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是巫冶的课程,我抱着瑶琴去到教室等待,为着有一天能去到神的身旁我和令蘅坐到第一排,我与令蘅一同褪去琴袋,内里的琴身长得并不相同,虽都是伏羲琴,我的琴弦为纯白色,上镶嵌白色泛紫羊脂暖玉,琴穗处垂下黛青羽毛,中间一片为深红翎羽。令蘅的琴弦在阳光下泛着青光,琴身上镶嵌瑶碧,琴穗处垂下墨绿羽毛,中间一片为玄色翎羽。我们看着彼此的琴又看向旁人,果然其他人也镶嵌金玉不同,因着我们一共只有七个人不知道是否往年也都如此。
巫冶是个上了些年岁的巫祝,他讲课语速颇慢,对我们先讲起了瑶琴的起源。“此为伏羲氏所创,伏羲氏亦为天帝臣,琴瑟为少昊神钟爱,你们手中的琴皆是按照少昊神的喜好安排的,少昊神尤爱梧桐木与建木所造琴身,你们手中的皆是梧桐所造,配饰羽毛也是少昊神喜爱的毕方、鵸鹆、鹦鹉、鸾鸟、青鸟、比翼鸟、白鵺身上所取。少昊神藏琴无数,最爱骏、擐疏、三稚马、三青马马尾所造琴弦,你们要牢记。”
我们称是,巫冶终于开始讲了弹奏瑶琴的方法,这节课极为枯燥,巫冶并不是个很会授课的师父,即使他把这些琴说得天花乱坠,可我们弹奏的乐曲和他弹奏的仿佛不是一首曲子,再好的材料也没办法掩饰一群新手不会弹琴的弊端。
巫冶看着窗外尽数散开的云层无奈叫停了我们,他为我们演示了《吟风颂》又揍了《扶桑曲》据说是巫祝为少昊神创作,巫冶的琴音时而高昂时而静谧唯有指尖摩擦琴弦留下的声音,如日出前静谧的森林,泠泠响起的泛音带着晨间露珠坠下的清冷,泛音连绵不绝声音渐强带着日出的生机,情到浓时他手拍向琴身,遂又一手滑过琴弦声音渐渐收住,此前激昂的乐曲还环绕耳畔,又一波泛音已经响起,随着最后一个音停下,他双手按扶琴上,后张开双眼,我们还沉浸在刚刚的乐曲中。巫冶走到窗边看到屋外流云又重归天幕,终于露出笑容。“这样的巫祝为什么没有去天上?我们有可能比他弹得还好吗?不是琴的问题只可能是我手的问题了,可恶。”令蘅恨铁不成钢的打着我的手。“你不高兴打自己的手,打我干嘛?”我也在想这样的问题,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去到高天之上,难道还有人能比他还厉害吗,这样看来我能去到少昊身边的希望几乎微乎其微。
“我抱着琴了,没办法打自己,上一批巫祝们能不把这样的师父放在眼里是不是他们的能力更加可怕,神听惯了这样的乐曲肯定不会喜欢我们锯木头一样的声音的。”我也有些负气,甚至想摔了手里的琴,我有点了解为什么要告诉我们琴的价值了,因为我们赔不起一个一样的,弹不好也不能摔了手里的琴。“真想砸了这东西。”果然令蘅和我是一族人,她也这样觉得。“理智点,我们赔不起。”我们还是认命的小心翼翼把琴放到了寝室内的桌子上,我们的琴袋上都有名字,并不怕弄错。从屋内拿了弓箭我们去了外面上巫鹤的课程。
