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丁秋黎和薛观才彻底松了口气。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丁秋黎起身,将一个信封放在尔非跟前。
“这……”尔非看着这熟悉的动作,心下明了。
“尔非,这是我和灿灿爸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一定要收下。要不是你,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丁秋黎一脸恳切地说。
尔非看了看在场的人,特别是灿灿和菜菜,他们并不在意大人们在说什么,只顾着小声和彼此说话。尔非对着身边的司世灿然一笑,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她目光真诚地直视着丁秋黎和薛观,说:“丁女士,这钱,我不能收。”
“这……”丁秋黎听完,有些着急,刚开口,就被尔非笑着打断了。
“你别急,先听我说完。我并不是嫌弃什么,我只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当然,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我不会强迫的。”
丁秋黎和薛观听完,下意识地相互对视了几眼。薛观点了点头,丁秋黎说:“请说。”
“我想请两位考虑一下,能否……”尔非迟疑地咬了下嘴唇,继续说:“能否领养菜菜?”说完,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她在等他们的答复。
丁秋黎、薛观以及司世都没想到尔非提出的要求是这个,一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丁秋黎惊讶地问:“啊……这个,菜菜不是你和司世的女儿吗?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家人。”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司世脸色一窘,急忙解释。
“不是的,我们只是朋友,恰巧一起遇见了这件事。其实菜菜是个孤儿,一直住在向阳福利院。”尔非也没想到,丁秋黎竟然会有这样的误会。
“嗨,这样啊。那就太好了!”丁秋黎刚一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马上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前几天啊,灿灿跟我们讲了他这段时间的经历,说有个妹妹一直陪在他身边,别人都看不见他,只有妹妹看得见自己,陪他玩。唉,要不是我们亲自经历了这样的事,我们也不会相信。等我们仔细问他,妹妹是谁家的孩子的时候,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还是个孩子。后来我们想起当初和你们在一起的小丫头,才知道她就是那个妹妹,只是那时我们情绪都太激动了,没有注意到别的,也就想当然地认为,她是你们的女儿。这几天呀,灿灿一直念叨着要找妹妹,我们都快被念叨地没办法了。”她笑了笑,又看了看薛观,薛观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嗯,的确是这样,以前从没见他这个样子。”
“是呢,”丁秋黎继续笑着说:“后来有几次啊,我还真和灿灿爸提过,不然我们干脆就找个机会,把小丫头认下来做个干女儿。灿灿爸也没意见。其实不瞒你们说,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想要个女儿的,可是……唉,”像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一般,丁秋黎的脸上划过一丝阴霾,她很快恢复了常态,继续说:“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没什么开不了口的。自从我生了灿灿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我们试过很多办法,总不能成功,也就慢慢死心了。原本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都没女儿缘了,认一个干女儿也能过过女儿瘾。在你们来之前,我和灿灿爸还在讨论该怎么开口呢。没想到,没想到你竟然送了这么大一个惊喜给我们!”
尔非是在认真考虑之后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据她观察,灿灿家经济条件不错,家庭关系也和睦,所以她才动了这个心思,试探性地提一下,成功的话,那当然皆大欢喜;如果不成功,也没什么损失。结果,他们竟然也这样想,事情进展地出乎意料地顺利。
“那真是太好了。”尔非握住了丁秋黎的手,情绪有些波动,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太谢谢你们了。丁女士你知道吗?菜菜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特别喜欢她。虽然福利院里什么都不缺,对孩子们也好。但我总想着,如果能让她有个健全的家庭,有疼爱她的家人,那对她的成长肯定会更有利的。于是,这几年里,我一直趁着外出的机会,替她寻找合适的家庭,但可惜的是,我一直没找到。其实不瞒你说,我自己都跟院长提过很多次了,我想领养她。可是,你知道的,我不符合领养条件。我又不能为难院长,所以就这么拖下来了。我其实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比起别人,自然更能理解他们的渴望。”
“你也是……”丁秋黎有些不相信。
“是,我也是孤儿。”尔非点点头。
“难为你了。”丁秋黎握住尔非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想传达自己的同情。
“嗨,我这不也长大了嘛,早过去了。你们愿意领养菜菜,我真的要好好感谢你们呢。”
“是我们该感谢你,送给我们这么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那我们就别谢来谢去的了。既然你们没意见,我待会给刘院长打个电话,把这件事告诉她,她肯定也会高兴的,我们正好也可以商量下领养手续的事。你们要是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都可以咨询她。”
“嗯,好好好。”丁秋黎满口答应。
尔非这下算是放心了,她又重新看向菜菜。他们两个小家伙,在听见大人们谈领养的事情的时候,敏感地停止了聊天,警觉地看着他们,紧张兮兮的,特别是菜菜,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尔非,嘴巴紧紧闭着,害的尔非都有些不忍心看她。现在好了,她笑着对菜菜说:“菜菜,过来。”
小丫头从对面的沙发上跳下来,撅着嘴,走到尔非跟前。尔非伸出手摸了摸她肉呼呼的小脸蛋,柔声问:“菜菜,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那你愿不愿意以后和灿灿哥哥一起生活呢?”
