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栖脸色微变,朝赵赫延看了眼,男人眼睑微微垂着,只是搭在凭几上的手拢了拢。
此刻日暮西垂,最后的一点光从暖塌上消失,屋里泛冷。
黎洛栖抿了抿唇:“上菜吧,多放两支烛台进来。”
听她这么说,掌柜松了口气。
一芍和月归坐在暖榻上的小桌边吃,眼神时不时朝少爷和少夫人望去,进来前两人还你一言我一语的,现下这一顿饭却吃得沉重起来。
一芍过去给少夫人倒茶,轻声道:“少夫人,我跟月归喝了很多,绝对喝回本了。”
听她这话,黎洛栖不由笑了声,知她是劝自己多吃,于是接过了她手里的茶盏。
饭吃得差不多,黎洛栖发觉自己水也喝多了,便唤了一芍出门,一芍自然知道少夫人要去哪儿,但少爷——
“去哪?”
黎洛栖清了下嗓子,低声道:“茅房,很快回来。”
哪知赵赫延一听,就说:“我陪你去。”
黎洛栖脸色一红,这种事就不用跟着了吧!
“你要去茅房让月归推你。”
说完,赶紧拉着一芍出去。
身后的一芍抿嘴想笑,黎洛栖穿过后院长廊,此时月上中天,倒是看不见她脸上的红晕。
一芍守在茅房外面,等少夫人出来后递上水给她浣洗,黎洛栖知道她也喝了不少茶,遂道:“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一芍一听,赶紧进了茅房。
黎洛栖站在屋檐下,忽然听身侧有人过来的脚步声,便让了个位置,只是逋一转身,头顶突然被罩了黑布——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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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赵赫延剑眉微凝,漆黑的瞳仁看向窗外长街,“月隐卫去查水郭镇的赋税,下到县丞,上到知州知府,名单我都要。”
此时一道暗影半跪在赵赫延身前,月归将写好的字条塞进纤细的竹筒里,暗卫接过后,转身挂窗而出,悄无声息地隐入夜色。
月归见少爷修长的指腹在桌上轻点了点,剑眉凝得更紧,心道应该是方才掌柜的话让他这般不静心,只是下一刻,却见少爷忽然起了身,月归忙去扶:“少爷,去哪儿?”
“去接夫人。”
月归想说这个去茅房的事情吧,少夫人不让您跟着,您还去是不是有些太黏人了……
只是在月归想让少爷别出去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了,迎面是一芍慌乱的脸色,“少夫人?!”
赵赫延漆黑的瞳仁一凛,“人呢?”
一芍瞳孔瞬间漫出水雾,“方才少夫人在等我,只是我一出来就不见了,我以为她回来了……”
从她方才慌乱进来的神色便知,一芍在茅房附近找了个遍,少夫人从来不会突然走掉的……
“少爷!”
月归见赵赫延扶着墙便要出门,忙将轮椅推了过去。
“带路。”
赵赫延声音隐忍着怒火,一芍忙点头走在前面,此时茅房附近已经不见人影,赵赫延神色沉如滴墨,“封锁整座汴楼和斜街,方才谁出去了全都追回来,所有房间里的人,给我带到厅堂。”
忽然,鼻翼间传来一丝香气。
月归和一芍已领命跑了出去,赵赫延深吸了口气,借着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光影,俯下身,指腹在地面缓缓扫过,最后在触到一抹粉末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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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的烛光影影绰绰地跳跃着,却不甚明亮,滑过屏风,落在暖榻上。
汴楼的包厢皆是席地而坐的装潢,此时的桌案边,正坐着道高大身影,烛光将他的身影压在了榻上,他生得高,影子便长,尽头触到了房间一角,那里锁着一道娇影。
此时的黎洛栖,指尖紧紧攥成拳头,眸光冷寒地看向这个正朝自己走来的男人,“程砺,站住。”
男人用力晃了晃脑袋,长手撑在墙上,垂眸看她,气息重了,“今日去找夫人却不见我,竟是约程某来这里?”
