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昭云愤然,“皇姐,这是一颗牙的事吗?玉栖背着我在外面养外室,一个市井的贱民居然都可以殴打本宫,现在整个建宁城的百姓都在耻笑我,说什么正室暴打小三不成反被小三打,本宫的名节都没了,本宫……本宫不活了。”
女王细细思忖了片刻,还是不愿相信,“不会吧,玉栖不会养外室的,她不是那样的人,你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施昭云的声音尖锐起来,“皇姐,到了这时候你还替她说话!医馆里,我亲眼看见他们纠缠在一起,倒在榻上,那男人的手还放在她腰间,还有假不成?她就是对赵渊旧情难忘!早知如此,我,我……”
女王猛然打断,“嘘。对那皇帝旧情难忘?何出此言?”
施昭云本难于启齿,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她养的那个外室,虽然带着面纱,但身材体形都和那皇帝差不多。我被那皇帝折磨了十几年,一下子就认出那外室像极了那皇帝。她就是对赵渊旧情难忘,所以要找个替身。”
女王皱眉,“你说的哪里话,若是她真对赵渊有意,那当初就不该跟你跑出来。切莫整天胡思乱想了。”
施昭云落泪道,“皇姐哪一日亲眼见了那外室,就知臣弟所言不假。”
女王沉吟片刻,刚要再说些什么,内侍便过来禀告,“陛下,玉栖玉大人到了。”
女王点头,“传。”
施昭云理了理衣襟,坐正。他对玉栖来说不是外男,也不用到屏风后去躲避。
玉栖穿了身官服,见到女王下跪,叉手一揖,按照越国的礼仪规规矩矩地道,“微臣参见女王陛下。”
女王刚要叫起来,施昭云便水光朦胧地朝女王一瞪。
女王只好拍了下桌子,给玉栖一个下马威,用责备的语气道,“玉栖,你可知罪吗?”
在来皇宫之前,玉栖便已想好了应对女王的措辞。
她垂首道,“微臣知罪,但事情并非市井传闻得那样,女王陛下可否容臣解释?”
女王道,“不是市井传闻的那样,难道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玉栖道,“确是。”
女王看了弟弟一眼,施昭云哼了一声,气得像是喝了十两的酸醋。
女王道,“好吧,你有什么苦衷,说罢。”
玉栖便将勾栏的老母如何当街抢人,她又是如何送魏公子去医馆看病的事说了一遍。至于怀疑魏公子就是赵渊一节,证据不足,她便略去没说。
女王微笑道,“寡人就知道你不是那朝三暮四的负心之人,昭云,你可听明白了吧?”
施昭云心中犹不平,“即便事实真是如此,那本宫的这颗门牙就白白被踹掉了?必也得拔掉那贱民的牙齿不可。”
经过昨日的事后,施昭云总是咄咄针对。玉栖也不示弱,摇摇头,“女王陛下,不可。那位公子身体被王子泼了热水,还未恢复,如何能受刑?”
施昭云怒气忍不住,“玉栖,你还说对那人没私心?难道本宫的这颗门牙就白掉了不成?你既然不愿拔他牙齿,那就抽五十鞭子好了,本宫亲自命人行刑。”
玉栖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五十鞭子?宫中的鞭子上都带着锋利的狼牙,一鞭子下去,掀皮剌肉,常人别说五十鞭子,就连五鞭子也受不住。
那公子本是为了救她才被热水烫伤、惹下这泼天祸事的,她不能坐视不理。当下玉栖沉沉道,“仍不妥。若王子非要降罚,玉栖愿代为受过。”
施昭云又急又怒,“你……!”
女王整日处理越国大事,对这种鸡毛蒜皮的琐屑着实不胜厌烦。她冷声道,“好了!都不要争执了。五十鞭确实太多了,不如就三十鞭子吧,毕竟是以下犯上,不给点惩罚不像话。玉栖,你觉得呢?”
玉栖支支吾吾地不甚愿意。
施昭云见玉栖如此袒护那外室,心中对她的一腔幻想都幻灭了。
如今他因为泼人热水不成反被踢碎门牙的事声名扫地,早已落了善妒的恶名,若是再不能和玉栖结为连理,恐怕以后再无好婚事上门,皇姐没准还会送他去别国和亲。
当务之急,是他们得尽早完婚。
施昭云眼珠转了转,忽然态度一转,从座位上走下来,站到玉栖身边。
他温和地道,“阿栖,咱们是很多年的情意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心里也只有你,为了个贱民撕破脸,着实不值得。这样吧,你既不希望惩罚那魏公子,那便不罚了,本宫自去再安一颗银门牙就是了。”
玉栖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施昭云,怎么就忽然改口了?