她忐忑地看了眼尔非,又偷偷瞄着丁秋黎和薛观,发现他们都满面微笑。菜菜收回目光,有点难过地小声问尔非:“那我以后,还能见到非非妈妈吗?”
尔非的心像是被轻轻地揪了一下,有点疼。她摸着菜菜的头,对她保证:“当然能啊,只要你愿意,我永远都是你的非非妈妈啊。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会经常来看你的,放心好了。”
“真的吗?”
“真的。”
“嗯,那我,那我想和灿灿哥哥住在一起。”当菜菜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并不会发生之后,她表达了自己的意愿,还有点不好意思。
“噢~噢~太好了,菜菜!”要说担心,灿灿才是最担心的那一个。他是真的特别喜欢菜菜,听到菜菜答应了,他马上欢呼一声,冲过来抱住了她:“妹妹,妹妹……”两个小家伙笑成了一团。
众人明显都松了口气,他们其实还有点担心菜菜不能接受这件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也不好勉强她。
尔非站起身,征询灿灿爸妈的意见:“不知你们现在方便吗?如果方便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去一趟福利院,和院长商量下?”
“可以的。”他们两个人没有意见。
“那走吧。”尔非笑了。
“等等,尔非,这个你得拿着。”丁秋黎拿起桌上的信封,就要往尔非手里塞。
“这个,我真的不能收。灿灿妈,你们已经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了。这些,就留给孩子们吧,我不能收。”尔非拉住她的手,推辞着。
“可……”丁秋黎还想坚持,但尔非对她一直摇头,她也只能作罢了。
“好吧,那我们走吧。”
尔非带着他们一起去了向阳福利院。考虑到这件事情的特殊性,她当然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刘英,所以众人谈论了一番,得出了一个最终的方案。他们就说是在游乐场偶遇的,灿灿特别喜欢菜菜,当他们得知菜菜是孤儿的时候,决定领养她。
尔非就是这么跟刘英说的,并且暗示她,菜菜自言自语的问题也已经解决了。刘英松了一大口气,又得知有家庭愿意领养菜菜,更是喜上眉梢。于是一行人坐在一起,讨论这件事要走的流程。
等这一天差不多结束的事情,菜菜的事情也尘埃落定了。办好了需要办的部分事情,送走了灿灿一家人,尔非心头卸下了一个重担。夕阳下,她望着远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第8章
看到她这个样子,司世的神情也柔和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天,小声问了句:“回去吗?”
“嗯,好,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尔非衷心地表达自己的谢意。
“不用客气,我这也算是长见识了呗。”司世好笑地说。
夕阳下,两个人相视而笑。
回去之后,尔非依旧在自己的便利店里蹉跎着时光。
周末,尔非想偷个懒。睡到中午的她去门口吃了个饭,又点了两杯咖啡带了回来。等她一手一杯咖啡站在家门口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似乎多买了一杯。可当时为什么自然而然地就买了两杯呢?
她犹疑不定地看着手里的咖啡,似乎应该是帮别人买的。可是,当时浮现在脑海里的那个身影是谁呢?她抬起头,盯着对面的门,陷入了沉思:对面住的人是谁呢?她怎么记不起来了?为什么最近几天她老是会控制不住地想去邻居家?自己有和邻居产生过交集吗?想着想着,她蓦地惊出一身冷汗:有些事情正在被自己遗忘!
想到这,她几步冲到了隔壁的门前,将咖啡往胳膊上一夹,腾出一只手,大力地敲着门:“开门!开门啊!那个谁……不管是谁,给我开下门啊……”
直到尔非敲得手都疼了,屋内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尔非开始不安起来,她不解地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自己要找的到底是谁呢?