黎洛栖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劲,说话的语气也不对,她想站起身,却觉得此刻口干舌燥,浑身绵软,挣扎着往桌案过去,然而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咬着牙道:“不是我约的你,有人陷害我。”
程砺笑了,跟着她走到桌案边,倒了杯水,送到她唇边:“想不到,能让夫人相中,算是在下的荣幸。”
黎洛栖双手用力挣了挣,“程砺,你醒醒,我是被人绑进来的!我在水郭镇没有仇家,那便是有人设局对付你!”
她试图用话激起他的意识,可眼前的男人此刻似乎喝得微醺了,抬手揉着太阳穴,“仇家?夫人说笑,这里只得我一家铁匠铺,若是我跟夫人走了,便没有了。”
黎洛栖咬得唇腔里泛起血味,“帮我松绑!”
程砺果然朝她走来,确切的说是压了过来,男人的指腹触到她身后的麻绳,视线却被什么吸引住了,说了句:“倒是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手……”
“程砺!”
男人嗓音低沉一笑:“这算是,娇嗔么?不要打断我的腿好不好?”
黎洛栖用尽力气转身,避开他的手,“你若是敢碰我,我便真的打断你的腿!”
屋内焚香袅袅,黎洛栖看到男人朝自己走来,眼眶被泪水模糊,“不要碰我……我夫君会杀了你的!”
“呵,他不过是个残废,夫人约我,露水情缘也罢,眼下良辰美景不要辜负……”
“嘭!”
刹那间,一阵破裂之声撞开房门,黎洛栖心头猛然一颤,抬眸望去,水淋淋的眸子里,映入一道苍白脸色——
她早已浑身乏力,唯一的力气都用来说了句:“夫君……”
方才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在这一刻卸下心房,她被他搂在怀里,呜咽地念着:“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栖栖:天文
柿子:地理
哦,难怪柿子在下面……
感谢在2022-02-17 11:56:58~2022-02-17 17:5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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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解药无解·✐
黎洛栖一直在赵赫延的怀里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想离开他,想要他抱得更紧,再紧一点……
全身的力气都被一点点抽走,她的眼泪像不受控制的春雨,砸在他暮蓝色的澜袍上,她轻轻咽着气,指尖替他拂开水珠。
马车一直驶向客栈,赵赫延要抱她下来,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摇头,自己下了车。
“一芍,打水,冷的。”
她声音都在发颤,抓着门框进去。
一芍早就哭了几轮,一听少夫人的话,忙跑了出去,黎洛栖抓着披风没有摘下来,指节都白了。
“月归,把阎鹊叫来。”
说话的是赵赫延,他此刻坐在轮椅上,脸色白如苍雪。
“是!”
黎洛栖觉得自己咽气的力道都没有了,刚要躺下,指尖落入一道大掌中,温热粗粝,就在那修长的指腹要扣入指缝时,却让她抽了回去。
赵赫延脸色更沉了。
黎洛栖低着头,“不要碰我……”
她怕自己受不了。
“嘭!”
忽然,房门让人推开,阎鹊火急火燎地背着药箱进来,刚打开箱盖,就听两位主子道:
“艳香解药。”
“检查伤口……”
阎鹊的视线在两人身上一扫,就听赵赫延冷声命令道:“马上配药。”
阎鹊委屈,两位主子真是能折腾,这怎么就搞到艳香……
床榻上的黎洛栖越过赵赫延牵她的手,径直去掀他的澜袍,“我看看。”
她声音又轻又绵,赵赫延垂眸看她:“别说话。”
黎洛栖的心跳再次发颤,想躺下了,看他的眼神湿漉漉的,赵赫延身上的气息有致命的引诱力,还有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她想要……
刹那间,她闭上眼睛,不能看,不能看。
她开始念经,南无阿弥陀佛,波若波罗密多……
阎鹊凝着神把药配好,刚要递过去,就让赵赫延接住,“去外面等着。”
阎鹊:“……”
真行,从来只有大夫让家属在外面等着的。
等阎鹊一走,黎洛栖咬着牙摊开手心接药,就是不睁眼。
“睁眼。”
她“哼”着声,“水……”
小猫儿噎到了,拍着心口,一边拍,摸到了束胸,指尖不安地抓了抓,“闷……”
赵赫延的茶盏递到她唇边,小猫儿立马探头去喝,他往后缩,她便追了上去,水放得有些凉了,入口便如井水般清凉。
“还要……”
赵赫延眉心微蹙,“黎洛栖?”
