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年摁了摁疼痛的额角，将今年弹劾他的三本折子递给他，“莫大人还是自己看吧。”
莫寻接了过去，一一看了起来。
她望着莫寻，试图通过他的神色看看他的反应。
然而，莫寻一直保持着平静，脸上更不曾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或惊恐。
总归是一朝丞相，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功。
“莫相大人可有什么话要说的？”慕思年目光淡然，等着莫寻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莫寻一脸淡漠地放下奏折，望着慕思年，眼神真挚，仿佛他并没有什么错。
“殿下，想听什么，臣会一一告知。”
想听什么？
只怕，她真正想听的，未必能听到吧。
这些个大臣，能有几人说的话是靠谱的？
“莫相大人，别的暂且不说，就折子上的残害忠良、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先说来听听。”
慕思年说着，又揉了揉眉心，索性靠着椅子，闭目养神了。
她倒要看看，这莫寻的葫芦里卖的哪些药？
是毒药，还是良药？
“臣遵旨。”
“殿下，折子上说臣残害忠良，应与户部郎中李元忠一案有关……”
蓦地，慕思年感觉到一双手放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她猛地回头，冷着眸子看着身后的莫寻。
莫寻见状，笑道：“臣见殿下不适，帮殿下按一会儿。”
胆子挺大啊！
慕思年轻笑一声，又靠了回去：“嗯，莫相大人继续说。”
随着莫寻指间的温热传来，慕思年似乎觉着，头没那么疼了。
“李元忠当初因受贿、大肆敛财，被臣查办革职，之后于狱中服毒自杀。而李元忠的父亲礼部侍郎，也因此受牵连，臣带人到他府上时，人已经自杀了。”
如此看来，也不算是莫寻的错。
李元忠因受贿、敛财伏诛，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他的父亲，还没等莫寻抓拿审问，就畏罪自杀了。要真是清清白白，又何惧之。
“如此说来，倒也不是残害忠良。那贪污受贿呢？”慕思年侧着头看向他，莫寻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
“回殿下，贪污，臣并没有。”莫寻微蹙眉头，说得语气坚决，十分肯定。
慕思年本就没想过轻易放过他，“贪污没有，还有受贿。”
闻言，莫寻无奈地叹了叹气，笑道：“殿下，臣应该说不上是受贿。这些年，臣收到其他官员的礼，除了正当的，其余的臣都报给皇上，充国库了，都列有清单的，殿下有空，可以查看下。”
哼！忽悠别人可以，慕思年可不信。
“既然莫相大人都这么说了，本宫得好好查查。”
慕思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其实，莫寻所言不虚，这些年来，有不少官员想着借东风上高位，或是求他办事，贿赂他的宝器也好，银子也罢，他都充国库去了。
“莫相大人，还有最后一件，也交代了吧。”慕思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话时的语气也是懒洋洋的。
这一幕，被一旁的莫寻，尽揽眼底，眸中闪过一丝明媚。
他轻声道：“好……”
“各国商队每年都有货物运往北洛，货物想要过关，就得通过官府检验，取得通关文牒，而臣能够轻易帮他们拿到通关文牒。
所以，臣便与他们合作，他们给予臣一定的分成，算是互利。况且，臣每年上缴的税务可以抵一支军队半年的开支了。”
呵！不愧是莫右相。
慕思年睁开眼睛，挑了挑眉，偏着头望向他。
这人，还真是把事儿做得，让人挑不出什么大毛病来。
“莫相大人，当官还真是阻碍你发财了，怎么不干脆去经商？奸商！”
第3章
叛国之罪
闻言，莫寻正给她按摩的双手不由地一顿，随后轻笑了一声。只听他温润地开口：“如果殿下真希望臣去经商，也不是不可。”
莫寻顿了顿，又道：“只不过，臣可不是奸商。”
身为朝廷一品大员，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随意！
