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归:“少夫人……太医署交代,世子得先吃过早饭才能喝药。”
黎洛栖接过托盘,定了定神,告诉自己,赵赫延痊愈的那天,就是自己离开定远侯府的日子!
“一切还是有希望的。”
她小声给自己打气,然而——
“不吃。”
黎洛栖看着赵赫延那张冷脸,如果不是他长得好看,真的好想……掐。
她撑起一张笑脸:“今日的早饭真的很好吃的……”
赵赫延没看她:“是吗,那这个味道你能记三日,也是好事。”
黎洛栖脸上的笑僵住了,她咬了咬唇,试图跟这个神经病讲点道理:
“难道你不饿吗?饿就该好好吃饭,为什么要难为自己……”
她话音落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赵赫延的气场不对了。
难、难道她又说错了什么话?
赵赫延那双浓墨般的瞳仁仿佛有经久散不开的乌云,让人一看就心头坠落。而这样的眼神下,嘴角却勾了起来,仿若地狱修罗,勾人索命不过眨眼间——
“难道你不疼吗?噢,对,你不疼,你还能站起来。”
黎洛栖瞳仁怔了怔,有一刹那,她想起了自己在父亲私塾里听过的那句话: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原来,废了手和腿的赵赫延真的想死,而且现在,还有黎洛栖给他陪葬。
“吧嗒!”
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托盘上的白粥里。
赵赫延抬眼,眸光微愣,就看到一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猫儿,声音含着一汪水,“我也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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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洛栖凉了
黎洛栖那张饱满如三月桃花的脸颊,此刻缀着几缕露水,可怜地耷拉着花苞:“昨日跪了,今日也跪了,胃疼,膝盖也疼……”
这些也就算了,还要被一个阴晴不定的病人欺负,她好难啊。
赵赫延还笑了。
黎洛栖觉得这个变态是不是看别人哭,他就很开心……
“被罚了,觉得委屈?”
黎洛栖吸了吸鼻子:“只要你把饭吃了,就还好……”
“我不喜欢吃这些。”
听到这话,黎洛栖水雾雾的眼睛亮了下:“那夫君喜欢吃什么,我这就去做!”
“我要什么你都可以做?”
黎洛栖用力点头,定远侯府什么没有,就是他要吃天上的月亮,都能给他做一个大月饼!
“过来。”
黎洛栖把餐盘放到矮几上,小心谨慎地看他,停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赵赫延眼皮微撩:“听不懂人话吗?”
她吓得赶忙挨近床边,下一刻,手腕就让他钳住,整个人朝他倾下身坐到了床沿边,有一瞬间,黎洛栖怕压到他,两只手害怕地按在他的肩头稳住,就在触碰的刹那,仿佛被定住了。
她听到耳畔有温热的风:“我喜欢血。”
黎洛栖血液凝滞的一秒,心跳开始疯狂鼓动,眼睫颤颤地看着他……
“你知道沙场上,最多的是什么?是白骨堆山的尸首,而比尸首还要多的,是血。小娘子,喝过吗?”
他语气像是从肺腔里滚落出来的,黎洛栖靠近他,浑身就开始发热,她的意识被操控,人僵硬地听着他的话,尸首、血液……
就在衣领被拉下的刹那,一道凉意袭来,可没等冷风裹挟多久,就被一道热气驱散,赵赫延的气息落在她的脖颈上,而与他滚热气息不同的,是他的唇角,在覆上来的一瞬间,黎洛栖颤了颤,抓着男人衣襟的手曲了起来,他唇畔的温度,是凉的。
她防备地往后躲,伶弱的肩角就让他用力钳住——
“啊……”
她轻轻地呼了声,“疼……”
赵赫延的力道没有松,冬日的少女,脖颈间堆着暖融融的兔毛圈,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颚,好像怎么深入都不够——
细白娇嫩的脖颈处传来一阵阵碾压,黎洛栖觉得哪儿都疼,脖子,被钳着的手臂,喘气不得,只能承着男人的厮磨,就像在挑逗一个玩物,你不知道他的靠近仅仅是一时兴起,还是突然猎杀。
黎洛栖被他咬得浑身发抖,抽泣难忍,不知道是不是要出血了,那肯定是要死了,狩猎者专挑猎物的脖子下手,一旦出血了,便要断气。
她害怕地抽噎,身子微微耸着,赵赫延似感觉到她的眼泪,微微松开唇角,却不是离开,哑声道:“用的什么香?”
