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遗憾,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只是那种平淡近乎陌生的口气。
“人可有勃勃野心,可以桀骜不驯,可以心高气傲,但不能……”温赴抬眸去看面前严肃的女郎,低声说道,“心怀恶意。”
那目光太过锐利,就像一把刀,蓦然勾得温月明想起八年前那场不欢而散的剧烈争吵。
——爹那个时候这么生气,是因为,因为觉得她对那位学子,心怀恶意!
“我,我当时只是……”气不过。
温月明呐呐开口。
“是他先欺负哥哥的。”她抿紧唇,脖颈低垂,低声说道,“而且我没想到,学院对他的处罚这么重。”
“没有人在做坏事时,可以预料到结局。”温赴连着三步路,直接把温月明的棋盘彻底打乱。
“盛忘一定也没想到,结果会这么严重。”
温月明咬唇。
——那个学子因为被学院开除,背负骂名,最后不堪重负,选择了服毒,虽然被人救了回来,却坏了一个嗓子,自此再无踪迹。
这个结局是三年后,哥哥写信告诉她的。
“他为此付出了自己的性命,还有深爱的妻子。”
温月明捏着白子迟迟不肯落下。
“他所作的一切,我信他都是为了他的妻子,可惜,大概你们都不信。”温赴笑着摇了摇头。
“他妻子?”她下意识喃喃问道。
温赴抬眸看他,看着她清冷的眉眼,好一会儿才解释道:“盛夫人因为美貌被他上司觊觎,可她是贞烈之人,此事闹得很大,盛忘与她是结发发妻,就像,我敬重你母亲一般,只是两人饱受波折,好不容易才终成眷属。”
温月明怔怔地听着爹爹难得的长篇回忆。
“她得知夫君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当夜……自焚在盛家。”
温月明呼吸骤停,一张小脸煞白。
“你还小。”温赴看着她微微叹气,为她倒了一盏热茶,推到她手边,“为父是怕你……”
他沉默,倏地伸回手,淡淡说道:“打听好了就回宫,宫里最近很乱,你最近不要出门。”
“嗯,等会就回去。”温月明最后把那白子深入腹地,打成一个南北对峙的姿势。
温赴嗯了一声:“好棋。”
温月明倒是不心软,当机立断吃了他好几颗黑子。
父女两人一时只是无言下棋。
“我没有恶意。”战局最后靠近尾声声,温月明冷不丁开口。
她抬眸,眼眶泛红,带着女郎特有的坚韧倔强。
“我到现在都不觉得我做错了,那个人明明也做错事情,我唯一错的就是惑他打开藏书阁的禁书,那是男院的禁书,若是他清楚的知道界限,自然不会被我骗。”
温月明喉骨微动,在温赴温和的注视中,继续说道:“我,我,我只是是没有想到这个结局会这么严重,但若是真的算起来,我只是在反击而已。”
“我不明白,我保护哥哥,保护自己有错吗,爹,爹爹为何这么骂我。”
温赴对子女格外严苛,却从未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就像是她做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事情,就连娘出面都没能平息爹的怒火。
自小连戒尺都没挨过的温月明,自然受不了这个委屈,这才愤而离家出走。
自此,那件事情成了父女两最大的隔阂,即便当年温赴匆匆召温月明回长安,两人对八年前的最后一场大闹都选择避而不谈。
温赴叹气:“当年是我冲动了,我只是怕你……”
那双眼尾蔓延着岁月赠送的礼物,一旦全心全意凝视着温月明时,眼波微动,平添几分温柔。
他终究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可这一下,温月明却又音隐约看懂他当年的挣扎心情。
——误入歧途。
——他已经有一个前车之鉴的朋友,自然格外不安惊恐。
“那你说要怎么办?谈一个条件,爹看看能不能满足你。”
温月明抿唇,避开他的视线:“我有什么要求,我现在挺好的。”
“那你今日为何来?”温赴反问道,“难道不是因为陆停,宫内发生了什么,让你忍着不对我开口,却又忍不住来试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