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皇帝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慕思年还是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为了不吓到莫寻,她只好出言打断,“儿臣有一事需向父皇禀明。”
然后,她不顾及礼仪规矩,直接扯起他的袖子,将皇帝带到里屋。
皇帝看她的反应,以为慕思年还是不满意莫寻,所以才出言阻止,便阴阳怪气道:“朕的女儿还真是够铁石心肠的,莫爱卿都这般放下礼义廉耻来讨你欢心了,你还是这么无情。”
慕思年突然不想和他说话是怎么回事?
“父皇,不是他讨儿臣欢心,儿臣就得喜欢并接纳他,这很荒唐。”慕思年接着,“而且,现在的莫寻可不是以前的莫寻了,他可不喜欢儿臣,所以父皇还是别想着赐婚了,他说不定会抗旨不遵。”
皇帝不淡定了,脱口而出,“什么意思?莫爱卿怎会不喜欢你?”
明明莫寻之前还说着非慕思年不可的话,无论如何都要与慕思年在一起,怎么就变卦了?
真正的喜欢是这么容易变心的吗?
皇帝可不信。
“拔除了冰蟾心后,他也跟着失去了一些记忆。所以,父皇还是别老想着赐婚的事了。”
皇帝神色凝重,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照这样子发展,他猴年马月才能听到莫爱卿叫他一声父皇?
他沉默了一会儿。
“父皇,先出去吧。”
莫寻看见一脸愁容的皇帝,以为是他拒绝了暂住逸寻斋的事,惹他不快了,打算给他赔个罪,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摆出来。
“皇上,臣抗旨不遵,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一听,要降罪?这本就不是什么触及国之政要的事,而且还是他硬生生塞给他的旨意,他怎会舍得降罪于莫寻?
“莫爱卿,这事是朕思虑不周,朕不怪你。”皇帝说着,又是一声长叹,忧愁中带着惋惜。
莫寻知道,皇帝一直对他照顾有加,是真心待他的人。
如今皇帝不高兴了,再加上西筮的事情,想必皇帝更是揪秃了头,他终于松口了,“皇上,臣考虑了一番,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若皇上希望臣暂住逸寻斋,臣遵旨。”
幸好逸寻斋与慕思年的雪落轩是隔开的,虽然距离甚短,也不至于挨得太近,大不了,他少些走动,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尽量避开就是。
果不其然,皇帝立刻转悲为喜,那喜上眉梢的模样,跟野马撒了欢似的,心欢雀跃。
“好!莫爱卿要是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搬过来。”
莫寻告退后,他又把慕思年拉到一旁,窃窃私语,完全没有一国之君的威仪,倒像是一个整天在树下乘凉,有事没事谈谈闲言碎语的老大爷。
“思年啊,你看莫爱卿都同意了,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啊,可别白白把机会放过了。”
倒不是慕思年小气,而是皇帝完全是为了莫寻着想的的做法,令慕思年有些不爽。
明明皇帝是她的父亲,她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就不多问问她的意思呢?
“父皇,您老人家就不想想儿臣的感受?偏心也不带偏成这样的。”
皇帝突然沉默,像是在回忆着一些往事。
慕思年也不打扰他,就在一旁一言不发。
“思年,你知道为何朕这般相信莫爱卿吗?”
慕思年摇了摇头。
为何?
这个问题不禁困扰了慕思年很久,也困扰了朝中的大臣们很久。
皇帝从来都没有没跟谁提过,所以谁也不清楚其中原由。
“他是我已故好友的弟子,曾托我照顾好他。”
慕思年悠悠转头,满眼震惊,“父皇,你知道他的身世?”
“废话,好友的弟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慕思年问:“这也能是您信任他的理由?”
“当然不是,为君之道朕又不是一窍不通。”都当皇帝这么久了,要是说他不懂,肯定也没人信。
“朕之所以信任他,是因为,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都敢替朕做了,这份气魄和胆量并不是谁都有的。更何况,他是否忠心,朕心里有数。
起初,朕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但他却经得起考验,不像那些个乱臣贼子,动不动以权谋私、贪污受贿,一遇到大事就跑得比谁都快。”
慕思年想了想,“父皇,那也不至于一开始就想赐婚儿臣与他吧?”
