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殿下想问些什么,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自从上次惹了慕思年不快后,莫寻就谨记在心,切不可心急,得一步一步来,还得懂得分寸。不然,结果将会适得其反。
他还满心希望着,慕思年喜欢上他呢。
所以,定不能让慕思年厌恶他。不然,那可就与自己的心愿相违背。
于是,他坐在了软榻上的另一边,就着小桌子,与慕思年左右相隔。
规规矩矩地。
“莫相大人,关于已故郑严将军谋逆一案,你清楚多少?”
慕思年对于莫寻此举,没有逾矩,很是满意,心下也开朗了许多,连说话的语气都客气了一点儿。
已故的郑严将军,原是莫寻相党一派的人,本来呢,众人皆以为他是个忠臣。结果,他却背上了谋逆的罪名,走上了一条血淋淋的不归路。
至于谋逆的理由,从当时掌握的证据来看,则认为他不过是觊觎至高无上的皇位,想要取皇帝而代之。
郑严原本是被派到边疆镇关的,皇帝早就有令,令其镇守边疆两年,无诏不得回玄玑城。
然而,郑严在镇守边疆的第二年年中,他私自回了皇城,还带上了一部分戍边的军队,包围了皇宫大内,不得已,皇帝尽数派了御林军来与其抗衡。
由于,郑严所带军队人数为数不多,在御林军的的可控范围之内。于是,很快便将郑严拿下。
被御林军拿下后,郑严自知自己在劫难逃,但怜惜家人。
便跪求皇帝,对自己施以灌铅之刑,外加挫骨扬灰,只求不牵连家族。
而皇帝鉴于他以前的种种表现,除了此时的谋逆,也算得上忠君,竟然也同意了。
于是,郑严谋逆案也就此翻篇。
自古以来,谋逆之罪,本就是要株连九族的。
若郑严果真如此,皇帝只杀他一人,已是格外开恩。
今日早朝,刑部尚书亓官南枢突然提起此案,说是其中有猫腻,郑严是为奸佞陷害的,要求重审。
且不说,这人都已经死了将近三年了,现在说重审,谈何容易?
而且,念在郑严往日办事得力,多次为皇帝排忧解难,也曾深得圣心,皇帝当时可是派了亲信去查的。
那一纸降罪圣书,更是皇帝亲自宣读。
要真是重审,那就是触犯天威!
早朝后,慕思年去了御书房,大概翻了下此案的记载,了解了案件的一二情况。
更是知晓,要重审此案有诸多不易。
若是重审过后,结果与之前无异,那亓官南枢便是在引火烧身。
质疑一国皇帝的决策,可不是开玩笑的。
又若是重审之后,郑严是真的被歹人陷害,真相水落石出。
那么,皇帝也将会受到质疑,在臣子心中的威严也会受到影响。
这是在触摸龙的逆鳞!
是故,郑严将军谋逆一案要重审,实属难搞。
这也是今天早朝后,慕思年心情烦闷的原因之一。
第13章
入住逸寻斋
莫寻听了后,心下难免惊讶。
“郑严将军一案已有些年岁,要翻案的话,恐怕不易。”
莫寻清楚了慕思年生气,是因为郑严谋逆这一案件,而不是因为自己,便松暗暗了口气。
不过是一个陈年谋逆案而已,只要她高兴,他鞍前马后、夜以继日去查都行!
如此这般,莫寻也可以说是为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慕思年拿起一个茶杯,放到自己面前,才刚想要端起茶壶倒茶,莫寻就非常有眼力见地率先拿起茶壶来,亲自给慕思年倒上了茶。
之后还不忘朝她笑了笑,俊美的脸庞越发的温柔。
“莫相大人,你这般献殷勤,大可不必!”
慕思年的手还僵在半空。
玲珑白玉手,纤纤若葇荑。
莫寻眸中闪过一丝灼热,压抑着心头上想牵她手的冲动。
“殿下,一杯茶而已。”
慕思年轻轻抿了一小口,“莫相大人,接着说啊。”
“好!”莫寻收敛了笑意,“相信殿下已经翻看了有关此案的记录,臣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臣有所怀疑。”
“哦,怀疑什么?说说看。”
一听莫寻这么说,慕思年顿时来了兴致。
此案果真是另有隐情?