难不成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些年，累了？
官至宰相，要是说不图权利，这话说出去估计也没几个人信。
慕思年勾了勾唇，“莫相大人还真是什么都能说，什么都敢说啊！”
“臣之所言，殿下不信？”莫寻问。
这时，慕思年忽地站立起来，转身望着莫寻，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盯了莫寻一会儿，淡淡得说道：“其中真伪，本宫自会查明。”
她从不轻易相信他人，只相信事实和证据。
有没有冤枉好人？等肖潇那边彻查了再说。
莫寻笑着叹气，“臣明白了，殿下只相信证据。”
不过，莫寻可不在怕的。
慕思年要查，尽管来就是，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对了，莫相大人来此，是来处理朝政的？”慕思年突然想起，父皇昨天想起来，已经积好几天的奏折没批了，怕她一人看不过来，才特意命令莫寻到御书房帮着处理政务的。
听得这话，莫寻赶紧道：“是的，殿下。”
莫寻又看了看一旁的桌子上，被肖潇挑出来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奏折。
确实有点多啊！
“一些比较重要的折子，本宫已经处理了，剩下的这些，没什么要紧事儿的，就交给莫相大人了。”
本来，慕思年还头疼着这些垃圾折子怎么处置，现在既然莫寻来了，那就全部交给他，一切问题也都迎刃而解了。
“莫相大人要是觉着，这些奏折没什么意思，过于儿戏的话，可以直接退回去，再找个时间，好好地教教他们，折子怎么写？该上哪些折子！”慕思年一边说着，一边朝门口走去。
“是，臣记下了，恭送殿下。”
莫寻微微作礼，之后便坐下来，认真地看起了奏折。
——
<漱月宫雪落轩>
“主子，属下已查明，刺杀皇上和太子的，是血雨楼的人。”
式微早在慕思年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时，已弄清楚了来龙去脉，这会儿，慕思年一回来，就上前禀报详情了。
“哦？血雨楼？”慕思年放下手中的茶盏，“可查到他们的雇主是谁？”
血雨楼，江湖刺客组织，是专供雇主买凶杀人灭口的黑色利刃。
血雨楼的刺客惯来只认钱，不认人。
目标的刺杀难度越大，雇佣金额越高。
看来，该雇主还真是大手笔啊！
“回主子，雇主并没有查到，查到血雨楼这条线索时，便断了，像是有人刻意为之，抹去了痕迹。”
当式微好不容易查到血雨楼时，知道雇主的、能开口的都没了踪迹。
于是，便没能接着查下去。
慕思年闻言，皱了皱眉头。“可还有其他的消息？”
她可不信，刺杀一国皇帝和太子，这么大一事件儿，就这么没了线索。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主子，在皇上和太子被刺杀前，在长宁街上，曾被大理寺卿林奕无意撞见过。”式微说着，神情忽然严肃起来，眸中寒意升起。
“只是，他并没有前去迎接皇上和太子，而是去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慕思年语气平静，周身却冷气直冒，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式微颔首作揖，“回主子，那人并非北洛之人，是西筮之人。只是，那人已经回了西筮，其身份查起来，不太方便。”
由此可见，大理寺卿林奕远没有表面那般愚蠢，应该是伪装的。
一个人可以伪装自己，让别人误会自己是一个没脑子的傻缺，不是别有用心的，还能是什么？
慕思年悠闲地品着茶，她想，是该重新审视这个所谓的大理寺卿了。
“大理寺卿林奕的身份，可查清了？可还有同伙？”
式微回道：“林奕是北洛大理寺卿，这点不容置疑，并无……同伙。”
那就是背叛朝廷咯。
不管为何，背叛朝廷，他都该罪诛九族！
“看来，是西筮用心不良了。”慕思年冷哼一声，接着道：“无妨，本宫先收拾收拾林奕，你明天一早，带多些人手，先去灭了血雨楼，其余的不急，你慢慢查便是了。”
式微领命，“是！”
慕思年冷着眼眸，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之意。