皇帝轻笑,“当然不是,朕的女儿,那肯定是不能受委屈的。只是后来,朕问莫爱卿有无喜欢的女子,若是人家姑娘愿意,朕可赐婚与他们。
莫爱卿说有,可没想到的是,他说他中意的是你。当时朕还不信,以为他像别人一样,只是为了利益。
可他又说,他喜欢你并不是利益使然,而是真心的,然后他跟朕说了你们第一次相遇的事。
朕听后,打趣他说:两千两银子就把自己给卖了,莫爱卿怎么也有糊涂的时候?你猜他是怎么跟朕说的?”
慕思年瞬间好奇,“怎么说的?”
皇帝哈哈大笑,看上去十分开心,“他说,你两千两银子,买下他也足够了,就算当时你让他给你当奴才,他也心甘情愿。”
第112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听皇帝这么一说,慕思年只觉得她的心在滴血啊!
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霸道一些,直接把莫寻带回宫里,让他给她当书童。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父皇,既然您希望如此,那儿臣谨遵圣意。”
听得这话,皇帝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开心。
他希望如此?也没错。
谨遵圣意?这倒像是慕思年十分不情愿,为了他这位老父亲,委屈了自己一般。
但他又怎会厚此薄彼?他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开心幸福。
“思年,你要是实在不喜欢的话,就不必勉强,你给莫爱卿调理好身子便可。”
这样看来,皇帝也很矛盾。
他一边想着不亏待莫寻,又一边盼望着慕思年快乐,可他却没法将这两件事做得十全十美。
“呃……”慕思年默默看了皇帝一眼,也没多作解释。
“父皇,反正儿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儿做也未尝不可。”
于是,皇帝来了兴致。
他原本的忧愁一扫而光,“思年,莫爱卿既然失忆了都愿意来你这里,可见他还是有可能重新喜欢你的。”
慕思年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皇帝,竟有些无语。
什么叫失忆了都愿意来她这里?
“父皇,儿臣是洪水猛兽,还是凶神恶煞?别人就这么不待见我?”
皇帝只呵呵一笑,给了她一个「难道不是」的眼神。
尤其是慕思年刚回来那一阵子,朝中大臣都神经紧绷着,生怕被慕思年逮着,然后让他们乌纱帽不保或是脑袋搬家。
后来谋逆的国师杜恒,更是被扔去了军营里,被将士们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简直骇人听闻。
再有,慕思年去锦官城之前,更是将朝中主要的奸佞处理了,至于为何不把全部的奸佞解决完,主要是一时间没有那么多顶替上去的人手,另外则是因为水之清则无鱼。
那时候整个玄玑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身上不干净的官员们,都在夹着尾巴过日子,都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莫要被慕思年盯上才好。
而这些,也只不过是慕思年在肃清朝纲过程中的凤毛麟角,她为北洛江山所为,可远比想象的要多得多。
也正是因为慕思年的雷厉风行、狠辣手段,让北洛朝廷干净上了许多。
皇帝忽然挑眉一笑,慕思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皇帝语出惊人,“思年,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莫爱卿都离得你这么近了,你要不考虑考虑偶尔使个美人计?以你的姿色把他拿下肯定是没问题的。这样一来,父皇也好下圣旨是不是?”
慕思年直接愣住。
别问她为什么不反驳,问就是她在努力刻制,在不断告诉自己,面前的人是她的父皇,是皇帝,不能动手,更不能把他丢出去。
过了一小会儿,慕思年露出了专业的假笑,“父皇,您老人家不会就为了那一纸破圣旨,就让儿臣去以色撩人吧?”
“什么破圣旨?父皇也是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你又没有其他人选,怎么就不能朝莫爱卿看一看啊?”
慕思年看皇帝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就更不想和他交谈了。
而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蓦然严肃起来,“父皇,您不会看儿臣和莫寻相处融洽后,就直接背着儿臣下旨赐婚吧?”
皇帝眼角抽了抽,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慕思年。
“胡说!朕怎么可能这么做?”
慕思年颇为无奈,“父皇,要是您的手能安分些,别把您的心虚表现得太明显,儿臣或许还会信上几分。”
皇帝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他那握住茶杯的手,见大拇指正不断摩挲着,将他的内心反应暴露无遗,他立刻把手收回,轻轻握拳放在唇边,假咳了一声。
然后,皇帝又突然严谨起来。
“思年,不瞒你说,朕是真的十分看好莫爱卿。”
慕思年莫名觉得心里酸酸的,“知道了,父皇。儿臣知道您对他好。”好得不得了!