她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看着他,等待着他娓娓道来。
其实,朝堂外的莫寻,说话时的声音,总是温润带着纯净,让人忍不住想让他多开开口。
至于朝堂上的莫寻,通常惜字如金,说话时的声音往往冷冽,犹如千年寒冰。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大臣们才不至于被他的外表所欺骗。
而是时刻记得,他莫寻是一个权倾朝野、不择手段的奸佞之臣。
莫寻先是叹了叹气,说道:“臣认为,此案要说是有何不妥,应该是与国师杜恒有关。当时,国师就十分地针对郑严将军,可以说是处处打压都是轻的。只不过,臣当时没来得及找到相关证据,郑严将军就已经伏诛了。”
说着,莫寻便不自觉皱起眉头来。
“而且,郑严将军也确实是擅自回了玄玑城,还带了军队将皇宫围了起来,事后郑严将军又自行认了罪,此案便草草了结了。”
听莫寻的语气,对于郑严,更多的是惋惜。
言语之间,莫寻看着慕思年,一如既往地,一脸从容的温柔笑意。
慕思年倒是没在意太多,全心全意地听着郑严谋逆的相关事宜。
“那莫相大人,可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按理说,既然查了,那就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不可能一丁点儿都查不到。
这似乎说不过去。
莫寻摇了摇头,“本来是查到了的,查到郑严将军身边的一个副将。可是,臣还没来得及查获消息,人便跑了,当时也不好太过兴师动众,又因为当时锦官城闹旱灾,朝中急着解决,便没再继续查下去。”
人跑了,那就是有可能只是跑了,还没死。
只不过,时隔多年,要真查起来,恐怕十几分艰难,也不太好下手。
“莫相大人,那你说,此案是否重审?”
莫寻闻言立刻回话,“臣以为,还是重审的好,毕竟有疑点。”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这次翻案,极有可能将国师杜恒拉下台来。
而慕思年则是皱了眉,此事该交给谁为好?
朝堂上的,一个个大臣不是老顽固,就是佞臣。
她可没指望他们能将此事儿办好。
莫寻似乎领会了她的意思,直言道,“殿下不如将此案交给臣吧,正好臣之前也查探过,清楚方向。”
但慕思年却是一脸狐疑地看他,这般吃力不讨好、费时又费力、查起来难度加了好几倍的事儿,他说接就接。
要不是没点势力支撑,还真是难为。
但,既然有人主动请缨了,她也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好,那本宫就交给莫相大人了,本宫会让式微和你一起查,也好有个帮助。”
莫寻起身,拘礼道谢,“臣多谢殿下!”
慕思年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许是忙了一上午,累着了。
见莫寻还一动不动地站在这儿,便问道:“莫相大人可是还有事儿?”
“殿下可还记得之前答应过臣,要给臣一个奖赏?”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起慕思年就来气。
她冷哼了一声,“莫相大人是想好了,要别的奖赏了?”
“嗯。”莫寻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微微颔首,说道:“殿下,臣……可否在漱月宫逗留几日?”
这话刚说完,慕思年就差点要暴走。
面上却是极为淡漠,沉默着。
“殿下,等臣身上的伤好了就走,真的。”
莫寻满脸真挚,看上去童叟无欺。
眼睛睁着一个好看的弧度,还顺带着露出了一副无家可归般的委屈。
房顶上偷听的风萧不禁腓腹,自家大人还真是脸皮够厚的,竟然要求直接住到人家宫里去。
为了追求的心爱之人,还真是什么手段都能使!
今日,也算是见识了一番。
然而,风萧不知道的是,莫寻的下限远不止于此。
往后有得让他惊掉大牙的神操作。
莫寻见慕思年没回话,再接着问,“殿下,这个奖赏也不行吗?”
良久,一番考量之后,慕思年终于开口,“可以……”
莫寻喜笑颜开,刚想道谢,慕思年又接着道:“不过,莫相大人,在漱月宫的这几日,你最好给本宫安分点。否则,你就别怪本宫手下狠辣了。”
这个人,跳脱得很,并不是那么好掌控。
慕思年虽然让他在宫里待着了,可也得好好约束一番,可别给她惹麻烦才是。
“好!”莫寻随声应道,脸上的笑意不曾减淡。
“对了,莫相大人,你昨晚是遇见了何人?”
