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罗柔会为自己的孩子的谋未来,可却没想到,她将主意打到了她未来的孩子身上。
罗柔问:“你答不答应?”
徐令姜放下茶盏,坦诚相告:“暂且不说,如今我尚未孕育子嗣,单就儿女姻缘一事,你我皆吃过面和心不和的苦,所以我不会乱点鸳鸯谱,日后全看他们是否有缘。不过若你担心你女儿日后受欺负,那我可以认她做干女儿,日后将来她出阁时,我也会单独再为她准备一份嫁妆,如何?!”
如今徐令姜是太子妃,日后保不齐就是皇后了。
瞧李慕载对她用心的模样,她生的儿子,日后妥妥就是太子了,若她女儿嫁给徐令姜的儿子,那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可徐令姜说的也不无道理。
她受过的苦,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受一遍,徐令姜愿意认这孩子当义女也成,毕竟有她这个皇后的干娘摆在这里,料想也没人敢欺负她,罗柔也没再犹豫,当即便和徐令姜达成了合作。
徐令姜将罗柔留在东宫里,自己将诸事安排妥当,待到天黑之后,才同罗柔互换衣裳,扮做罗柔出东宫。
临走前,苏蕙和兰姨齐齐抹着眼泪,神色担忧望着她:“太子妃,您一路保重!”
“你们放心,有逢春和秋荻在,我不会有事的。倒是我不在这段时间,东宫和女院就全仰仗娘您和兰姨了!”
徐令姜交代完,戴上兜帽,一手扶着腰,一手用帕子捂着嘴角,遮去了大半张脸,以呕吐害喜的姿势,被罗柔的侍女扶出去上了马车。
此时天已经黑了,兼之徐令姜与罗柔又身形相似,捂着帕子看不出脸,盯着东宫的那些人只虚虚扫了一眼,便也没往心上放,任由罗柔的马车离开东宫。
即便都快入冬了,但华京的夜里还是很热闹。
红灯莹莹,街上人潮拥挤,叫卖吆喝声不断,徐令姜却没心情欣赏这份热闹,她只不断催促马车走得快一些。
车夫扬鞭赶着马车,一路疾行去了罗柔的宅子里。
自同罗柔商定之后,徐令姜便让人给霍箐传了消息,是以徐令姜到罗柔宅子里时,秋荻和叶逢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叶逢春一见到徐令姜,便立刻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触手却全是冷汗。
徐令姜调整了一下呼吸,道:“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咱们先在这里歇息一宿,明日一早就出城。”
说是歇息一宿,可她们却是一夜未眠,生怕东宫那边有什么变故。
但好在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徐令姜等人乔装过后,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便随着人群出城了。
见城门口已消失在视线中之后,徐令姜才放下帘子,松了一口气。
她同叶逢春对视一眼,正要说话时,突然哐当一下,马车突然停下了,紧接着传来刀出鞘的声音,夹杂着秋荻的怒喝声:“出来!”
徐令姜和叶逢春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徐令姜掀开车帘,探头看出去。
只看了一眼,徐令姜瞬间僵在原地——怎么是他!!!
秋荻看到从树上跳下来的人时,顿时鄙夷翻了个白眼:“你没听过好狗不挡道吗?!赶紧给老娘滚开!老娘还急着赶路呢!!!”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徐令昭。
徐令昭听到秋荻这话,翻了个比她还大的白眼,正要说话时,就见秋荻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马嘶鸣一声,直直朝他冲过来。
徐令昭瞬间吱哇乱叫起来,但还是身轻如燕闪身躲开了,只被溅了一身的污泥。
叶逢春听到外面是徐令昭的声音时,下意识扭头去看徐令姜。据她所知,徐令昭素来和徐令姜不对盘,现在又在半道上拦她们,他想做什么?!
徐令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外面又传来嘚嘚的马蹄声,是徐令昭追上来了。
徐令昭驱马与秋荻并行,嘴上骂骂咧咧的没停,秋荻也不惯着,逮着徐令昭就是一顿狂喷。
徐令昭自然骂不过秋荻,到最后,只得气急败坏吼道:“要不是太子殿下吩咐,你当我愿意保护这个扫把星啊!!!”
秋荻一听这话,当即抽刀就要揍徐令昭,却被徐令姜叫住。
徐令姜掀开帘子,眼神冷冷看着徐令昭:“我此番是要去边关,你不想去没人逼你,回头我自会同殿下说。”
徐令昭也就是嘴上抱怨一下,对上徐令姜这冰冷的目光,他克制不住想缩脖子,可又不想在徐令姜面前露怯,便立刻将腰杆挺直,反唇相讥道:“说得轻松,华京与边关相距上千里,这一路上也不太平,你若有个好歹,回头殿下肯定会斥责我的!不然你当我稀罕保护你啊!!!”