皇帝也知晓,凡事都不能逼得太急,否则会适得其反。
而他没想到的是,现在的慕思年,根本就不用他强迫,她也会主动出击,把莫寻「骗」到手的。
<莫相府>
莫寻收拾好行李后,已是入夜时分。
“大人,东西都装好车了,可以出发了。”
莫寻一走出门,就看见了一连三辆的马车,他转头看了看风萧,“风萧,我只是去暂住,又不是搬过去了,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除去了莫寻要乘坐的那一辆马车,光是莫寻的行礼就足足装了辆马车。
一车是平时的日用品,比如衣物、配饰等。
另一车装的则是一些书籍公文,以备不时之需。
“大人,这也不是很多吧?”风萧想,要是到时候莫寻要正式入住漱月宫了,就算不用搬,光是添置的东西可能远远不止这些。
既然都收拾好了,莫寻也不好说什么,也只能都带过去了,反正也用不着他动手搬东西。
沉寂的夜色下,三辆马车在宽敞而空旷的大街上行驶着,不疾不徐。
忽然,最前头的马车,忽然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风萧极力控制,这才免去了撞墙翻车的危险。
风萧扭过头去,问道:“大人,您怎么样?您没事吧?”
“没事。”莫寻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了不少,但面容上却依旧淡定从容。
风萧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只觉得杀气腾腾。
“大人,我们应该是又遇刺了。”
莫寻亦是见怪不怪,淡淡地嗯了一声,就不再出声,他需要缓和缓和气息。
利刃出鞘,黑衣人从四周杀了过来。
很显然地,他们的目的性非常强,后面的两辆马车完全不管,他们都只冲着莫寻的马车杀过去。
见状,风萧号令一声,“保护大人!”
顷刻间,暗卫尽出,与黑衣人对上打斗声不断传来。
风萧守着马车,寸步不离。
过了一会儿,又一波黑衣人涌了出来,还是冲着莫寻而来的。
这下,风萧终于被迫离开了马车,但还是不敢离得太远,只在马车的周围待着,“大人,您照顾好自己。”
转头,他就立刻拔出了刀,与黑衣人拼杀。
黑衣人见风萧的战斗力甚好,便打算群攻。
于是,风萧渐渐地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黑衣人趁着风萧顾暇不及的空子,将魔爪伸向了马车内的人。
第113章
莫相大人,本宫带你走
马车的帘子被一剑挑开,紧接着,黑衣人在对准里面的人用尽全力刺去。
莫寻立刻敛去了从容,尽最大的努力避开了那狠厉的一剑。
黑衣人再次向他发起攻击,在马车内,车门又被黑衣人拦住了,可谓是避无可避,形势于他十分不利。
还没动几下,莫寻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他扶着车内的把手,光是支撑着身子就已经用尽了力气,他从未感觉到如此力不从心。
眼前的黑衣人再次挥剑,想莫寻刺去。
看着那迅速靠近他心脏的剑刃,他叹了叹气,果断地闭上双眼。
既然老天爷要收了他的命,那就拿去吧!
噗——
听闻身体被刺穿的声音,却没感到一丝疼痛,莫寻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黑衣人身体已经被一柄利剑刺穿,然后吐血而亡。
而刺向莫寻的那一柄利剑,与他心脏之间的距离,可以说是间不容发,但所幸还未刺下去。
接着,那一柄触及他心口的剑「哐当」一声,从黑衣人的手中脱落,掉在了马车的地板上。
莫寻深呼吸了一下,心头涌上来的是重获新生的感觉,他再次抬起头来,即使天色很暗,但他还是看清了那一张熟悉的脸。
随后,眼前的人朱唇轻启,语气清冷淡然:“莫相大人,本宫带你走。”
慕思年向他伸出手,脸上的笑意平淡,却给人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
莫寻愣了神,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抬头仰望着她,眸子里闪烁着清澈明净。
慕思年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不慌不忙。
过了好一会儿,莫寻才把飞远了的神思拉了回来,温润地笑道:“好,多谢殿下!”
他亦伸手,想要握住慕思年的手,哪知却被慕思年一抓手腕,二话不说直接把他扯了过去,紧接着揽过他的腰,把他摁在怀里,带着他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