“你们到的很准时。”巫鹤极其年轻,看起来是上上批的巫祝,想来也只有不到30岁,他五官硬朗好看,身量极高,应该也有神的血脉。“器物的价值应该不用我说你们也可以看出和普通弓箭有所不同,少昊神生于扶桑木,天帝俊的一双长儿女都好弓箭,姮娥之夫大羿更是个中高手,弓箭也是天帝之孙所造,因着对你们寄予厚望,这些弓由扶桑木所造,弓弦为龙筋,日后你们如果找到与之匹配的箭矢可以更换手中普通的木箭。”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一张弓搭配的是普通木箭,如果真的想让我们发挥威力更重要的应该是箭矢才对。我有些埋怨这些神有点本末倒置,我们随师父到了天帝圈养神兽的地方,这里温顺的三种神兽都可以任我们挑选乘骑,前提是它们可以接受我们。“玃如、夫诸、溪边都是可以驱逐邪物带来好运的兽,你们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夫诸喜欢小孩子但速度不快,玃如擅走,溪边速度快但此二者不好靠近,你们自己选择。”我想挑战一下玃如,但走过一只溪边时它对我咆哮了起来,我有些怀疑它是不是能闻到我身上有它同类皮毛的味道,“溪边更加敏感,往往可以感受到远方的动静适合防御,如果感受到溪边在排斥你就尽量避开它们。”我看到溪边们已经对我露出尖牙,我赶快跑到一只夫诸身边,它的眼睛像宁静的湖水,很温柔,它本是卧伏在地上,看到我慌张跑来体贴的站起来挡住我身后溪边们的目光,它的鹿角上还带着水汽荧光,我抬起手想摸摸它的皮毛,可是怕冒犯到它会拒绝我骑到它身上,夫诸看出了我的小心翼翼,它把头低下一点曾到了我的手,我摸到了它的皮毛,有点冷冷的,比鹿的毛发更长比马儿的更柔顺。“我可以上去吗,我是说我们一起去打猎好不好?”我有点语无伦次,这是我第一次骑一只动物要和它沟通,此前我从没有骑过能和我沟通的神兽。夫诸曲起腿同意了我的请求,我终于成功了,第一次骑到了一只神兽,虽然没有什么御兽的经历,而且我被保护的成分更大一些。“令杳,你也成功啦!”令蘅已经骑在一只玃如上,玃如身姿高大,我要抬头看着她,其实一开始我想要乘骑的也是玃如,可这只夫诸保护了我,我觉得夫诸一定比玃如聪明很多,我这样想的时候夫诸哼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它带我走出围场在周围兜风,比起我在御兽,这看起来像兽在御我,平日里和小伙伴骑射打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夫诸行动不慢却极稳,我在它身上捕捉山中飞禽走兽,稚鸡、野兔、栎鸟皆为我所得,周围的人发出“哇”的赞叹声。“不错,还未教学就已经有基础,未来你在骑射上会有所成就。”巫鹤师父看着我捕来的猎物给了我认可,身下的夫诸也发出鸣叫,我轻轻抚摸它的毛发,我比谁都清楚和这些人比起来我并不会御兽,是这只夫诸行动稳健带我去到它想去的地方,而不是我御使它去到我想去的地方。
其他人已经和巫鹤师父在学习骑射技巧,只有我还在学习御兽,身下的夫诸很听话,听话到我分辨不出来是我御兽成功了还是它单方面不和我计较,“我的口诀成功了吗?成功了你哼一下。”我实在分辨不出它是不是被我用对的方法驱使,它又好脾气的哼了一声,师父说成功的御兽能感受到兽的情感,它好像是能感受到我的情感可我感受不到它的。
直到下课这个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我刚刚成功了对吗?”下到地面后这只夫诸好像在微笑着等待我离去,我站到它面前一头雾水的自说自话。“对。”夫诸说话了,我惊叫着跑到师父身后,“师父,它活了,不是它说话了,说的人话!”