说完,徐令昭一扬下巴,骑马率先走了。
秋荻转头去看向徐令姜。
只要徐令姜一声令下,她就能上去揍死徐令昭。可徐令姜攥了攥帘子,只说了句:“走吧。”
既然徐令昭要跟着她们,那就让他跟着好了,反正多一个人,路上也多一重保障。
他们一路往北走,虽然每天天一亮就赶路,到天黑时方才歇息,可徐令姜还是觉得太慢。
若真是叶知秋投靠了戎狄,那戎狄那边便会知道边关所有的布防图,她们晚去一天,边关就多会一些将士丧命。
这天夜里,她们刚到驿馆歇息,徐令姜突然问:“逢春,我记得你会骑马?!”
叶逢春愣了愣,旋即明白了叶逢春的打算。
她提醒道:“我会,可是姐姐你不会呀!”
“没事,让秋荻带着我。”说着,徐令姜又扭头吩咐,“等吃完饭,你去买两匹好马回来。”
徐令姜发话了,秋荻焉有不从。
坐在不远处啃馒头的徐令昭,听到徐令姜说要骑马时,立刻露出个不屑的笑容来:哼!就徐令姜那娇气的模样,哪能受得了这种苦!骑不了几天,肯定就会哭爹喊娘说要坐马车了!他等着她打脸!!!
可让徐令昭没想到的是,这一路上,徐令姜明明被颠的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可她却愣是没喊一声累,也没说过要坐马车的话,徐令昭这才难得对她露出了几分刮目相看的神色。
在徐令昭的印象里,徐令姜一直都是软弱可欺的。
关于徐家走水的事,徐令昭当时因为年龄太小,并没有太大的印象,他只记得,祖父和姐姐还有徐令姜的母亲都死在那场走水里,其余的他一无所知。只是自他有记忆里,方氏会耳提面命同他说,走水时,是徐令娴为救徐令姜,最后却被徐令姜害死的,要他绝对不能忘记他姐姐是怎么死的。
是以这些年,徐令昭对徐令姜一直没有好脸色。
可这一路上,他们两人被迫相处间,徐令昭却隐约觉得,徐令姜不像是那种人。而且当年徐家走水时,徐令姜也只有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恶毒的心思呢!
徐令昭如此想着,目光无意识直直盯着徐令姜。
今夜他们为了多赶些路,而错过了驿馆,便只能在郊外露宿,炒货哔啵间,火光明明灭灭落在徐令姜脸上,徐令姜抱膝盯着火堆,在想还有两日,她便能见到李慕载了。
也不知道李慕载现在怎么样了。
徐令姜如是想着时,冷不丁察觉到了徐令昭的视线,她抬眸看了过来。
徐令昭一时被抓个正着,立刻移开视线,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嚷嚷道:“我在看火堆呢!”
徐令姜已经习惯徐令昭这副模样了,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拢紧毯子,靠在树上休息,以养精蓄锐明日好赶路。
到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他们四人又开始骑马赶路。
这一路走来,越往北天气便越冷,如今地上已经开始结霜了,他们纵然带了厚厚的手套,也穿了防风的靴子,可手脚还是被冻伤了。
秋荻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便试探道:“太子妃,越走越冷,不如属下还是去买辆马车来吧!”
她和徐令昭都皮糙肉厚的不怕冻,可徐令姜和叶逢春两个是弱女子,这一路走来,她们俩瘦了不少不说,两人的手都冻得肿的老高。
“若是坐马车,又得耽误一段时间,还是骑马好了。”徐令姜说着,又偏头去看叶逢春,“逢春,你还能坚持得住么?”
叶逢春全身上下裹的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了,她坚定点点头。
因地上结冰上冻了不好走,原本两日的路程,最后硬生生走了三日。
徐令姜等人到奉城时,已是下午时分了,铅灰色的穹顶压在破败的城楼上方,城楼上覆着皑皑白雪,有寒鸦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徐令姜他们甫一到城门口,便有人立刻高喊道:“来者何人?!”
徐令昭打马上前,气沉丹田回话:“我乃侍卫亲军司虞侯,护送太子妃前来,有要事禀告知殿下,尔等还不速开城门!”