慕思年突然想起,莫寻所中之毒,略为特殊,并不是北洛之内能有的。
蔓荼,产于西筮,色白无味,中毒之初,会逐渐感到四肢无力。片刻之后,便失去知觉,昏迷不醒。
虽毒性不烈,但中毒之人,若是没能在两个时辰之内解毒,将会长睡不醒。
成为一个活死人。
“殿下,臣昨晚,应该是遇见了国师派来的人?”
莫寻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将话说了出来。
“为何如此肯定?就不能是别的仇家前来寻仇?”
慕思年不解,这朝堂之中,莫寻得罪的官员,可以说是有半个朝堂之多了。
想要他的命的人,估计是多了去了。
他为何只对国师如此肯定?
第14章
看见你就烦
莫寻对此,表现地似乎胸有成竹,笑道:
“殿下,臣说句狂妄且实在的话,臣以为,在整个朝堂之中,除了皇上和国师,臣还没将谁放在眼里过。
更何况,这些年来,也就臣让国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他也才对于支持臣的人,施以打压。”
慕思年闻言,挑了挑眉,看着他。
大有一番「本宫看你怎么瞎扯」之意。
“莫相大人,你就这般自信?”
当莫寻说:除了皇上和国师,臣还没将谁放在眼里时,屋顶上的风萧暗叫不好。
风萧恨不能把话直接塞回莫寻肚子里去。
大人的这话,可不就是在赤果果地挑衅公主殿下吗?
目前,还是公主殿下执掌朝政,就不怕她展开一系列的行动,对他极力打压?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他不是还在追求公主殿下吗?
还想不想让人家喜欢他了?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蠢啊!
“莫寻也是身在官场多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莫寻这话一出,风萧直接懒得再听下去了。
他索性在房脊上一躺,翘着二郎腿儿,枕着手臂,闭目养神。
“自信是好的,但本宫还得提醒一下莫相大人,有些时候,还是小心些为上。”
尤其,是说话的时候!
别这么自信而又狂妄。
慕思年眸里闪过戏谑和冰冷,唇角微起,微笑着说道。
莫寻俯身颔首,“臣记下了。”
“既然,莫相大人确定了是国师所为,那大人就看着办吧?”
慕思年轻捏起面前的茶杯,小饮一口,道。
“是……”
说完,莫寻又回到软榻上坐了下来,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从容、随意。
慕思年不禁怀疑,这人就这么没眼力见?
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佞臣?
“既如此,大人没什么事儿,还是请回吧。”
莫寻一愣,怎么就突然要赶他走了?
不是说话说得好好的?
“殿下,臣……”
慕思年直接抢话,道:“本宫,心烦!想安静会儿!”
“那臣能否……”
慕思年沉着脸,补充道:“本宫看见你就烦!”
莫寻闻言,又愣了。
他又惹她生气了?
好像没有吧?!
一双明眸,顿时染上了委屈。
可是,见慕思年是真的不想理会他,还是很识相地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还一步三回首。
但也没见那人有挽留的意思,便情绪低落地走了。
出了雪落轩,一路上,他拧着眉头,闷闷不乐,不得其解。
连风萧看了,都忍不住地摇摇头:这会儿,大人怎么就不开窍了呢?
这得猴年马月才能抱得美人归?
其实,慕思年和莫寻,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走上了殊途。
一个一心为变强,不曾想着儿女情长。
一个满心温柔,只想与她共白首。
两个出发点本就不一致的人,要走到一起,只怕是为难了牵线的月老。
她经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习惯了冰冷,于是在心里筑起了高墙,对别人充满了御防。
而他却走上了通往她心里的小巷,没有门,也没有窗,手里拿着一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即使前路迷茫,即使遍体鳞伤,他仍任性地守着内心深处的那一点亮光。
——
前两天收到消息,七殿之一的上林殿主之妹要来皇宫作客?!
相对于慕思年的漠不关心,皇帝则是十分热情。
于是他早早地下了命令,说要早做好准备,不容有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