西筮趟进了这趟浑水，那这场游戏，也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既然有所收获，那么该治理的人，她定然不会心慈手软。
——
翌日早朝……
“云公公，怎么不在父皇跟前伺候着，这会儿有空来金辉殿？”慕思年见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出现在大殿，心中甚是诧异。
“殿下，是皇上让奴才过来的。”云公公说着，一边点头哈腰的。
“有劳云公公了。”
慕思年心下明了，定是皇帝听说了昨日大理寺卿一事，派云公公前来观摩的。
“各位大臣，可有事要奏？”高坐上的慕思年悠悠地开口说道。
等了半晌，也不见有哪位大臣当出头鸟，慕思年便说道：“既然众位大臣没有事儿要奏，那本宫来说。”
霎时间，众大臣心弦一紧。
不会又有什么要命的事儿吧？！
“莫相大人，本宫命令你，带上人，现在去一趟大理寺卿府上，把林奕林大人请来。”
“臣遵旨。”莫寻听闻，略微惊讶，却很快地接下命令，执行去了。
命令一出，众位大臣心中一惊，十分疑惑。
这又是搞哪出？
大理寺卿不是昨天才被仗责负伤、被停职，今天还在养伤吗？
为何要请他来？
慕思年亦不做解说，她一手撑着脑袋，“众位大臣真的没事儿要奏？”
这时，一个声音铿锵有力地响起。
“禀公主殿下，臣有事儿要奏。”说话的是左相叶阑骁。
“哦？说来听听。”
叶阑骁走至过道中央，拱了拱手，“臣叶阑骁，要告当朝右相莫寻，残害忠良、贪污受贿、结党营私之罪。”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死寂。
怎么这会儿又扯到莫相了？
“请问左相可有相关证据？”慕思年想起来了，之前弹劾莫寻的折子，其中有一半都是左相叶阑骁上的。
“回殿下，先前臣查到了些许，只不过，不慎被毁了。”
什么？
被毁了？
那就是没任何证据咯？！
到底是说他够蠢好，还是说他无用好？
没证据还敢弹劾人家，讲笑话呢！
“此事，本宫已知晓了，本宫自有安排，左相大人且放宽心。”
慕思年唇边漾起一抹笑容。
“……是。”叶阑骁一顿，退了回去。
这左相想向来与右相不和，是众所周知的。
以前弹劾右相，左相也都是在私底下的，这次怎么公然弹劾呢？
嘶……莫不是因为，此时右相不在？
哎哟，有本事，你当面说呀！
半晌，莫寻便带着躺在担架上的大理寺卿林奕，回来了。
“殿下，臣已经把人带来了。”
看着林奕，慕思年眯起幽冷的眸子，冷声说道：“林大人，本宫治你一个，叛国之罪，你可认？”
群臣惊愕，叛国之罪？
罪从何来？
不是追查刺客未果，办事不力吗？
怎么变成叛国了？
林奕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狡辩，又听闻门外的太监宣了式微进殿。
这时，式微已经剿灭了血雨楼的老巢，凯旋了。
慕思年来的解释，便道：“式微，你来给林大人以及各位大臣说说情况。”
式微恭敬作礼，之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顺便将查到的证据以及赃物拿了出来。
证据确凿，大理寺卿的叛国之罪没跑了。
“殿下，臣知错了！”原本躺在担架上半死不活的林奕，瞬间像是打了羊驼血似的，立马精神了起来。
如果不是有伤在身，起不来，怕是要跪着，狠狠地磕起头来了。
“请殿下饶过臣！饶臣一命！饶臣一命！”
慕思年听着大理寺卿的求饶声，觉着甚是聒噪。
随手抓起了茶杯，向前砸去，一连砸了三个才作罢。
“哼！叛国，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血雨楼的老巢本宫都派人剿了，还在乎一个你？！”
慕思年睥睨着大理寺卿，威压磅礴地席卷着他。
第4章
我心悦你
“来人，把林大人收押入牢，待本宫禀明父皇后，再做处置！”
大理寺卿不论如何，都是御前钦点的官差，要他伏诛也好，诛九族也罢，还得是皇帝首肯。
话音刚止，林奕已经被吓得汗流浃背，手上不停哆嗦着。
昨日新添的伤口，因汗水渗出而疼得火辣难忍。
此时的林奕，痛苦得面部扭曲，颤抖着嘴唇。
“殿下！饶命啊！殿下！”
眼看着自己被侍卫抬着下去，顿时慌了神，不断哀嚎着。
林奕在担架上想要挣扎，却又不敢乱动，害怕被自己晃掉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