黎洛栖抓着他肩上的衣袍,意识都被泪水泡昏了,僵着后腰,“是……江南的水仙和青苹果……”
因为出身乡野,黎洛栖用的香和头油都是最普通的花果,她喜欢这样仙野清纯的味道,不似富贵人家的华贵奢靡,可是让赵赫延闻出来了,他有些不悦吧……
“抱歉,我这就去擦掉……”
今日母亲还说她身上都是平民气,洗也洗不掉……
她刚要起身,手臂反被钳得更紧,“我有说不喜欢吗?”
黎洛栖轻轻地“啊”了声,转眸看他。
就感觉赵赫延的左手覆上了她的脖颈,宽大,粗糙,好像微微一拧就能把这天鹅般的颈项折断,她被迫仰起了头,看着他。
鼻尖几乎要碰上去了,才听他道:“苹果,不要红的,就要还没有熟透,青涩的,带点酸,回味之时又很甜的苹果。”
黎洛栖猫儿似的眼睛睁了睁。
不知道他哪里想来的这么多要求。
青苹果,这个季节去哪里找!
她今天就不应该用香,若不是母亲邀她吃早饭,她何至于这般梳洗。
从赵赫延屋里出来后,黎洛栖就抓住了一芍,去市集里找瓜果贩子,不论什么办法都要买到苹果。
一芍得了令就往外跑,“等等!”
黎洛栖喊住了她:“你可有治皮肤外伤的药?”
一芍:“世子屋里什么药都有!少夫人,是您哪儿碰坏了吗!”
“没、有!不是!你快去买吧,不然天就黑了!”
一芍一副临危受命的决绝,一溜烟就不见了,但刚到院门口又刹了下车,险些撞上端药来的月归。
“一芍你去哪儿啊?”
“少夫人让我买苹果,我得趁收市前赶紧去。”
“你等等!”
一芍今天第二次被人喊停。
就见月归端着食盒过来:“少夫人,世子的药就拜托您了!我跟一芍去,人多好办事。”
黎洛栖:???
两个人没等她叫住,已经消失在院门外的竹林里,冬日冷风袭袭,她提着食盒杵在空旷的院子里,进退不得。
她才刚刚虎口脱险……
让她进去无异于找死。
赵赫延太可怕了。
正当她做着自我心理安抚时,院门外又进来了几道身影,深棕色的冬袄服,黎洛栖抬眼望去,还没说话,为首那人就先开口了:“少夫人,怎么还没把药送进去?”
黎洛栖表情僵硬,盯着赵赫延房门的时间里,手也冻僵了。
“世子爷的药一刻都不能耽误!”
沈嬷嬷说着,人已经上去给她敲门了。
另一位同样衣饰的嬷嬷还给她掀开了挡风的棉帘,“请吧,少夫人。”
不肯吃饭的赵赫延想死,吃太饱的黎洛栖也想死。
她硬着头皮又进了房间,半张脸掩在了白兔毛的衣领里,嗡声道:“给、给你送药来了。”
她不敢走进,半个身子掩在屏风边,声音就像从内里绕出来的。
赵赫延抬眼,看着那副娇俏的身子抱着药躲在角落里,手里的佛经点了点梨花床,“不把药拿过来,我怎么喝?”
黎洛栖让他一说,吓得顿时炸了毛,忙把食盒放到桌上,再从里面把药小心端出来,为了让赵赫延用餐方便,床头边都是放了矮几的,她只要把药端过去放下,人就立马弹开!
她想定了计策,深吸了口气,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她愣是走出了上刀山下火海的赴死就义。
瓷碗轻放到矮几上,黎洛栖立马溜回了屏风,像防着洪水猛兽般,不敢跑远,更不敢靠近。
“我要的苹果呢?”
男人的目光仍旧落在书上。
“一、一芍和月归去买了,很快就回来!”
听到这话,男人狭长的眼睑略一抬起,就看向了黎洛栖。
吓得她立马缩回了织锦雾色屏风内,她以为能挡住什么呢,瑟瑟的倩影都映在了这郁郁的山水画里。
“那就等买到了,再喝药。”
“啊!”
