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姜不答反问:“爹爹呢?”
“爹爹在书房,我问你皇后娘娘……”徐令昭话说到一半,见徐令姜直朝书房去,便急急追上去,不耐烦问,“皇后娘娘到底怎么说?”
“后宫不得干政。”
徐令昭:“……”
这是也不帮的意思!
他们一行人风风火火去了徐弘礼的书房,管家一看见徐令姜,拱手正要进去回禀时,徐令姜已经直接推门进去了。
“哎,二小姐,您……”
徐令姜一进去,便开门见山问:“爹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自己的夫婿,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能知道怎么回事吗?!”徐弘礼气的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怒道,“什么叫李慕载是冒名顶替的,真正的李慕载已经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令姜不来找徐弘礼,徐弘礼也要去李家找她的。
之前,徐令姜二嫁嫁给了朝中新贵,连带着同僚都对徐弘礼恭维有加,徐弘礼正飘飘然时,却不想李慕载突然出事了。今日散朝时,还有人调侃徐弘礼说,“徐兄,你家姑娘的亲事真是坎坷啊!”
徐弘礼瞬间被气的半死,可却又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只能将怒气全撒在徐令姜身上。
徐令姜对徐弘礼这种做派早就见怪不怪了,她不答反道:“慕载冒名顶替有如何?他的身份是假,可他为我朝立的赫赫战功是真的,官家断然不会只因一个身份便重责他!”
“哼!不会因为一个身份便重责他!你想得倒是天真!李慕载原来的身份若没问题,何以要冒名顶替他人呢?!”说到这个,徐弘礼就来气,厉声质问道,“你与他成婚数月有余,这件事,他就没像你透露一星半点吗?!”
方氏原本是跟着进来看热闹的,听到徐弘礼这话,便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就算李慕载向她透漏了,老爷觉得,徐令姜能同我们说吗?!”
这倒是。
徐令姜对他这个父亲一向只有表面功夫,怕是就算她知道此事,她也不会向自己透漏分毫,徐弘礼被方氏这么一挑拨,怒火瞬间又蹿上的更旺盛了。
“你……”
徐令姜打断徐弘礼的话,冷冷道:“如今慕载出事了,爹爹觉得,你能独善其身吗?”
徐弘礼惊了:“你什么意思?你……”
徐令姜眉眼冷然:“实话告诉爹爹,这次的事情,是慕载不肯投靠康王所惹出来的祸端,若我猜的不错,接下来应该还有很多污蔑等着慕载。爹爹想必以为,慕载就再无翻身之地了么?”
徐弘礼听出了徐令姜话中有话,皱眉暂未说话。
却不想,徐令姜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突然又说到另外一件事:“爹爹可知,为何您为官数十载,同僚后辈皆步步高升,唯独您还在原地打转?”
徐令姜这话,简直是在戳徐弘礼的肺气管子,徐弘礼瞬间就暴怒了,可徐令姜却先一步开口道:“除了您私德有亏之外,还因为您一直在摇摆不定做墙头草,您看谁得势便上赶着去攀附,看谁失势,便果断将人弃下,另攀高枝。如今慕载是成了阶下囚,可爹爹您莫不是忘了,慕载身后是官家!”
徐弘礼的手都已经快落到徐令姜脸上了,但却因徐令姜的最后一句话,又蓦的止住了,他气的发抖,可见徐令姜一脸坚定的模样,又只得忍住怒气问:“你什么意思?”
徐令姜盯着徐弘礼,一字一句问:“慕载是官家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康王想动他,爹爹觉得,官家会坐视不理么?”
这一点,徐弘礼也想过。
可今日在朝堂上,弹劾李慕载奏折呈上之后,官家沉默须臾,仍是下诏将李慕载收押,着户部和大理寺去查此事了,瞧着不像是要保李慕载的样子。
“想必爹爹心里疑惑,若官家当真要保慕载,何以会将慕载下狱,是么?”
徐弘礼没说话,但从他的神态,徐令姜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徐令姜继续道:“那是官家想用此事,试一试康王在朝中的势力。爹爹不会当真以为,暝世子之死,就这么过去了吧?”
徐弘礼这下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关于赵暝之死,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官家是重拿轻放了,可照现在这架势看,怕不是这样的。
徐令姜见徐弘礼犹豫了,便知道,还差最后一把火,她淡淡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只轻飘飘一句话,瞬间便让徐弘礼醍醐灌顶了。
前脚官家刚选的太子,就死在册封典礼上,好不容易如今叶家刚伏诛,后脚官家素来颇为看重的李慕载又出事了,官家就算是再好的脾气,这下也忍不了了!