她低声道,“多谢王子宽宏大量。”
施昭云强自笑笑,“不过本宫也有个条件,你早日与本宫完婚如何?毕竟三年守孝时间太长了,那都是你们澂朝的旧俗了。我朝适龄待娶女子服丧,只需一个月即可。如今算算时间,你正好可以婚配。”
玉栖抽了口气。
就知道施昭云还憋着别的心思。
她刚要严词拒绝,就听施昭云对女王道,“皇姐,方才臣弟说得没错吧?还请皇姐下旨赐婚。否则,那位以下犯上的魏公子,要受至少三十鞭的责罚。”
不成婚就要受刑。
女王琢磨着施昭云的意思,这多少有点逼婚的意思了。可她这个弟弟早已失洁于叫小葵的那酒娘,若是玉栖也不肯娶,将来倒也难办。
更何况,施昭云深爱玉栖的名头已传遍大街小巷,男子的名声最重要,除了玉栖之外,也确实没有旁人再能迎娶王子了。
女王盯向玉栖,“你听见王子说的了?你可答应?”
玉栖愁肠百转,她本百般推诿和施昭云成婚,可这会儿若是不答应,恐那魏公子被打得皮开肉绽。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除了暂时答应成婚之外,好像也没别的计策了。
可施昭云要让女王下旨赐婚,若是她真应下来,以后就必得和施昭云成婚,否则就是抗旨不遵了。
她道,“微臣可以答应成婚,但却不是现在。”
施昭云道,“你若不答应现在成婚,你那位宝贝的神仙公子免不了要三十鞭子。”
玉栖瞥向施昭云,冷笑一声,“王子一定要这般苦苦相逼吗?王子别忘了小葵姑娘的事……”
施昭云登时惊怒,“你!”
这是施昭云最大的痛点。
女王轻斥道,“玉栖!”
玉栖对女王拱手,规规矩矩道,“陛下若无其他吩咐,下官便告退了。”
施昭云婚前与其他女子有染,按越国的风俗看来,是大大的耻辱,不可言说的忌讳。
玉栖点到为止,也不再多说些别的,只辞别了女王,留下怒气滔天跺脚连连的施昭云,出宫去了。
……
翌日赵渊醒来,左右也寻不见玉栖的踪影。询问婢女,婢女说大人一早便被女王传唤进宫了,为了昨日医馆中的事。
赵渊长长的墨眉皱了皱,怕那女王为难她,便欲入宫去探探情况。
抚着下巴沉吟半晌,转念又觉得此事她自己应该能摆平,毕竟她现在是红极一时的翰林大人,自己只是个身份低微无家可归的公子,低位者去救高位者,着实不符合常理。
且让她自己去历练历练吧。她总说他拘着她,那就让她独自去尝尝外面的风浪和苦头。这样她的性子也能磨平一点,将来他带她回去时,她也能心甘情愿。
待她实在摆不平找他哭鼻子时,他再出手帮她也不迟。
想到此处,赵渊心中的忧虞顿时消减。出门,伸伸腰,吮吸花园中清新的空气,一时神清气爽。
小厮见了赵渊,惊呼一声,一路小跑过来,“公子!您怎可不束发不穿外袍就出闺房?快快回去,小人帮您整理一下。”
赵渊斜眼冷睨着小厮,只觉得好笑。
他明明穿了长身的锦袍,头发是半竖起的,只是留了一半披散而已,这在澂朝是再正常不过的打扮,怎么就让人惊呼了?
小厮将他请回了寝房,赵渊心中烦怒,碍着入乡随俗的规矩,只得重新坐在了铜镜前。
小厮是个十八九岁的郎君,手很巧,半晌就将他漆黑如瀑的长发编了起来,全部束在头顶,用一根银色树叶形、闪亮晶晶的带穗发簪扣住。
赵渊瞧着铜镜的自己,眉头冷冽之色有点忍不住。
越国男人的这发簪,也太花里胡哨了些。
“世上怎么会有公子这般的好颜色?”
小厮一边感叹,拿起胭脂盒,又要往他轻淡如水色的唇上点画。
赵渊嘶了声,想也没想,啪地一下把小厮的手打开。
胭脂?他拒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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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5章
◎去王子府,劫人◎
那小厮吓得一惊,他也服侍过不少贵男,个个都是轻声细语、温和贤淑,还从没见过手劲儿如此大的公子。玉大人这位新欢长得好看是好看,怎么眼神那么凛人呢?
小厮以为自己拿错了胭脂的颜色,慌忙跪在地上,“公子恕罪,公子恕罪!”
