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姜瞧见叶逢春这样,鼻头一酸,也险些落下泪来,她忙揽住叶逢春道:“好了,现在已经出来了,没事了没事了,以后万事都有我在的。”
她们两人在鲁王府门口说了会儿话,便勉强各自克制情绪,徐令姜拉过叶逢春,同赵旸道:“小王爷,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改日我定当亲自上门道谢。”
说完,拉着叶逢春冲赵旸行了一礼。
“客气了。”赵旸摇摇头,避开身子,没受她们这一礼,而是问,“你是要将她带回李府么?”
徐令姜点头,在来的路上,她就同李慕载说过了,李慕载也是同意的。
叶逢春却道:“不!令姜姐姐,我不去!”
徐令姜:“你不去我们府上,你还能去哪儿?”
“我有地方可以去的。”
在知道叶家被满门抄斩之后,叶逢春便已给自己选好了一个好去处。如今她拿到和离书了,也见过徐令姜了,便再无遗憾了。
赵旸道:“瞧赵昱那样子,他定然不会就此放过你的!若你去李大人府上,恐会给他招来祸患,不如暂时先住在我府上吧。”
目前鲁王府对叶逢春来说,是最好的庇佑之所,但徐令姜心里还是有些迟疑,毕竟赵暝的死,同叶逢春的父兄有关。
叶逢春立刻摇头:“多谢小王爷的好意,但是不必了。”
赵旸见状,便没再强留了。
徐令姜和李慕载本打算将叶逢春带回府的,但叶逢春抵死不从,说她不愿意连累他们,让徐令姜他们将她送去了一座小院里。
那小院是叶逢春的嫁妆。
叶家被抄家时,它侥幸留了下来。
小院里有一对老夫妇在这里看着,见到叶逢春大晚上突然过来,夫妇瞬间开始忙活起来。
徐令姜扫了一眼屋内,虽然这里有人看着,但屋内到处都落有一层灰,压根不能住人,徐令姜道:“逢春,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府住吧。”
“不用,我住这里就挺好的。”
叶逢春拒绝了,徐令姜拗不过她,只得随了叶逢春的心思,可她不放心叶逢春一个人住在这里,便想留下来陪她,却还是被叶逢春拒绝了。
“可是你……”
“哎呀,令姜姐姐,你放心吧,我没事的。你同李大人快回去吧,明天再过来时,记得给我带兰姨做的酒酿圆子啊。”
说完,便将徐令姜推出去,关上了院门。
徐令姜脚下踉跄了一下,幸的李慕载扶了一把才没摔到,徐令姜嗔怪道:“这丫头!”
不过叶逢春这般抗拒,徐令姜只得放弃了,但她怕赵昱过来找麻烦,便将秋荻留下保护叶逢春。
秋荻心里不愿意,可主子有命,她也不敢不从。
安排妥当之后,徐令姜和李慕载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往前刚走了一截,突然就被停下了。
李慕载刚扶住徐令姜,外面就传来车夫的声音:“公子,夫人,是顾大人。”
徐令姜一听到这三个字,脑海里瞬间蹦出顾予忱这三个字来。
她忙掀开帘子,果不其然,拦在他们马车前的人是顾予忱。
顾予忱一身青衫,立在马车前,削瘦的脸庞上,眼含希冀,小心翼翼看着徐令姜,问:“她,她好不好?”
他们前脚将叶逢春安顿好,后脚顾予忱就来了。
想必他是一听到消息,便匆匆赶过来的。如今再见顾予忱时,徐令姜心里不知是可惜居多,还是难过居多,她轻轻点头:“逢春目前尚好。”
“那就好!那就好!”顾予忱如是说着,却局促不安捏住袖角,又问,“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容在下去看看她?”
徐令姜瞧顾予忱这样,便知道,顾予忱是想亲眼看看,叶逢春是否安然。徐令姜是想让顾予忱去的,可她也知道叶逢春的性子,只怕现在她最不愿意见的人,怕就是顾予忱了。
沉默了一下,徐令姜道:“逢春今日累了一日,让她先歇歇,待明日吧,我帮你问问她。”
顾予忱眼底滑过一抹失落,但还是沙哑应了声‘好’,然后向徐令姜行了个拱手礼,这才转身走了。
徐令姜放下车帘,神色有些低落。
李慕载倒了盅温茶递过去,想了想,道:“看到他,倒让我想起了一件旧事来。”
徐令姜‘嗯?’了声,转头看向李慕载。
“我听说,在康王府和叶家定亲那几日,顾予忱曾失踪过几天。”
徐令姜问:“具体是什么时候?”
