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归去——阿咪的胡萝卜
时间:2022-03-10 09:09:03

  素洛公主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她自来不带正眼看一下的私生子,居然敢明目张胆地上门来讨要好处,且,狮子大开口。而令她更加惊怒的是,夫君居然背过自己,与魔族会面。虽则,当着那私生子的面,夫君只字不提他与魔族谈了些什么,可素洛清楚,单就勾连魔族这一项,罪名就不轻啊!
  结螭这许多年来,素洛公主自以为对东君了如指掌,也曾沾沾自喜于夫东君人前人后将自己摆在前位。然而,私下相晤魔族,这么大的事儿,东君却对自己隐瞒着。若非今日二郎神君当面点破,不知素洛公主要蒙在鼓里多久?而她往深处一想,不晓得夫君还有哪些事体瞒着自己,心下更是又冷又怒。
  东君转头便瞧见素洛公主的面色,便猜出她在想什么。他重重一叹,抬臂揽住,附耳低声道:“那日,魔尊不请自来,我岂能大张旗鼓地将他撵出去?他说,要与我做个约定,而将此事内情控制在四人之内。当时,我就想,不,还有第五人。唉——可哪承想,居然,还会有第六人。。。。。。”
  素洛公主一怔,“四人?”
  “不错,便是我,宝桐,魔尊,以及魔君娘娘。”
  听夫君这么一解释,素洛公主立时明白了他口中的第五人和第六人是谁——第五人自然是自己,而第六人,便是那挨千刀的二郎神君。
  “你们到底约定了什么?”素洛追问道。
  东君却并不径直回答,只轻轻拍了拍素洛的后背,叹息道:“公主,你能想到么?宝桐与魔君娘娘勾结,设下这惊天大案,竟只是因着女子的嫉妒之心。”
  “此话怎讲?”于心肝儿女儿,素洛自然了解宝桐的脾性,不过,她素来以为,有点小心眼儿什么的,不过是小娘子家家常见的毛病,算不得要紧。可如今听夫君的口气,却似乎并不简单。
  先前,二郎神君不请自来,委实令东君难以置信。而二郎神君执意要素洛公主一并在场才肯说明来意,言语间透露出的些许言辞,令东君不得不请来素洛。
  在小楼中,二郎神君与东君的一番对话,有如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句句充满杀气。素洛公主数次想要拍案怒斥,都被二郎神君或软或硬地怼了回去。而东君心里有鬼,只能想尽办法地与二郎神君周旋。
  素洛公主是个聪明人,便是不明就里,却也没傻到当场质问东君。而当二郎神君拿出东君与魔族私会的证据时,素洛公主顿时明白,他为何执意要自己一道在场。
  毕竟,她除了是东君的妻子,宝桐的母亲,还有个身份,便是天帝的长女。二郎神君再得天帝倚重,可说到底,只不过是被当做一柄好用的刀。而若论及天帝的亲近信任,他还能比得上自己么?