赵渊揉了揉太阳穴,强行忍了不适。
“你先退下吧。”
小厮已把他当成君妾主子服侍,见他吩咐,只得唯唯诺诺地退出去。临走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出于好意,善意提醒道,
“公子可是有武艺在身?不是小人多嘴,男子大多以温婉贤淑为主,无才便是德,公子日后若想长久地得到大人的宠爱,这手劲儿和脾气都得收一收……”
话未说完,赵渊飞来一记眼刀,小厮捂住嘴,跌跌撞撞地跑了。
赵渊将头上的长钗拔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出来。”
这话是朝着房梁喊过去的。
寝房里本静谧一片,须臾,传来蹭蹭蹭三声,从房顶跳下来个紫衣少年。
那少年身形修长,朗润端正,正是和赵渊一起来越国的小王爷苏酌辰。
苏酌辰站定,上下打量了赵渊一眼,使劲儿地憋着笑,
“陛下这是……真要留下来当人家君妾?”
他们陛下一向是高山仰止,如雪山冰莲般可远观不可亵玩,平日连一根发丝都没乱过,如今也跟个小媳妇似的,脸上被抹了胭脂?
赵渊声寒如冰,“再废话?”
苏酌辰开始抱怨,“陛下可真让臣好找,那日分别之后,明明说好了城门会合,您却不见踪影。臣以为您真被勾栏那鸨子拐了,还去勾栏大闹了一番。整个建宁城都快被臣翻个底朝天了,愣是找不见您,原来您在这儿暗会佳人呐。”
赵渊不悦,“怎么牢骚那么多,你昨晚就蛰伏在房顶上了,别以为朕不知道。若是再多说,回去就立马让你爹给你相亲。”
苏酌辰最怕这个,立时收起了那嬉皮笑脸的模样,不敢再埋怨。
他打量了下寝房的陈设,轻轻问道,“陛下,您既找到她了,为什么不直接把人带走?”
苏酌辰不太适应越国的风俗,只想赶紧回朝去。
赵渊却好像有别的打算,“再等等吧。”
苏酌辰道,“陛下,要臣说,您赶紧把人带走得了,干净省事。这越国着实鱼龙混杂,女人个个剽悍如斯,再耽下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呢。”
赵渊嗟叹一声,他不知该怎么跟玉栖撕破脸,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毕竟她对他的态度才刚转变一点,若是他此刻将她强行带回去,那么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再等等吧,”赵渊把眼底的情绪隐去,又重复了一遍,“朕希望,她心甘情愿地跟朕走。”
苏酌辰没有娶过妻,最不懂夫妻之事,见此,心里虽着急,却也没办法。
第二日,苏酌辰寻了个由头,在别院做起了男婢的差事,专门服侍赵渊。
然玉栖自打那日进宫后,就再没回别院。君臣两人在别院住了几日,连她的影子都没看到。
赵渊知会苏酌辰去打探一番,苏酌辰和管家套近乎,管家淡漠地道,“玉大人就要和王子成婚了,这几日都住在王子府,准备婚事,当然不会来别院了。”
“什么?”苏酌辰眼睛瞪大,“她,她要和那个施昭云成婚?”
管家撇了撇嘴,“你大惊小怪地作甚?还敢直呼王子的大名了,一点规矩也没有。玉大人和王子的婚约是一早就定下的,人尽皆知。”
苏酌辰咋舌,心绪不平,“可是……我们公子还住在别院呢,那女人竟敢当着我们公子的面另嫁他人?”
还是施昭云那烂货。
苏酌辰心中呸呸呸三声,真是一千个不屑,一万个不屑。
管家没好气道,“我说你这男婢说话也真奇怪,你以为你家公子是什么人,皇帝,还是王子?不过就是大人路上捡回来的一个君妾罢了,有个容身之地已是大人仁慈,还敢过问主人家的婚事?真是拎不清身份,一点尊卑不懂……”
管家这话还有些幸灾乐祸的鄙夷之意,意思是玉大人就要和王子成婚了,你们这些以色侍她人的君妾,终于威风不起来了。
苏酌辰虽然着恼,却也不会和这些无知小民一般见识。当下匆匆来到赵渊身边,将打听到的消息传给了赵渊。
赵渊批奏折的手倏然一顿,寒色道,“有这事?”
苏酌辰又叹又气,“千真万确。陛下,您前几日遇上那女人不拿回来,这下好了,她要和旁人成婚了。”
眼见赵渊脸色越来越黑,苏酌辰继续煽风点火,“那女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又狠又无情又剽悍,她之前夺臣的船、拿竹篙砸臣的头,毒辣无匹,打臣那巴掌现在还疼呢。陛下,您要是再不出手,她可就真要将您始乱终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