说着,亮出自己的腰牌。
过了一会儿,城门才被开出一条细缝,守城的小将接过徐令昭的腰牌看过,确定无误之后,这才命人将城门打开,将他们迎进城,带他们往刺史府去。
他们一路走过,雪掩房顶,家家闭户,官兵随处可见,徐令姜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跟着他们去了刺史府。
奉州刺史正在忙着安顿百姓,听闻华京来人了,这才抽空过来一趟。
本以为来的是粮草,却不想只来了四个两手空空的人,奉州刺史的脸色顿时好不到哪里去,可碍着徐令姜的身份,该有的礼数也尽到了。
徐令姜没想到,她们来奉城却扑空了。
刺史说,三日前,李慕载他们从戎狄手上夺回了一城,如今李慕载已经带兵去那个城中驻守,并在筹备接下来与戎狄对战的事宜了。
徐令姜听闻,便打算明日动身去渝州了。
刺史劝了几句之后见徐令姜坚持,便也不再劝了,只道:“禹州如今粮草不足,殿下去之前,便已命下官从其他州县借调了。若太子妃执意前往,那明日就请随运粮草的队伍一起吧。”
徐令姜点头应了。
四人一路奔波,今夜难得歇了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便跟随押送粮草的队伍一同往禹州前去。
第87章 遇袭
◎那个女人是李慕载的太子妃!◎
此时天已放晴, 积雪初融,路上全是泥泞。
徐令姜等人跟着押送粮草的队伍,沿着崎岖的山路艰难前行。虽然天是晴了, 可却没有多少暖意,风依旧像刀子一样往人脸上扑, 直冻得马不停打响鼻。
徐令姜忧心忡忡问:“还有多久能到?!”
领头的小将答话:“回太子妃,过了前面的葫芦山,再走十来里就到禹州了。”
十来里不算远, 只是——
徐令姜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山谷上, 微微拧眉。这个山谷呈葫芦状, 人一进去就像被装进去了, 若是上面有埋伏, 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领头的小将显然也知道这一点,走到山谷口时,他便勒停马, 转身冲众人高声道:“兄弟们, 都打起精神来!过了葫芦山就离禹州不远了,只要咱们将粮草成功送至禹州, 太子殿下定然会重重嘉奖我们的!”
众人领命, 抬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纷纷精神抖擞起来。
徐令姜转头冲徐令昭道:“你走在最后面!”
经过这一路的相处,徐令昭的狗脾气也改了不少,现在听徐令姜这话, 也没跳起来反驳,而是白了徐令姜一眼之后, 径自打马朝后方走去了。
徐令姜转头看向秋荻, 秋荻轻轻颔首, 将一只手放在刀柄上。
冗长的队伍开始往山谷里进。
小将知道这段路凶险,甫一进山谷,便绷着脸命人加速前行,只要出了这段山谷,后面就太平了。
秋荻手搭在刀柄上,一面打马前行,一面朝两侧山上张望,随时提防有异动。
“扑棱——”
突然传来鸟扑棱翅膀的声音,秋荻脸色猛地一变,一把将身侧的佩刀抽出来时,就听到山上传来咕噜咕噜的滚动声。紧接着,有巨石从山上摔滚下来。
“有埋伏!有埋伏!快!戒备!戒备!!!”
小将高声喊着,其余人纷纷抽出佩刀,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巨石压倒了不少。
秋荻护着徐令姜来回闪躲着。
巨石后面,一拨戎狄人拥了上来,居高临下将箭雨射下来。
因着地势的原因,徐令姜等人被打的措手不及,一时也难以反抗,周遭不断响起利箭刺穿皮肉,以及将士的□□声。
秋荻提刀护着徐令姜来回闪躲,徐令姜则焦急唤道:“逢春!快闪开!”
叶逢春站在不远处,此时她被吓的脸色煞白,连逃跑都不会了,直愣愣立在那里。
徐令昭瞧见之后,暗骂了句‘女人就是麻烦!’,说完一把将叶逢春拽到自己身后,没好气道:“要是不想被人射成刺猬,你就老实待着别出来!”
叶逢春自幼在华京长大,那里见过这种阵仗,几乎是徐令昭说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了。
“臭不要脸的狗崽子!!!”徐令昭将弓箭夺过来,对准山上的戎狄人,一次连发三箭射出去,“要打就光明正大的打,偷袭算什么本事!!!怎么着?你们会射箭,爷爷我就不会了吗?!”
话音刚落,徐令昭的箭稳稳射中了三个人。
虽然禹州被李慕载夺回来了,但戎狄人一直贼心不死,妄图想将禹州再夺回去。他们知道禹州粮草不足,也知道李慕载会从别处调粮草,便在此处设伏打算截了禹州的粮草,硬生生困死李慕载。
经过巨石和箭雨过后,押送粮草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战斗里减弱了不少,那些戎狄人当即便攻过来,开始面对面厮杀起来。
徐令姜被秋荻护的死死的,虽然看不见刀光剑影,但却能听到刀刃刺穿皮肉的噗呲声,以及闻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她只觉手脚冰冷,大着胆子,睁开眼睛。
到处都在厮杀,到处都是尸体。
戎狄人面目狰狞,一刀将一个押粮士兵的胳膊砍掉,鲜血顿时喷溅出来,那士兵哀嚎着,反手又给了戎狄人一刀,两人齐齐一同倒下。
这一幕就发生在徐令姜眼前,她想尖叫,可喉咙里却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徐令姜眼看着,他们的人越来越少,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越来越重,这场大战似乎胜负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秋荻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