李慕载报了几个日期。
那几日,正是叶逢春突然变卦,说她决定要嫁给赵昱的时候。所以是有人用顾予忱威胁叶逢春,叶逢春才会嫁给赵昱的?!
徐令姜脸色蓦的发白。
这一瞬间,徐令姜突然明白了,叶逢春今夜为何非要来住在这里,徐令当即喊道:“掉头!回去!快回去!!!”
第61章 妻子
◎她好像一点妻子的义务都没能尽过。◎
“嘭嘭嘭——”
院门被敲的震天响。
秋荻嫌看门的老头走的慢, 便抢先过来开门,骂骂咧咧道:“敲这么急,你们家是死……”
话说到一半, 瞧见外面是去而复返的徐令姜和李慕载时,她吓了一跳, 立刻闭嘴了。
“逢春呢!逢春呢!!!”
徐令姜一进来,便急急问道。
秋荻愣了愣:“你们走了之后,叶小姐就说她累了, 已经回房歇息了。”
徐令姜直接朝叶逢春住的房间跑去。
房里没有掌灯, 徐令姜敲门也无人应声, 试图推门, 却发现门从里面被插上了, 李慕载将她拨开:“我来。”
徐令姜朝后退了几步。
李慕载也没耽搁,直接将门踹开。
“哐当——”
房门被踹开摔到墙壁上发出一声钝响,徐令姜看见屋内的情景时, 顿时用手捂住嘴巴, 跌跌撞撞上前:“逢春!逢春!!!”
她早该想到逢春会想不开的!
秋荻瞧见这一幕,瞬间被吓了个半死。
她怎么都没想到, 叶逢春竟然会想不开自尽, 忙上前帮忙,将叶逢春从白绫上抱下来放在地上。
“咳咳咳咳……”
叶逢春甫一被放下来,便咳嗽起来。
徐令姜跪坐在地上,抱着叶逢春, 又是哭又是骂:“逢春,你怎么能这么做!你怎么能、你……”
骂到后面, 已是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顿时喉间发堵, 哽咽难言。
“令姜姐姐,我……以无颜苟活于世,求你,你就让我……”
“你在说什么傻话!!!”徐令姜打断叶逢春的话,“你如今已经从康王府那个魔窟逃出来了,日后一切都会好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好不了了!好不了了!”叶逢春目光干涸死寂,躺在徐令姜怀中,只反复呢喃说着这一句话。
而且如今她活着,只会给别人带来灾祸。
赵昱已经知道,她在骗他了,他绝对会把她再抓出去的。
徐令姜如今已经另行成家了,她不想让徐令姜因为她,而和李慕载之间闹的不愉快。况且不能为亲人报仇,她也没有再苟活于世的必要了。
“令姜姐姐,你,你别管我!”
叶逢春说着,挣扎着起来,便要将徐令姜推开。
徐令姜却拉着她的不放:“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会不管你!你别怕,我知道你忌惮康王府,没事的,如今你手中既有和离书,那我们就没什么好怕的,明日我入宫,去求皇后娘娘出面料理此事。”
“不要!”叶逢春摇摇头,“不要去找皇后娘娘!”
若徐令姜去找皇后娘娘做主了,那康王父子俩,定然会记恨上他们的。徐令姜不该,也不能因为她这个前小姑子,而让自己的夫婿为难。
“逢春!”
“你别叫我!”叶逢春打断徐令姜的话,朝后退了两步,“我们叶家落到如今这种地步,不都是你害的吗?”
徐令姜蓦的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叶逢春。
叶逢春哭着道:“若你们没有废了我大哥的手,没有断了他的仕途,我何至于会被迫嫁进康王府?!如今我们叶家被满门抄斩了,就剩我一个了,你何必又要再……”
“叶逢春!”
一直没说话的李慕载,出声打断叶逢春的话:“你为了不让令姜受牵连,非得这般诛她的心吗?”
李慕载声音冷硬尖锐,像一把匕首,一下子划破叶逢春的那些强撑。
叶逢春顿时脸色发白,她想狡辩几句,可看着徐令姜了然的眼神,和脸上的泪痕时,叶逢春才发现自己的演技有多拙劣,她只得垂下头,任由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
徐令姜想上前去安慰她,却被李慕载一把攥住胳膊,李慕载面无表情看着叶逢春:“令姜与我既决定要救你,自然是能护得住你的。你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扭捏的事情上,倒不如想想怎么报仇。”
“报仇?!我想过的,可我在康王府时,都杀不了赵昱,如今如何能……”
李慕载打断叶逢春的话:“你杀不了,那就让别人替你杀!这么简单的道理,叶筠没教过你吗?!”
