈清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沈清月听到他方才说了“世子”二字,便知围林里面的人定是高贵之人,于是便也没有隐瞒,立即报上了自己的家门:“我叫沈清月,是京城观文阁大学士沈九儒的女儿。那是我的两个丫鬟,栀素和绿竹。”
“观文阁大学士的女儿?”那人显然有些吃惊,立即转身回去禀报了。
不多时,那人便很快回来了,同沈清月说:“世子叫你过去!”
沈清月肩上的刀这才撤去一些,让她得以从地上站起来。
她不忘看了一眼远处的匪徒,见他们似乎又退的远了一些,想是也看到了这围林中的人不好惹。
栀素和绿竹被留在原地,沈清月随那传话的护卫进了围林。
围林里面清幽静谧,尺树寸泓,一方清潭旁,一个身穿石青色衣裳的男子正坐在交椅上垂钓,他肩上倚靠着一个绝色女子,螓首蛾眉,美目流转。
听见护卫将人带过来了,那一对璧人才转过脸来看她。
那男子瞧见沈清月的面容,却是一怔:“嘉和?”
沈清月见他将自己认作嘉和公主,便更加确定此人身份非凡,于是福身行了一个礼:“回世子,我不是嘉和公主,我的确是沈清月。”
“沈清月?”那人一双细长的眸子盯着她看了有一会儿,忽的笑了,“原来你就是沈清月……”
沈清月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会儿,又流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三年前我听说李君屹忽然娶了一位京官家的女子,甚是纳闷,如今看到你的真容,倒是能理解李兄为何会娶你了。”
沈清月听他这样说,便晓得他应该也知道李君屹与嘉和公主的往事,才会隐晦地说出李君屹娶她是因为她肖似嘉和公主。
这番话委实不太尊重人,但眼下沈清月需要他的帮助,便也忍了下去,没说什么。
他旁边的女子却是很好奇:“世子,你在说什么呀,妾身怎的听不明白?”
他看了那女子一眼,眸中盛满蜜意:“回头再同你细说,总之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那女子却地嘟起樱唇来:“就不能现在说给妾身听吗?”
那男子捏了捏她脸颊娇嫩的软肉,示意她不要着急,而后又看向沈清月:“沈……,哦,我应该唤你作李夫人才是。李夫人,方才听护卫说你是要回老家,途径此处时遇到了匪徒,怎的?李兄没陪你一起吗?”
沈清月忍耐着他言语中的不尊重,简短答道:“我与李公子已经和离,他自是不能陪我一起。”
“你们和离了?”他只是唏嘘一声,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也是,听说嘉和回来了。”
他身旁的女子听到这个,却是更觉新奇了,问他:“他们和离与嘉和公主回来有关系吗?”
“是啊。”在得知了沈清月与李君屹已经和离的事情后,那男子便不再避讳什么,同她解释道,“你没有见过嘉和,所以不知道李兄与嘉和以前曾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三年前嘉和奉旨去襄国和亲,我还甚是惋惜来着,结果转头就听说李兄另娶了旁人。你可知,这位李夫人……不对,这位沈姑娘的容貌,与嘉和公主有六七分相像,以至于方才她过来的时候,我竟也险些认错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李公子是看沈姑娘与嘉和公主长得像,才娶她的吗?”那女子听罢了缘由,看向沈清月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同情。她挨着世子,撒娇道,“李公子这样做着实过分,世子你可不要学他……”
“怎么会?我又不是始乱终弃的人。”
“可你不也纳了鸢月做侍妾?”
“怎的又提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那是母妃硬塞给我的。”
“可世子还是接受了,而且还叫她有了身孕……”
“再提这个,我可要不高兴了……”
那女子娇哼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们熟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沈清月并不想听,栀素和绿竹还在围林外面,栀素背上的伤需得尽快找郎中医治包扎,于是沈清月只得硬着头皮,打断他们的话:“世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世子答应。我的婢女为了保护我受了很严重的刀伤,现在急需医治,可否请世子派几个人保护我们去附近的村子找个郎中,给我的婢女包扎一下伤口……”
“哦,这件事啊。”那男人轻描淡写道,“巧了,汀若身体不好,所以我每次出来都会带一名大夫,叫他给你的丫鬟包扎便是。”说着,便安排人带那名大夫去围林外面了。
沈清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世子。”
“举手之劳而已,”他道,“你既与李君屹做过夫妻,看在他的面子上,外面那伙匪徒我也一并帮你收拾罢了。”
沈清月一听,心中对他先前的厌恶之感顿时消弭许多,觉着这人说话虽然不太尊重人,但为人还是不错的:“如此,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世子?”
“谢倒不必了,今日撞到我们也算是你运气好。”他随意的摆摆手,“我与汀若还要在此垂钓一会儿,沈姑娘你……”
沈清月当即明白他的意思:“那便不打扰世子和……”
她看着那名叫“汀若”的女子,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他握住身旁之人的纤纤玉指:“这是我的世子妃。”
沈清月福身行礼:“便不打扰世子和世子妃了,清月告辞。”
那人便也没留她,由着她转身往围林外走去了。
姜汀若精致小巧的下巴搁在苏御的肩上,小声说道:“世子如此帮她,是单单只因为她曾是李公子的夫人吗?”