尔非丧气地回了家。她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盯着那两杯咖啡,脑中像一团浆糊,理不出头绪。她直觉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她记不起来了。
尔非焦躁地站起身,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越走越焦躁,像一只发脾气的兽,就差咆哮几声了。她努力在自己的脑中挖掘,恨不得手里真的拿着一把铁锨。
倏然之间,有一道极微弱的光划过她的脑海,她立刻放弃了思考,凭借着那道光所带来的本能,她冲到墙角的柜子前,手忙脚乱地翻找着,直到她翻出了一卷彩色的类似胶带的东西。她攥着胶带,冲到隔壁门前,仔细地嗅着门上的气息,几乎要贴在门上了。她的手在门上小心地划着,直到确认了什么,她“嘶”地一声将胶带扯开,轻轻地贴在门把手旁边的位置上,她仔细地贴了好几层,又用力按了按。按了大约一分钟左右,她才缓慢地将胶带整个撕了下来。她拿着撕下来的胶带,又迅速冲回家里。她手脚利索地又从柜子上层拿出一只巴掌大的深棕色瓶子。拿着胶带和瓶子,她脚不沾地地冲进了厨房,拧开燃气灶,火焰一下子冒了出来。她打开瓶子,小心地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出一部分,粉末落进火里,火焰瞬间变成了幽绿色。尔非从筷笼里拿出一副长一点的筷子,将团成一团的胶带夹住,放在火焰上烤了起来。
尔非目不转睛地盯着幽绿的火焰和彩色的胶带,她完全是出于下意识做的这些事情,因为模模糊糊之中,她抓住了一些苗头,以及想起了一些传闻。如果自己真的遗忘了一部分记忆,那么自己这种下意识的行为,说不定能歪打正着。看着胶带在火焰中慢慢地开裂变形,扭曲地融化着,她原本暴躁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啊……烫烫烫,烫死我了……啊啊啊……”随着尖利的惨叫声,一道黑烟从胶带上剥离了出来。尔非眼尖手快地一把抓住那道黑烟,随即矮下身子,狠狠一抽,就将那道黑烟完全禁锢在地上。
“嘶,轻点轻点……”被尔非按在地上的那道黑烟逐渐幻化成一个女人的模样:身量娇小,皮肤白皙,穿着暴露,她将一双柔软的手握住尔非掐在她脖子上的手,美艳的脸上挂着一副勾人的眼神,风情万种地讨着饶。
待尔非看清她的模样,脑中像被蒙了一层浓雾的记忆开始清晰起来。她丝毫不受她的影响,反而将手又收紧了一寸,面色不善地盯着她,开口问:“欲魔么?”
“呸呸呸,说谁呢?什么欲魔?人家明明是欲望女神!当然,也有很多人叫人家小仙女,我倒也不介意,虽然我更喜欢他们叫我女神,咳咳咳……松手……松……好了,好了,我叫翠花,翠……”正在自吹自擂的欲魔不敢置信地看着尔非冷漠的眼神,她感受着脖间越来越紧的力道,忍不住胡乱拍打尔非的手,示意她有话好好说。
尔非见欲魔的脸色已经开始涨红,这才将手松了一部分,容她不停地咳嗽,大口地换气。
欲魔,精怪的一种,传言靠吸食人的欲望为生。尔非搜索着脑中有用的信息,她想不明白的是,除了欲望之外,欲魔又是怎样将人的记忆抹消掉的呢?
“司世呢?”见自称叫“翠花”的欲魔缓过来了,尔非冷冷地开口问道。等她将“司世”的名字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才恍然记起:对,住在她隔壁的,是司世。
“额……他……他在另一个空间。”像是意识到了尔非的不好惹,翠花很配合地回答。
“带我去!”尔非说的不容置疑。
“这……”翠花显得很犹豫,她的眼珠转来转去,像在打着什么主意。
尔非低头看她,发现她的脖子上挂着一颗珍珠大小的白色珠子,她二话不说,一把扯下那颗珠子,同时松开了禁锢住翠花的手。
翠花见自己的命珠被取走,面色大变,她焦急地伸出手去抢那颗珠子,却被尔非一把甩开,又跌倒在地上。她满眼惊慌,颤抖地问尔非:“你……你到底想怎样?”
“不怎样,我说过了,带我去见司世!”尔非威胁似的晃了晃手里的珠子:“你要是敢耍花招的话,别怪我……”话未说完,她用力捏了一下珠子,只见翠花的脸白的可怕,瞬间布满了冷汗,原本娇艳的表情变得极为痛苦,她整个身体都在地上翻滚。
“放……手……”从翠花的嘴里发出几个支离破碎的音节。
尔非冷冷地盯着翻滚的翠花,松开了手。翠花痛苦地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想好了?”过了一会,见她不怎么发抖了,尔非又开口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