  故而,二郎神君所谋求的好处,或许东君不能轻易答应,可自己,却有应承下来的底气和能力。
  素洛公主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也有被那私生子要挟的一日。然,面对无法掩饰的证据,为了夫君女儿,她也只能咬牙应了。
  面对二郎神君的声声质问与步步紧逼,东君想方设法地应对。他并不清楚二郎神君到底知道了多少内情,又掌握了多少证据,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隐瞒一点算一点。
  因此,魔族黑袍人的真实身份,以及宝桐如何与魔君娘娘勾结,又如何协助蛇魔潜入天界设下埋伏等诸多过程细节,他只字不露。好在,二郎神君也懂得张弛之道,并不迫他悉数吐露。
  而在二郎神君看来,完全没必要逼迫得太紧,否则,若东君狠下心来撕破脸,对自己,可没半点好处。况且,这桩交易,有一就有二,且走着瞧罢!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上门讨债的恶客,东君便一五一十地将内情细细说与素洛公主。
  素洛公主长大了嘴巴,久久难以置信。良久,她方失神地喃喃道:“宝桐,就为着这点恩怨,她就要。。。。。。你说,她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呢?她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呀。。。。。。”
  “不错,先前,咱们时时刻刻看护着她,当她是不懂事的孩子。然而,在冰火岛的那一千年,她离开了我们的庇护,她长大了,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长大了,不再是孩子了。”东君说到此处,不由哽咽了一下,“所以,公主,你不能再当她是孩子了,她还是宝桐,却跟以前的宝桐不一样了。。。。。。”
 
 
第98章 第九十七章  究底(十二)
  幽禁冰火岛,不仅是宝桐心里的刺,也是东君夫妇心里的刺。即便清楚明白这是宝桐自作自受的结果,然,当爹作娘的,依然会将怨气投在蘩倾与东寰身上。
  素洛公主冷声道:“当年,他们阖伙欺负宝桐,逼迫父君不得不惩戒宝桐。打出生起,宝桐就没离开过我们,这一关就是千年,身旁连一个侍婢都没有,我都不敢想她是怎么度过这一千年的。说来,我还要感谢魔君娘娘,若非她在冰火岛照应宝桐,指不定宝桐还要受什么罪呢!所以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欺负了宝桐,如今的结果,可不正是报应!”
  对于公主的这番话,东君顿觉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应。他虽溺爱宝桐,可到底还不至于糊涂到毫无底线的地步,而之所以与魔尊达成约定,也是逼不得已而为之。
  此刻,见公主咬牙切齿的样子,似有心魔暗生,他赶忙劝道:“当年的事,宝桐自身犯错,哪能只一昧责怪旁人。你也晓得,天帝素来严正,为免落人口实,他也不能轻饶了宝桐。况且,宝桐再如何受委屈,也不能与魔人勾结啊!那魔君娘娘,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行事一向阴诈诡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哪里是照应宝桐,分明就是将宝桐当刀使。”
  “你想想看,无缘无故的,魔君娘娘怎么会出现在冰火岛?那里,可是天界辖下,时常有历练之人往来。你说,她怎么就那么巧地遇上宝桐,且,还能令宝桐剖露心扉?”
  “虽则宝桐这孩子老实了些,可又不是傻。魔君娘娘若非有意引诱,设下圈套,宝桐如何会上当?她口口声声说要替宝桐出口恶气,宝桐信了,可咱们如何能信?”
  听到这儿,素洛公主面带疑惑,问道:“先前魔尊说过,此事不过是两个女人的嫉妒心罢了。可我总不大相信,魔君娘娘会这么多年还记恨着当日所受的屈辱。你说,那魔女心机深沉,可大费周章地设下如今圈套,甚至盗用了魔尊的宝刀,却所图甚微,是不是不大合理啊?”
  东君叹道:“只怕魔君娘娘对此事早有预谋。依着魔尊的说法,魔君娘娘是因着当年勾引东寰上神不成反而被他丢入幽离幻天,受了些罪,丢了体面,这才心心念念地想要报复东寰。只是东寰一向躲在琉璃溪里,等闲不露面,故而魔君娘娘这口气憋了好些年都消不了。宝桐与青丘结了梁子,狐君蘩倾与东寰可是莫逆之交,只怕她前脚踏上冰火岛,后脚就被魔君娘娘盯上了。”
  “魔君娘娘因着要报复东寰而起意,设法潜入冰火岛,并引诱宝桐。宝桐是个傻孩子,没啥心眼儿,两三句就能被人套出话来。她以替宝桐出气为借口,一箭双雕。令蛇魔在琉璃溪设伏,杀了小狐狸,蘩倾必然道心崩裂,而同时,身为琉璃溪主人的东寰更是有口也说不清。自此之后,琉璃溪与青丘之间必然势同水火。”
  “整个计划,并不周全,漏洞亦不少,却胜在胆子够大,在匪夷所思之间谋一个‘赢’。唉,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居然能记恨成千上万年?啧啧!”东君忍不住要摇头。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小狐狸逃过一劫,倒是东寰的那个徒弟死于非命。如此一来,魔君娘娘的谋划失了大半,琉璃溪与青丘必会愈发密切,定会联手彻查此事。”东君重重一叹,不知在惋惜什么。
  “徒弟?只怕不仅仅是徒弟罢!”素洛公主到底是女人,在某些方面颇为敏感。她冷笑道:“听闻东寰将他那徒弟护得甚紧,平素里就不大清白,如今,更是当死了心肝儿一般。据说,那女人死得甚惨,是被活活钉死在山崖之上的,而东寰居然想以一身修为救活她,可真是痴心梦想!”