“不然呢?”苏御扭过头来,在她细腻白皙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怎么,吃醋了?”
“哪有?姜汀若娇嗔道,“妾身又不是醋坛子,怎会谁的醋都吃?”
苏御笑道:“你平日里乱七八糟的醋吃得还少?”
姜汀若眨着长长的羽睫看他:“世子这话是在嫌弃妾身吗?”
“自是不嫌弃,你越是吃醋,我越是欢喜。”苏御独独就喜欢她倚姣作媚的样子,就算明知道她平日里恃宠而骄,可他也愿意继续宠着。
姜汀若娇媚地倚在了他的胸膛前,苏御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玩味说道:“汀若,你说今日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要不要写信告诉李兄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囡宝儿”灌溉的营养液,笔芯!
第11章 .执拗
沈清月因着栀素受伤的事情,要在许州滞留一段时间。
那天给栀素包扎伤口的大夫说过,栀素的伤虽然创口不大,但那一匕首扎得很深,需得静养至少十天半个月。
若是此时赶路,路上但凡颠簸一些,便极易牵扯到伤口,所以沈清月便就近找了一个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况且这次遭遇匪徒,让沈清月的随从几乎折了一半,她很担心若是在途中再遭遇一次这样的事情,自己怕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再遇一次贵人了。
于是沈清月便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将她这次的遭遇告诉了父亲,让父亲再派遣几个人过来保护自己,她再继续赶路。
在此期间沈清月还打听到,许州这一带时衡阳王的封地,所以那日她们遇到的那位世子,应该便是衡阳王世子苏御。
至于他为何与李君屹相识,沈清月猜想,李君屹以前入宫给太子做伴读,应该便是那时候认识的宗室中人吧。
衡阳王府。
苏御那日看在李君屹的面子上,帮沈清月收拾了那群匪徒。
原本以为那不过是一群普通的拦路恶匪,但是过了两日,手下的人却来禀报,说那些匪徒身手不凡,身上烙着同样的标记,且一个个嘴硬得很,不像是这附近一带的土匪,更像是某个组织里训练有素的杀手。
“哦?”这倒叫苏御生了几分兴趣。
那沈清月瞧着也不过是个柔弱普通的女子,谁会对她痛下杀手呢?
是李君屹么?为了与嘉和在一起,所以对前妻赶尽杀绝?
还是嘉和派人做的?为的是不让沈清月有再纠缠李君屹的机会?
苏御想了想,又都否认了这两个想法:凭他以前对李君屹和嘉和的了解,李君屹虽性情冷淡但为人正直,嘉和自幼长在深宫,有太后呵护,天真烂漫,自也生不出害人的心思,两人都不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来。
他对沈清月却是不了解的,所以他更倾向于是她或者她背后的沈家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会有此一劫。
他给李君屹写的信前天便寄出去了,若是驿站够快的话,再有两三日他便能收到信了吧。
不晓得关于这位前妻的事情,他会怎么回复自己呢?
太尉府中,舒氏正往李君屹的院子走去。
她今日又得太后宣召,往皇宫里跑了一趟。
太后见她,自然还是为了嘉和公主的事情。
舒氏算了算时间,上一次嘉和公主来太尉府找李君屹,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这半个月以来,嘉和公主一直再未踏进太尉府,舒氏听下人说,上次嘉和公主离开的时候,脸色很是不好。
舒氏以为是嘉和公主与李君屹闹了什么矛盾,还特意去问过李君屹,可李君屹却说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两人的关系还是一如往常。
舒氏当时信了李君屹的话,才没去多想这件事。她是在见了太后之后,才晓得那天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天哀家同嘉和说,要给她和君屹赐婚,嘉和虽是拒绝了,但哀家知道,她心里是愿意的,只不过因着她曾和亲嫁过人,心里有些自卑罢了,”太后说道,“可君屹那孩子不也娶过妻,她大可不必这样想不是?”
舒氏忙附和道:“是,公主当年和亲是为了的咱们邹国的社稷安稳,大义凛然,我们太尉府上下从未有轻视公主的心思,君屹那孩子更是如此。”
太后听得她这话,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件事是嘉和自己多想了,除却这个,哀家也看得出来,她不愿意让哀家赐婚,也是想着让君屹那孩子主动到哀家面前来讨这个姻缘,全了她当年的遗憾……”
“是啊,若是没有当年和亲一事,君屹那孩子早就到您面前求娶嘉和公主了,说不定现在他们孩子都有一两个了。”
太后感慨了一番,语气忽然一转:“可如今瞧着,君屹那孩子似乎并不怎么愿意娶嘉和……”
舒氏心头一跳:“怎么会?”
“那日嘉和从宫外回来,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哀家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肯说,自个儿跑到屋子里哭。哀家也是问过她身边的宫女才知,那日她同君屹提及成亲的事情,可君屹那孩子说什么,要等他头脑清醒后,再决定要不要娶她。”太后说到这里,脸上怫然不悦,“他这番说辞,难不成是想拒绝了嘉和不成?”
“太后息怒,君屹他定不是这个意思。”舒氏先前也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今被太后当面质问,不免心中慌乱,“太后您也知道,君屹那孩子自从摔伤了之后,失去了些记忆,头脑难免偶尔会犯糊涂,他说这话,定不是要拒绝嘉和公主,而是因为……因为……他脑中确实不清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