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若能进得了贡院,我还真愿去做那史书上的第一笔。”
珅儿伸手去掐她的小脸儿:“你想……”
“天哪!”衿若惊呼一声,也把珅儿吓得不轻。
“这怎么啦,不是中毒了吧?”
珅儿这才发觉手心的墨迹,这一路竟都大意未觉。
“师太今年高寿啊?墨汁与毒血都分不清,真中了毒我能跟你走这一路吗。”
“长公主,以您的年岁与身份也不该再如此胡闹了吧。”
她转身走向路旁的小河,放下竹楼,捧起河水解渴,珅儿便在远处清洗墨迹。
“刚才在街上教训了几个歹人,结果正巧被王谊撞见啦,我只顾着跑,都没发觉染了这些墨。”
衿若擦净嘴边的水渍,望着河面叹息。
“世态炎凉啊,公主见了驸马都要退避三舍。”
珅儿扭头,甩净手上的水珠:“哼~人心不古,佛门之人也敢口如蛇蝎。”
“佛门之中也不尽是君子,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姑娘恰好就是那‘女子’,而且也不懂什么……动口不动手!”
话音未落,她捧起一掌河水就向珅儿泼洒过去。
珅儿连忙扭头躲闪。
“你明知我怕水,还用水来害我——圣人之言倒真有先见之明!”
她笑闹着开始还击,也不看她,只顾撩起水花猛洒向后方。
“屡屡溃败还敢大言不惭之人,岂会有好下场!啊哈哈……”
河边的笑语声声悠扬绽放,迟迟不散,曾几何时,她二人都以为这一幕永不会再有……
空中划过两只燕影,影逝欢声却还隐隐。
“今日这顿训斥我是躲不过啦。”
衿若看着她身上还在滴水的裙尾:“你还想就这模样回去啊?走吧,我带你回寺里换身干净的。”
“你要我穿尼裳回府啊?”她匪夷所思的瞪着衿若,“你是嫌我今日闹得还不够离谱吧。”
衿若再忍不住失笑出声……
“还笑!都是你,刚刚吓得我半条性命都没啦。”
衿若及时收声,却来不及收掩脸上久存的笑意。
“我胆子再大,也只敢跟你的半条性命玩闹啊,这河浅的很,你那半条命稳着呢。”
她赔罪一般蹲在她身边,替她拧去裙尾的水。
珅儿坐在石头上拧着另一边的:“算的还挺清,你是只要我半条命,却不知王谊会替你要了我那半条命。”
衿若左右看看她的脸色:“真有气啦?”她起身从衣袖里掏出银两,“给,寺里的香火钱,今日就先救济你啦,总能从这附近的人家换得一件干净衣物的。”
这主意一点儿也不好。
“我出来还不到两个时辰,回去就换了身衣物,算怎么回事儿啊?”
衿若一屁股坐在她跟前:“那你还犹豫什么,这样回去多好。我猜猜啊,那王谊会不会夸赞你守身如玉……”
不等她说完,珅儿就不甘不愿的提着裙子离开啦,衿若舒了口气,背上竹篓跟上去。
两人穿行在林荫小道上,听不清是哪片叶上的鸟儿在欢唱,也看不清是哪处叶缝撒下的光,却只觉声声不息,缕缕耀眼。
一人嘴角露下喜愉,一人眼眸画着无奈,长久伴着这条小路,令脚步愈渐轻快……
…………
斑驳碧色,金光晃影,将一座小小的禅房包裹的幽谧异常。
繁枝摇曳着满树日光,枝上飘晒着繁花衣裙,促成了一副美的《夏午》。
珅儿换上了与衿若相同的墨色长衫,在宽敞的睡榻上休息,睡榻紧挨着明亮的大窗,窗外大片悠然之景。
那幅绣作仍未完成,却已呈秘灵之气。珅儿将自己与王谊对她的夸赞告诉她,谁料被视作了敝屣。
“我可不是为了名垂万世,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她轻抚那千针丝缕,“至于它的命宿,只有佛祖知道。”
这话倒是没错,珅儿虽有几分不自在,却也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