叶逢春怔住了。
她呆呆看向李慕载。
李慕载最讨厌女子哭哭啼啼了,若不是看在徐令姜的面子上,他早就把叶逢春扔出去了,如今看见叶逢春这副呆头呆脑的模样,也没了耐心,直接道:“要么你乖乖跟我们回府,要么我让人把你绑回去,你自己选一个。”
说完,便径自握住徐令姜的胳膊,想带她朝外走。
徐令姜脚步微顿。
李慕载察觉到了,偏头看了徐令姜一眼,便松开她的胳膊,自己率先朝外去了。
李慕载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徐令姜带着叶逢春也过来了。
叶逢春虽然脸上还有泪痕,但到底没再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了,李慕载懒得搭理她,径自坐在马车一隅闭目养神。
一路上,无人说话。
马车一路疾行回了李家,管家和兰姨等人都在府门口候着,一看到李慕载回来,管家便迎上前来,道:“公子,有公事。”
李慕载轻轻颔首,跟着管家去了。
徐令姜让兰姨带人,将他们旁侧的院子收拾好,安顿叶逢春住。
待一切收拾妥当时,叶逢春拉住徐令姜的袖子,沙哑道:“令姜姐姐,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做,我,对不起。”
说实话,徐令姜心里也是有气的。
她气都到这个时候了,叶逢春竟然还想强撑着,她想狠狠骂叶逢春几句,可在看见她脖颈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时,徐令姜已涌至嘴边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徐令姜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逢春,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所以以后别再用那些蹩脚的借口来戳我的心了。”
“令姜姐姐,我……”
“你先听我说完!在叶家出事之后,我便打算救你出来的,这件事,我同慕载也说过,慕载还曾主动说过要帮忙的,所以你不必觉得,因为你,我们夫妻之间会有什么不愉快。你先安心住下,至于其他的事,有我和慕载在,不必你操心,知道么?”
叶逢春抬眸看着徐令姜。
徐令姜眼神温柔坚定,带着能为她抵抗一切风雨的意味。叶逢春知道,徐令姜是真的把她当妹妹的,徐令姜也是真的心疼她的遭遇,可她先前还那么戳她的心。
叶逢春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徐令姜的腰,哭的不能自已:“姐姐,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外院书房里却是一片沉寂。
李慕载坐在案几后,听着下属来禀:“公子,康王那边的人,已经开始调查您的事了,只怕您的身份,过不了多久,就要瞒不住了。”
这是李慕载意料之中的事。
自他之前在朝中冒尖之后,便有不少人私下已在打听他了。
李慕载淡淡道:“我知道了,按照原计划行事。”
下属称是,顿了顿,又问:“那十三年前,徐家走水一事……”
“此事你不必再查了。”
李慕载曾用此事旁敲侧击问过徐弘礼,徐弘礼并不知道,徐老太爷是死于他杀一事,其余的事,徐弘礼也是一问三不知。
下属听李慕载这么说,便没再多事了,见李慕载没有吩咐之后,便行过礼退下了。
李慕载在书房里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往内院去。
他回院子时,徐令姜也刚回来,原本徐令姜说要留在那里陪叶逢春,叶逢春再三保证,说她不会再做傻事了,并自请让兰姨留下陪她之后,徐令姜这才回来。
徐令姜看见李慕载,径自朝他走过去,解释:“我……”
刚起了个话头,手腕便被李慕载攥住了,紧接着,李慕载轻轻用力,徐令姜便跌进了他的怀中。
徐令姜愣了愣,顿时说不出话了。
有侍女本来要过来伺候的,瞧见这一幕,立刻识趣悄无声息退下了。
夜风寂寂,吹的廊下灯笼打着飘儿。
李慕载拥着徐令姜,站在院中,他的声音从徐令姜头顶落下来:“我不愿投靠康王,与他撕破脸,是迟早的事。”
李慕载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可徐令姜知道,他说这些话,其实是为了让她不必因帮叶逢春而忧心。
徐令姜心头滑过一抹暖流。
虽然李慕载话不多,可成亲之后,他却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尽丈夫的责任,可她呢?她好像一点妻子的义务都没能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