  “哦?你这又是哪里打听来的?”东君微微皱眉。
  “这还用得着打听?反正,现如今,那东寰不晓得在搞什么鬼,竟是寸步不离居所,甚人不见。说不得,正抱着他那死了的女人嚎啕大哭呢!”素洛公主越说越刻薄,心下觉得越来越畅意,面儿上便显出了几分扭曲。
  东君怔怔地望着有些陌生的妻子,愈发担心妻子是否已被心魔缠缚。
  素洛公主却是未觉察夫君的异样,继续道:“你说,琉璃溪的结界是怎么回事儿?我猜,定是有人动了手脚!”她连声啧啧,“也不知魔君娘娘从哪儿寻得的厉害人,使出这等高妙手段,竟然在琉璃溪的结界上开了洞,真真不得了!”
  她对此颇为好奇,甚至生出了想要向魔君娘娘打听一下这位高人的念头。只是,这念头在她心里打了个旋儿,终究还是偃旗息鼓。
  或许,这将成为一个不解之谜。
  二郎神君依然忙碌着,显得对此案格外认真,一时间赢得了不少神仙的交口称赞。
  弢祝老仙也对他抱有极大的期望,希望他能尽早查明真相。然,蘩倾却显得更加冷静务实,并不因为二郎神君的姿态而有所放松。
  密报日日不缀地送上案头。除了定时去探望织炎,蘩倾将大部分时间放在细审密报的事务上。
  只可惜,青丘遣出的探子到底能力有限,并不曾觉察魔尊曾踏入东君府,也没有发现二郎神君密会东君夫妇。
  故而,有关东君府的动向,并未列入蘩倾关注的重点之中。
  查人,查不出所以然来。于是,蘩倾将视线转移到琉璃溪的结界上。
  正如素洛公主所言,要想对琉璃溪的结界动手脚,绝非易事。年轻时的东寰,委实是个狠人,得罪过的人不知凡几。待得他决意驻足于琉璃溪时,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设下结界,为的就是以免仇家闯入琉璃溪伤及无辜。
  琉璃溪的结界,设有阴阳双层,定时流转交换,生死之位亦有变幻。无论是结界内外,若凭蛮力硬闯结界,只怕非但闯不进去,还会被受到冲击的阴阳二气所反噬,非死即伤。
  正因为琉璃溪的结界非同小可,住在这里的诸灵都格外信赖。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日织炎缀着看花娘子一家搬家,却丝毫不担心会走出结界。
  然而,哪承想,这般厉害的结界,也有不靠谱的时候?
  不——不是结界不靠谱,而是被人动了手脚!
  论说,能开打结界的人,除了最初设置结界的东寰,别无二人。便是久居此地的弢祝老仙,以及时常拖家带口地来度假的蘩倾上神,若无东寰的神牌,都无法打开结界——神牌中,隐藏着东寰的一缕神息。
  可是,蘩倾是绝不会认为,对结界动手脚的那个人,会是东寰。
  但是,谁又能回答他心里的疑问呢?
  东寰将自己封闭在莲居中,无论他在外放出多少神识想搭话,都毫无反应。这委实令蘩倾苦闷不已,一筹莫展啊!