“还要,呜呜,还要……”
怎么回事,吃了解药还这般?
赵赫延转身去倒水,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轻撞声,他蓦地转眸,就见那道纤软的身子似要追着他来,结果半个身子落在了床榻边,腰身一陷,柔若无骨的。
“呜呜呜……”
小猫儿疼了,眸子水淋淋地看他,赵赫延想杀了阎鹊。
左手将她抱起,她便像水一样贴上来,赵赫延险些招架不住了。
忽然,屏风外的房门传来声响,就在赵赫延把小猫抱起的瞬间,他忙用宽阔的胸膛挡住了黎洛栖,不多时,耳边传来倒水声,一下两下,哗啦啦的,燥着两个人,忽然,衣襟让她一点点扒开,少女的脸贴了上去。
小猫伸着舌尖,一下两下地,湿漉漉。
赵赫延箍着她的腰身发了紧。
漆黑的瞳仁暗如黑夜,里面全是怀里这道娇影。
“少夫人,水倒好了。”
忽然,屏风外传来一芍的声音,怀里的小猫吓了跳,一下便往他怀里钻入,赵赫延呼吸一沉。
“滚。”
低哑的嗓音一落,屋外便传来关门声,小猫也听到了这声“滚”,松开了他,琉璃眼仰头看他,有些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指腹勾着她下巴,眸光垂下:“小东西,等你醒来了,会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的。”
她哼着气,似乎知道赵赫延不是让她滚,于是又把头埋进他怀里,软乎乎的脸颊蹭了蹭。
“不是吃了解药么?”
男人抓着轮椅扶手,嗓音低哑隐忍,怀里的少女忽然抬起了头,“给我吃了什么?”
她的声音不似平日的娇俏,而是多了几丝御下的笑意。
忽然,少女直起了身,纤细玉白的左足踩上轮椅中间,脚踝上还悬着那串铃铛金镯,清铃铃地漾着。
赵赫延眸光一暗,他是不介意自己的伤口再次出血的。
就在她身子贴上来的刹那——
“阿嚏!”
方才外衫落了地,小猫着凉了,这一声喷嚏钝钝的,赵赫延心道可爱,将方才被她蹭掉的澜袍披在她身上,笑她:“原来喜欢这样的啊。”
他话音一落,怀里的小东西猛地抬头。
涣散失焦的水瞳蓦地映入一道深邃轮廓,小东西双手撑在他胸膛,紧接着睁了睁:“夫、夫君!”
两人间距离拉开,冷风灌入,冷意再次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些,就在她低头看自己时,身上披来一件澜袍,她忙抓紧。
沉木香的气息,她暗暗吸了吸,此时她坐在床榻边,上半身却靠在赵赫延怀里,意识一点点回拢,然后再看到他蓄着笑意的眼时,身子往后一点点缩……
“我,我……”
她张了张嘴。
听他道:“比喝了酒时好一点,至少记得。”
男人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狭长的眼眸漆黑,带笑。
宽阔的胸膛挂着的中衣缭乱,都是她方才意识不清醒时留下的证据!!
少女脸颊乍红!目光发烫般撇到了一边去——
“一定是大夫的药有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嗯,”赵赫延点头,“继续狡辩。”
“可能,药效没那么快……”
“上回那么厉害,你一吃下去就见好了。”
黎洛栖咬了咬牙,她夫君记性可真好!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这迷香不是同一种!”
她气得想把澜袍扔回去,可刚松开,冷意侵入,她猛地又阖上了,气呼呼地下了床,也不知道生谁的气,赤着脚就往外走。
赵赫延没去抓她,只是剑眉微微凝着,看向她方才落了一地的裙裳。
怎么衣服一脱,人便清醒了。
长手将衣裳挟起,忽然,那股馨香又散了过来。
修长的指节一紧,将裙裳扔回了地面。
门外,除了一芍和月归,还有阎鹊在,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吭。
赵赫延:“把少夫人今日的衣服全烧了。”
一芍怔怔,没问什么立马去做。
而月归则去推少爷的轮椅,阎鹊跟在身后,去了他的房间。
“把方才的解药再给我配一份。”
阎鹊愣愣,“没效果吗,不可能,我这清净丸百试百灵……”
“少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