黎洛栖抓着屏风怕把它靠倒了,“沈嬷嬷说你吃药一刻都不能耽搁。”
“我昨日的药让你喝了,你看我现在,是更好了,还是死得更快啊?”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黎洛栖觉得她自己可能死得更快。
“可是药还是得尽快喝……不然凉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声。
“原来不是人不能耽搁,是药不能耽搁。”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躲什么?”
“没有……躲……”
“我数三声,你再不出来,就把药喝了。”
黎洛栖一听,生气道:“夫君怎么这样,这是你的药!”
“三。”
黎洛栖双手捂着耳朵:“夫君喝了药才能好!”
“二。”
“药一点都不苦,一会我就给你吃糖!”
“一。”
赵赫延的话音一落,黎洛栖觉得自己彻底凉了。
安静的几息里,黎洛栖紧张地从屏风里走出来,试图想办法挽救,只是逋一抬眼,就撞上了赵赫延那双似笑非笑的瞳仁,仿佛在说:你逃不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洛栖:城里套路深,我要回农村,嘤嘤嘤~
第10章 .逗小猫儿
黎洛栖目光瞟向那碗药汤,听见赵赫延说的话:“你喝了,我也能给你糖吃。”
他就像逗小猫儿似的,只要黎洛栖出糗,他就乐意赏点吃的,但喝了这药,她今晚又胃疼怎么办。
“叩叩叩——”
忽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把黎洛栖吓了跳,但这一声宛若天籁,她忙上前开了门,就听沈嬷嬷道:“药喝了吗,今日是华太医来复诊的日子,务必让世子爷喝下。”
不是救命,是催命。
她抿了抿唇,“在喝了,太医还有多久到?”
“约莫一炷香。”
阖上门后,黎洛栖往屋子里走,赵赫延的房间很大,但再远的路都有尽头。
“夫君,要么我们打个商量,我喝一半,你喝一半?”
这到底是谁的药,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哄着吃啊!就不能成熟一点吗,黎洛栖觉得村里三岁的小孩都比他懂事!
赵赫延气定神闲:“再不喝,连糖都没有。”
黎洛栖:“……”
气呼呼地上前端起药,在英勇赴义前忽然说了句:“不吃糖我也能喝光!”
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很行而他不行,黎洛栖一口气就把这碗药给干了。
刚放下碗,屋外就适时响起敲门声,那张鹅蛋脸由白转青,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开门的时候,差点没吐出来。
“少夫人,华太医来了!”
黎洛栖一张俏脸堆出了笑,低头颔首:“华太医,有劳了。”
心里却已经骂了起来:原来是你这个老头的药!
黎洛栖引着华太医进屋,沈嬷嬷只掀了下门帘,却没有要跟着进来的意思,这倒是奇怪,大夫来了,她们不该更关心吗?
只是黎洛栖刚走近床榻,就见赵赫延朝她道:“出去。”
黎洛栖:???
吃药的时候叫她进来,没用的时候就叫她滚?
刚才咽进肚子里的药气得想当场反悔吐出来!
华太医人如其名,一头华发,连带着胡子都是白的,朝黎洛栖拱手道:“世子用药,不喜欢有外人在旁。”
黎洛栖视线扫了赵赫延一眼,这人果真是一脸冷漠,手里依然执着书,看也不看她。
“那就,太医有何事,唤一声就行。”
华太医笑道:“早就听闻侯府世子娶了新娘,如今看少夫人果然蕙质兰心,对世子无微不至啊。”
太医说话时背对着赵赫延,但黎洛栖却看得很清楚,这个魔头的嘴角——勾了起来。
冷嘲热讽么。
黎洛栖打哈哈地摆了摆手,就转身往外走了,只是在手扶上房门时,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冒了个念头,她开了门,“吱呀”一声,又阖上了。
“世子,我这就给您换药,只是有些疼,您需忍耐一下。”
屏风内传来华太医的声音,安静的卧室里很快响起绷带撕剪的动静,黎洛栖在想,若是她在旁边还能搭把手,现在要一个老太医自己剪绷带,这不是为难人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