那么这次,无论后面的阵仗闹的多大,官家为了自己的颜面,也绝不可能让李慕载真的出事。
方氏见徐弘礼似乎被徐令姜说动了,正要开口时,徐令姜先一步开口道:“爹爹,现在我们能单独谈谈了么?”
“什么叫单独谈谈?!”徐令昭瞬间不干了,“喂,徐令姜,你……”
徐弘礼不耐烦打断徐令昭的事:“你们两个下去。”
徐令昭一脸惊愕:“爹?!”
徐弘礼满脸不耐烦:“下去!”
方氏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徐令昭见徐弘礼真动怒了,只得也跟着出去了。
待书房门掩上之后,徐弘礼才转头,看向徐令姜。
自十三年前那场大火之后,他就一直厌恶徐令姜,后来因着徐令姜有几分才名,觉得日后她若得嫁高门,也能提携他这个父亲一二,这才对徐令姜略好了些。
显然他这些小算盘,徐令姜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这些年,徐令姜一直乖巧温顺,从来没忤逆过他什么,也从来没像今日这般,当着他的面议论朝政,且还说的这般通透,不禁让徐弘礼对她颇有些刮目相看。
但刮目相看归刮目相看,可他也得先保全自己。
“爹爹……”
徐弘礼抬手打断徐令姜的话:“旁的话之后再说,你先回答我,李慕载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今晨在殿上,官家曾问过李慕载,但李慕载却是缄默不语。
徐弘礼想着,徐令姜既然这般笃定,又将朝政分析的头头是道,她应当是知道的。
事实是徐令姜并不知道。
可她与李慕载夫妻这么久了,从李慕载的言行中,她隐约也猜到了些许。
徐令姜抬眸,见徐弘礼盯着她。
沉默须臾后,徐令姜平静与徐弘礼对视,这才轻声开了口。
秋荻在院中候着,看着日光一寸寸沿着石板往上走,然后再一寸寸退下去,她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里。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响起咯吱的开门声。
秋荻猛地回头,便见徐令姜从屋内出来,她立刻上前,去扶徐令姜:“夫人!”
徐令姜摆摆手:“回府吧。”
秋荻见状,默然扶着徐令姜上了马车。
待马车驶动之后,秋荻才倒了盅茶水,递给徐令姜,忍不住道:“夫人,您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么?”
徐令姜接过茶盅,润了润嗓子:“什么?”
“关于公子被下狱,以及官家那一块儿。”
“不是,我瞎诌的。”
秋荻:“!!!”
徐令姜垂眸,苦笑道:“我一介女流之辈,不便四处奔走求情,便只能仰仗我爹爹了。可偏生我爹那人,素来是个胆小怕事先己后人的人,若不先将他唬住,他是断断不肯尽全力帮忙的。”
秋荻听到这话,心里一时五味杂全。
其实一开始,得知李慕载要让她来保护徐令姜时,她心里是十分不情愿的。她觉得,李慕载身份尊贵,徐令姜配不上他。
可直到今日,李慕载下狱的消息传到府里之后,徐令姜并没有不知所措,只一味的啼哭,相反她在短暂的惊愕过后,便开始为救李慕载奔走了。
这世上,没有几个女子,能像徐令姜这样。
这一刻,秋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如云的贵女中,李慕载会独独选中徐令姜了。
马车一路疾行回了李家。
徐令姜甫一下马车,赵三娘霍箐以及熊武兄弟们都来了,一见徐令姜回来,急急便过来争相恐后询问。
徐令姜摁了摁眉心,没答他们的话,而是看向管家:“娘醒了吗?”
管家立刻答:“夫人刚走一会儿,老夫人就醒了。”
徐令姜听说苏蕙醒了,只冲赵三娘等人道:“你们先去厅上坐着,待我见过我娘,再来同你们细说。”
说完,不等他们再问,便急急往苏蕙的院子去了。
第63章 营救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我只想先救他出来。◎
苏蕙已经醒了, 正在抹眼泪。
外面突然传来侍女的问安声,紧接着有脚步声响起,苏蕙忙坐起来, 掀开被子,便作势要下床, 却被一双藕臂扶住了。
是徐令姜。
苏蕙一见到她,顿时反手攥住徐令姜的手腕,急急问:“慕载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
“娘, 您别担心, 慕载人虽被下狱了, 但目前暂无大碍。”
徐令姜扶着苏蕙, 一面用手为苏蕙顺气, 一面示意侍女将药端过来。
苏蕙听到李慕载暂无大碍,虽是微微放心了些许,但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噼里啪啦往下掉:“好端端的, 他怎么突然就被下狱了呢?!”