 
 
第99章 第九十八章  重塑肉身(一)
  三百年的时间,在人间已轮几世春秋,而于东寰,却不过是倏忽一瞬。
  当年,他涅槃之后,需要借助沉睡休养元气,往往动辄上千年。那时候,固然觉得岁月漫长,寂寥无谓,可因着心下散淡,百年、千年、万年,又有什么区别?
  而现今,他心里有了挂念,时间在他眼里就不是无意义的流水了——三百年,太短了,仿佛只在低头与抬头间,便已消逝无踪。
  这三百年里,他不曾有过一瞬的阖眼,不曾有过片刻的歇息。他将所有的精力,所有的神识,都投注在寄存于魂灯中那小小一团光球中。
  起初,那光球只有弹珠大小,清浅柔和的白光中,杂驳着深深浅浅的灰色。灰色是侵染入西溪魂魄中的魔毒——尽管东寰已竭力护持西溪的魂魄,却无法将已经侵入其中的魔毒逼出。魔毒虽不多,却难缠得很,丝丝缕缕,或藏匿于西溪魂魄的缝隙中,或分散成极微小的细尘,游移难捉。
  东寰试过不下数十种方式以搜集这些魔毒,却屡屡半途而废。西溪的魂魄太脆弱,仿佛遍布裂痕的蛋壳,既薄且脆,但凡神识略强一点,都会造成“蛋壳”破裂,魂魄消散。这使得东寰做出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他不敢有丝毫疏忽,更不敢有片刻怠懈,纵然筋疲力尽,可依然竭力以修为做砥柱,压榨着自己的每一分力量。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经过了三百年的不眠不休,东寰捕捉到西溪魂魄中的最后一丝魔毒,然后以无比柔和无比细腻的手段,将魔毒迫出魂灯。
  一缕黑烟在魂灯外无火自燃。这是东寰尝试了许多次的方法——他在魂灯外设置了阵法,以神识为弓,以真火为矢,只消魔毒甫一离开魂灯,阵法就会将魔毒拘囿,然后被真火焚烧殆尽,不留丝毫遗毒。
  或许是熟能生巧的缘故,焚尽最后一丝魔毒,委实做得干净利落,漂亮得很!然而,东寰却无心自得。他紧张地凝视着魂灯,目光透过灯焰氤氲的□□,落在中央那团洁白无瑕的光球上。
  光球的大小未有任何变化,依然只有弹珠大小,然而,却再也不见任何杂色,只静静地蜷作一团,仿佛陷入沉睡。良久,东寰方收回视线,缓缓吐出一口气。
  这一眼,他等了整整三百年。
  这一刻,他熬了整整三百年。
  这口气,他憋了整整三百年。
  此时,他唇角一勾,似乎是想笑,可眼睫微眨之后,却红了眼圈,湿了眼眶。他屏住呼吸,长吸一口气,想要哈哈大笑,可不知怎地,喉中发出的,却是带着哽咽的急促喘息,既粗且短。
  东寰用了三百年的时光,只做了一件事,而这件事,不过是他那漫长计划中的第一步。
  然,这最难的第一步已经完成,后面的,还能再有多难呢?
  所以,当东寰打开莲居的大门时,众人只看到他眼中无限的欢喜。
  魂灯被继续封闭在莲居中,这令凌紫凌白姐弟俩多少有些失望。
  金婆婆低声解释道:“凡人魂魄本就脆弱,即便西溪勤加修炼,可到底是走了捷径。魂魄未经淬炼,又曾被魔毒侵染,定是伤得千疮百孔。如今,虽除魔毒,可到底伤了元气,再经不得半点碰撞了。所以,西溪的魂魄还得继续好生养将着,唉,我看啊,得养好长一段日子啦!”
  东寰终于出来见人了,弢祝老仙拉着他,将憋了三百年的话一股脑悉数吐了出来——三百年呐,可把他憋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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