“这很正常。”巫冶师父带我又回到了夫诸身边。“太失礼了,要好好和神兽道谢。”我感谢了夫诸,它还是温柔的看着我等待我离去,令蘅走到我身边,我拉着她的手臂不愿意松开。
第4章 逐鹿轶闻
“发生什么了?”令蘅奇怪的看着我。
“这些神兽会说话是正常现象你要习惯,未来它们还会变成人形。”巫鹤师父送我们到通往住宿院落的吊桥,我和他道谢后离开了神兽围场。通过吊桥后我们没有回住宿的地方而是在岔路口的云亭中坐了会儿,这亭子建于峭壁之上连着之前的吊桥,我们坐在这里看向下方被云海笼罩的苍翠山林,偶有鸾鸟飞出云间嬉戏,我又用刚刚的御兽方法,那鸾鸟只自顾自玩耍没有听从我的御使,是那个夫诸骗了我,刚刚没有成功。
“我也不会御兽。”旁边的令蘅直接开口,她看出了我在盯着已经飞远的鸾鸟做什么。“刚刚玃如告诉我没有娥皇血脉的人不会御兽,除非是神用武力镇压,很明显我们也不行,它和我说帮我作弊看起来像学会了的样子,虽然看起来没有区别可总会不甘心对吧。”令蘅坐到我身边,只有两天时间而已,她好像已经长大了,再也没有之前在族里那样大小姐的样子,也可能我一直没有好好了解过她。“国都里的孩子们学过宫商角徵羽这些音律基础,即使不会弹揍也看得懂琴谱,他们天生就会我们一辈子都学不来的御兽方法,有神的血脉他们天生高大俊美,因着有神庇护生活优渥白得一如少昊神的神光,我们呢,我们凭什么去神的身边?”
“为什么一定要去神的身边,这里不好吗,你知道高天之上有什么,去过的都没有再回来。”令蘅看起来不是在说笑,她好像是不想去往神的身边。“我们从小氏族出来,当初最大的愿望是能有一天让族人进入国都,现在我们直接成为了神的巫祝,住在神坛之下,已经到了神之下人之上的位置,这里已经不是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有理由达到的地方,你为什么认为我们可以成为神?”她的话也正是我们所有人担心的事情,除了我们还有令嚣,所以他始终不放心我们,这像是个过于美好的骗局,我们没有付出什么却可以被选择成为巫祝甚至是神,无论如何听起来都像是个笑话。
中午的时候我们去到钟鼓殿吃饭,这里比之我们的卧室还要华美,四方桌圆角凳都用白玉雕刻,桌子下四龙盘桓,四角处雕刻龙首衔着桌角,桌边刻云纹,一副四龙入云霄的景象活灵活现,凳子上雕刻仙桃野兔,憨态可掬,这是此处少有的龙形图案,天帝俊一脉钟爱鸟类图腾。“这是什么图案,看着倒是新鲜。”我忘了族中的令蘅不常出门,她还没听说过这个图腾。“是新人王黄帝一脉的图腾,据说他征战很是厉害,族中不少男孩都在传他的故事。”果然和征战有关的事令蘅就没什么兴趣,可能听到了我们话题,少昊神的两个男巫祝坐到了我们身边。“你们在说人王黄帝的事?听说他把之前的人王炎帝都推翻了,逐鹿之战谁不知道啊,天王地母两代人王合力打败了蚩尤和诸神兽,差点把天给翻了。”说话的男孩是之前那个缠着巫咸告状的,他胸前的名字写着巫翎。他的性格和令蘅有些像,果然令蘅听了他的话来了兴致。“天王地母是谁?天王是帝俊地母是哪位神女,羲和神、常曦神还是娥皇神女?”果然还是这种故事更让令蘅感兴趣,其实我更想听听关于战场的情况,他们这些国都里的人得到的消息肯定比我们这些道听途说来的全面些。
“不会吧,你不知道这些常识啊,怪不得老巫祝要讲些没有用的知识。”巫翎只是抱怨了令蘅没有给她讲解,这男孩嫌弃得嘴巴都翘了起来,幸好他只有十岁,若是他长大如此看起来就没有这么玉雪可爱而是有几分滑稽了。
“是西王母,距离我们不远,她是地界神兽,在自家拢来了各种珍宝,这几年也颇有威名,手下养了不少巫祝和奇珍异兽,更绝的是她居然和天帝俊共享昆仑山脉,虽居南侧,可昆仑山脉一直也是天帝专属,物产丰富,仙气环绕,是个能让神王头疼的狠角色,因此被称为天王地母。”回答问题的男孩是个看起来成熟稳重的孩子,他胸口绣着巫柘,关于西王母的事情我的确半点也不了解,若说黄帝的消息我可以通过男孩子们得知,这些神、兽、巫之间的事情我就半点也接触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