先前苏蕙刚听到李慕载被下狱了,便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暂时还不知道原因。
徐令姜从侍女手中接过药碗, 轻轻搅动着,道:“今日早朝之上,有人弹劾慕载的身份是假的。”
话音刚落,苏蕙放在外面的手, 倏忽间攥紧被褥。
徐令姜原本是打算将药碗递给苏蕙的,但瞧她现在的模样, 便又打消了这个心思, 如实说了:“官家今日当庭询问过慕载, 可曾有什么苦衷,但慕载却缄默不语。最后官家没办法了,只得将他下狱,又命大理寺和户部调查此事。”
苏蕙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起来。
李慕载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可现在他在官家面前却不肯说,摆明是有所忌讳的。这些年,他们一路逃亡,隐姓埋名过日子,苏蕙能做的,就是为李慕载做饭缝衣浆洗,这种大事,她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徐令姜见苏蕙惶恐不安的模样,又柔声道:“不过我已经让我爹去从中周旋了,娘您也别太担心,来,先把药喝了吧。”
说着,徐令姜舀了一勺汤药,喂到苏蕙唇前。
苏蕙顺从张嘴,目光却落在徐令姜身上。
若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只怕早就慌的六神无主了,但徐令姜没有,她很冷静,一勺接着一勺给她喂汤药,语气轻柔同她商议:“娘,如今慕载骤然入狱,我们娘俩是女子,不好抛头露面的,我已经让兰姨和管家他们,将府里现有的银钱已清点了一遍,回头交给我爹爹,让他代为去打点通融,看能不能想法子去见慕载一面,若能见到他,那一切就好办了……”
徐令姜声音低柔,一字一句说着接下来的安排。
苏蕙听的眼眶发热,猛地又重新攥住徐令姜的手腕,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我……”
这一刻,苏蕙十分想将李慕载的身份告诉徐令姜。
可是这毕竟是李慕载的事,她只是个宫女,李慕载没说,她无权替主子做主。
徐令姜看见了苏蕙眼里的为难纠缠,她强撑着笑笑摇摇头:“娘,您不必说,我都明白的,待我回头去见了慕载,一切便都好办了。”
苏蕙闻言,眼泪又大颗大颗往下滚。
徐令姜服侍苏蕙喝完药,临走时,又被苏蕙拉住手腕:“令姜,你是慕载明媒正娶的妻,这府中人事任你调配,只要能救慕载出来,别说是银子了,就是有人要我这条老命,我也给他!”
徐令姜应下了,扶着苏蕙躺下,这才转身出去了。
赵三娘和霍箐等人在前厅等的心焦,盼星星盼月亮一般,才终于将徐令姜盼出来了。
“令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三娘一马当先冲过来,语气焦急问,“好端端的,李慕载怎么突然就被下狱了呢?!官家不是最倚重他的吗?!”
赵三娘噼里啪啦问完,熊武他们兄弟三个立刻站起来,冲徐令姜道:“嫂子!”
徐令姜轻轻颔首,将事情的缘由简单说了。
赵三娘听完,又是一顿吱哇乱叫:“什么叫李慕载的身份是假的?那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还有啊,他为什么要冒充别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砸的徐令姜头大。
霍箐见徐令姜脸色不好,一把拉住赵三娘:“行了,事到如今,你问这些废话也没什么用了,倒不如想想,怎么样才能救李慕载出来。”
一说到这个问题,赵三娘气势顿时矮了半截:“老娘倒是想救他啊!可老娘就是个开酒楼的,平日里打交道的,也都是下九流,在这种事上也忙不了忙啊。”
他们正说着,兰姨、叶逢春和管家等三人进来了。
叶逢春上前道:“姐姐,府里的账我们已经算好了,这是府里现下能动的银两数目,你瞧瞧。”
说着,叶逢春将账本递过来。
徐令姜摆摆手:“你们三个办事我放心,我就不看了。福叔,劳烦你亲自走一趟,将这些现银送去徐家交给我爹爹,他会请人打点通融的。”
福叔应了声,弓着腰出去照办了。
赵三娘见状,立刻道:“你若缺银子,随时遣人来通知我一声,是虽然做的是小本生意,但多少也能给你凑一些。”
赵三娘是个守财奴,她今日能主动说为其凑钱,可见是真想帮忙的。
熊武三兄弟见状,也站起来异口同声道:“嫂子,若有得着我们三兄弟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们兄弟三个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